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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段小郁(四)


眼见老妪已经走远,段小郁方才收起脸上的浅浅笑意,门一关,直接朝后院走。殷时挥动手中的斧头,还在一节一节卖力劈着木柴。段小郁就那么靠在门边,无声无息,黝黑的眼珠不时闪过一抹猩红,视线自殷时脸上一路扫下来,像是正在视察自己领地的猛兽。

        呵,这里只有叫殷时的男人。

        殷时挥砍的动作无比麻利,手起斧落,脚边垒起的柴堆越来越高,没注意到小郁已经看了他很久,一心沉浸在劈柴的世界里。看够了,段小郁转身回了前院,角落里随意摆着把藤椅,她多看了两眼,忽然想起是殷时亲手做的。

        段小郁出神一般盯着那藤椅看,看着看着突然来了兴致,藤椅被小心搬了出来,上上下下擦拭过一遍后,焕然一新。

        她坐上去,寻了个最舒适的躺靠姿势。殷时读书辛苦,她陪着她,又是洗衣做饭,又是研墨添香,已经很久没有像这般不费任何心力地躺在院子里过了。

        段小郁闭上了眼睛,不断有轻微的风掠过,竟生生给她这只妖吹出了睡意,许是因为风力有这座山的味道吧,她是这山上天生天长的本地妖,终年不出山一次,偶尔放松下来,也与人一般,体味到了叫做“故乡”的特殊气味。

        段小郁睡着了。

        深黑色的灵气丝丝缕缕溢出,徐徐包裹住藤椅上的段小郁,在她身体周围缓缓流动着,如同涓涓细流往复循环。

        “小郁,我太高兴了!老师看了我的文章,说我今年肯定能考上!”

        “你又要去那个京城了?”

        “嗯……”

        “你上次说,不再考了。”

        “小郁,你知道,我一直都想为云川的百姓做点什么,只要我能考上,只要我当上云川的父母官,凭我的能力,一定能保云川百姓吃穿不愁。”

        “可你已经考了三次了,你又要让我等你三年吗?”

        “……这次一定可以的。”

        “阿时,你清醒一点,那是天灾,难道你做了知县,云川以后就会风调雨顺吗?”

        “小郁,我只是,不希望再有其他人跟我爹娘一样。”

        “阿时,你救不了他们的,你连你爹娘都救不了,怎么救其他人”

        “我可以的,如果,如果我是知县,我可以保证云川不会再出现救济粮烂在仓库里,百姓却饿死在大街上的事。”

        “阿时,大旱已经过去了,已经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

        “你又如何知道不会再有呢。”

        “我知道的。”

        ……

        “阿时,你看看我,你最喜欢我了不是吗,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的,你忘了吗。”

        “小郁……”

        “阿时,答应我,别考了。”

        “……”

        “小郁,老师病了,我得去看看他。”

        “……你带几张纸去看他老人家?”

        “咳,我新写的诗,顺便带去让老师看看。”

        “阿时,别去……”

        “小郁听话,我会回来的,很快就回来。”

        “别去……”

        “姑娘,你天天在码头熬更守夜的,是在等什么人吗?”

        “我在等殷时。”

        “殷时是谁,你心上人?”

        “大娘你知道京城的考试什么时候结束吗?”

        “你说科举?早就结束了,前三甲绑着大红花转了一上午,听说今年的探花格外好看,是个唇红齿白的俏书生呢。”

        “……”

        “姑娘你怕不是被这个叫殷时的给骗了吧,他跟你说什么了?说他考中了就回来娶你?”

        “他说他能考上,他很快就回来。”

        “唉,大娘是过来人,这男人的话怎么能信呢,他说能考上,那就是不一定,他说很快就回来,那就是一定不会回来,都中举当官了,还回来咱云川这穷乡僻壤干什么,肯定是留在京城当大官,发大财啊。”

        “不会的,阿时不会骗我的,他会回来的”

        “姑娘啊,你傻不傻,那男的肯定是负了心了,这三条腿的□□找不到,负心男人不是遍地都有吗。听大娘一句劝,别等了,看你年纪轻轻的,多半没见过什么世面,任他随便说两句上不了席面的花言巧语就把你魂都勾走了。大娘给你再介绍个,咱云川穷是穷了些,优秀小伙子还是能找出那么几个的,姑娘放心,这事儿啊,包在大娘身上了。”

        “不要,我不要其他人,我只要他,他会回来的。”

        “啧,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呢,算了,各人事个人知,既然如此,大娘就不多说了,但你记住,千万别为了男人伤了自己,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嘛,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是啊,这个不行,就换一个,殷时永远不会离开段小郁。

        段小郁自梦中醒来,最先看到的是一片昏暗,一丝云气也没有,天穹压低,一股沉郁之势扑面而来。等她坐起身,扫眼就看见院外有三个人直奔小院而来,起首的是个道士,一身青色道衣,手中拿着个浮尘,腰上还别了剑和若干串在一起的符咒。

        道士身后跟的两个人她倒都认识,一个是才走不久的老妪,另一个嘛,那把剑该插在他身上的。

        段小郁站了起来,面上没什么情绪。

        “妖女!束手就擒吧!”最先叫嚣的是那个无耻之辈,许多天不见,那混账玩意儿明显落魄了不少,只是身上的淫邪之气却丝毫不减。

        嘁。

        段小郁最看不起这种垃圾。

        她把眼神给到老妪身上,却见老妪躲在道士背后,浑身颤抖。

        “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

        “姑,姑娘,吾儿,吾儿在哪儿?”

        “老人家,您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早说了,我没见过您儿子。”

        “你,你相公呢,老身想见见你相公。”

        “……老人家您是老糊涂了吗,我相公姓殷,难不成您儿子也姓殷?”

        两方声音都不低,这阵吵嚷被后院的殷时听到了,他一出来就看见小郁被三个人堵在院子里,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祸事,抄起斧头就冲了过去,挡在了小郁和三人之间。

        “三位,有事?”殷时怒目而视,语气却竭力保持着礼貌。

        见到殷时,老妪从道士身后走了出来,仔细看清后,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这张脸,不是她的儿子。

        但老妪还是不死心,往前迈了半步,颤巍巍的声音喊出儿子的姓字:

        “遇山!”

        !

        乍一听到这称呼,殷时觉得有什么东西自他脑中一闪而过,他想抓住,却是一场空。

        头痛,他的头似炸裂开一般,疼痛难忍,那种搅碎一切的感受,好生熟悉。

        “阿时!”

        殷时手中的斧子猛得掉落在地,他死死抱住自己的头,一时承受不住,跪了下去,那疼痛让他连眼中都爬上了几根代表性的红血丝。

        他的脑海几乎要被那毫不客气的疼痛完全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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