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夜幕降临，皓月升空。
很快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卫起在月坛祭拜完毕，在月亮的清辉下，前去太玄殿举行中秋大宴。
原本是宫中家宴，前不久楚定平定了康山之乱，卫起便破格邀楚定一同参加。楚昭作为嫡长女，也被带着前去。
回想起第一次来这太玄殿，还是贵妃生辰，这一晃居然过了大半年了。
楚昭跟着楚定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案上已摆好了数盘小月饼，数盏酒茶。那些月饼做得精致，月饼上还印有玉兔捣药、嫦娥奔月、松鹤延年等各种应景的图案。
卫起笑容满面地坐在自己的龙椅上，端起酒盏朝楚定道：“楚爱卿，此次平定康山功不可没，朕特封你为一品护国大将军，赏黄金前两，良田百亩。这第一杯酒，朕同你喝！”
楚定受宠若惊，走到大殿中间跪下：“臣叩谢皇上隆恩。”
“爱卿不必拘束，今日只当是寻常家宴。”卫起道。
“皇上放心，臣定当尽心协力，护佑东莱盛世安康。”
“好！有爱卿这句话，朕放心了。”卫起虽笑着，眼神中却有几分警示的味道。
楚昭看楚定受封之后的表情，在别人看来，一品大将军是何等的荣耀，可只有他知道这也意味着更多的危险。自古以来，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妒的能有几人？身为将帅，不能一心卫国，又是何等的辛酸。
“玧儿，安民一事，办得如何了？”卫起转移话题，将目光落在了卫玧身上。
所有人一一看向卫玧，楚昭看见他今日穿了身蓝衣，长发束起，只插了根羊脂玉簪子，衣着简朴却贵气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回父皇，安民一事，儿臣和冯都尉已安排妥当，大青坞也专门派人严加看管。”
“好。”卫起点点头，颇有赞赏之意，“这几个月，玧儿帮着朕处理了不少麻烦，琏儿、琨儿你俩也要多加努力了。特别是琏儿，作为东莱太子，更应该做出表率，让文武百官心悦诚服，不然这千秋大业，如何交到你手上？”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日后定当严于律己，为父皇分忧。”卫琏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卫起。
眼看自己儿子被数落，皇后便站出来劝说道:“皇上，琏儿他一向懂事，会理解你对他的重视，以后臣妾也会多敦促他。今日是中秋佳节，臣妾安排了几支歌舞，不如现在让她们上来助助兴？”
“嗯。”卫起应了声。
随着皇后的传唤，大殿内进来了一群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穿着粉色的长裙，中间的女子则与众不同，白纱遮面，抱着一把琴席地而坐，其余人将她围成一个半圆。殿上的卫起既能看到抚琴者，也能欣赏其余人的舞蹈。
光看抚琴者露出的眉眼，楚昭猜她定是绝色女子，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最终只余悠悠泛音。
一支支歌舞结束，一批批女子进殿又离场，众人看得十分起劲，唯卫玧面不改色地喝酒吃月饼，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按原计划中秋节该有所动静才是，怎么这会儿还风平浪静的？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楚昭不免担心道。
楚昭看得瞌睡越来越重，终于听到李符说：“皇上，赵统领在殿外等候，说是有要事要禀报。”
“有什么大事非要在今日前来禀报，传他进来。”
是赵振！楚昭立马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看向殿外。
赵振昂首阔步地走进大殿，跪下请安道：“参见皇上，臣奉皇上圣旨调查毒蛊一事，知道皇上对此事看重，臣不敢有丝毫怠慢，故而一有消息就想来告诉皇上，打扰了皇上家宴，还望皇上恕罪。”
“赵统领，你既知是中秋家宴，更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父皇。有什么事日后再说。”卫琏一听道蛊毒就沉不住气了，赵统领还没说什么，他就急着让别人不要开口。
赵振看向卫琏，丝毫不惧他皇太子的尊贵身份：“太子殿下也在，臣正好有事想问问太子殿下。”
卫起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斜了一眼卫琏道：“查到了什么，赵统领只管说来。”
“回皇上，按照言阁主的消息，五日前，臣抓获了三名被下了毒蛊的蛊人，其中两名因蛊毒侵入心脉已气绝身亡，臣连夜请太医救治剩下的一位，今早他的脉搏已有所稳定，臣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皇上！东莱出现蛊毒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据蛊人所说，是有人一直在暗中研制蛊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培养出‘须者。’”
“查到是谁了吗？”
“皇上，一直以来研究蛊毒的只有前朝巫族，随着前朝灭族，皇上更是下旨东莱禁蛊，巫族也渐渐败落，据蛊人所说，是巫族拿他们当试验品，而与巫族狼狈为奸的，正是太子殿下！”
“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证明本王与巫族有往来？父皇，他定是受人指使，要污蔑儿臣！”
“殿下贵为太子，若无实据，怎敢随意禀报皇上？”赵振跪着，挺直了腰板道，“皇上，蛊人和巫族空海已在殿外，皇上可召他们进殿问话。”
“传。”
很快，两人便被带了上来。
楚昭看那蛊人瘦骨嶙峋，面色苍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有一条条血痕，颤颤巍巍地跪下给卫起请安：“草民杜勒，参，参见皇上。”
“你是蛊人？”
“是。”杜勒缓了口气，向卫起一五一十说起了自己的遭遇：“草民家住镜南，自幼无父无母，大概在一年前有人找到我说有赚钱的法子，见我生活苦难想带我去闯一闯，我便跟着去了，谁知这竟是巫族的阴谋。我被蒙面带入一处地窖之中，同我一起关着的，还有一百多位与我一样身世的可怜人，他们都被骗来做了巫族的试验品。”
杜勒突然抬起头，看向右边的卫琏，眼神狠厉道：“太子殿下，不知你还记得草民吗？”
卫琏被当众指认，强掩心慌：“本王乃东宫太子，怎会认识你？”
杜勒冷笑：“也是，当日地窖那么多人，太子也不会注意到贱民。不过太子恐怕也没想到，那日的蛊人中，还有我能活下来吧。”
卫琏脸色铁青，心怦怦直跳。杜勒说的没错，自从知道卫玧得到了凭音阁之后，便赶紧通知几个城主，连夜销毁藏有蛊人的地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下令将那些研制失败的蛊人杀了，没想到竟还有人能活下来。
卫起握紧了拳头：“巫族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旁跪着的空海许是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天子威严之下也不敢再有狡辩，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极为狼狈。
听卫起这么一吼，空海急忙趴下身子，哭喊着饶命：“草民知错，草民是被巫族长老收养，不得已才染上蛊毒。”
“你且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皇上，皇上或许还能放你一命，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赵振在一旁提醒道。
“是是是，我都说，我都说。”空海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我只是巫族最底层的族人，平时也就在地窖里管理那些被下了蛊毒的蛊人，我也是无意间听长老们说起，整个东莱应不止有一个这样的秘密地窖。”
“皇上，这是臣在镜南地窖中发现的玉佩碎片，应是太子私物，请皇上过目。”赵振将玉佩呈给皇上。
用来系玉佩的红绳已被大火烧毁，碎片也沾染上了血液与灰尘，玉佩上的‘琏’字仍依稀可见。卫起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玉佩，正是太子弱冠之年皇后赏赐给太子的礼物。
卫起一时间怒火中烧，瞪大了眼睛看着卫琏，卫琏慌张辩解：“父皇，这确实是儿臣的玉佩，可在半月之前就已经失踪，定时有人偷了儿臣的玉佩，用来污蔑儿臣！父皇断不可信小人之言！”
赵振乘胜追击：“据臣调查，一直跟巫族暗中往来的，正是太子殿下。巫蛊、蛊毒一事事关国本，臣请求搜查太子东宫，或许能发现什么。”
“皇上。”皇后护子心切，连忙站出来维护，“琏儿是太子，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皇上若是搜查东宫，可就伤了父子情分，以后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琏儿？皇上三思啊！”
“父皇，是他们诬陷儿臣，光凭这几人的几句话，一块玉佩就想定本王的罪吗？！”
卫起看着桌上那些玉佩碎片，想得头疼，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边又是亲信的指认，自东莱建国以来，蛊毒就被严令禁止，若不处理好，只怕以后会一发不可收拾。
“传令下去，太子涉嫌私自制蛊，从今日起禁足东宫，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可探望，赵统领，你接着给朕查！凡与蛊毒相关之人，一个也不可放过！”
“是！”
“父皇！父皇！”
卫起甩袖离去，任卫琏跪在地上如何喊都不回头。
中秋家宴就这么结束了，太子只是被禁足，若没有确切的证据恐怕过段时间这事儿就过去了。难道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吗？楚昭有些不甘心，心情低落地跟在楚定身后。
出皇宫时已接近亥时，镜花河周围已没有多少人，只有河面上还零零散散漂着几盏花灯。放花灯是东莱中秋节的习俗，楚昭和楚定说了自己也想放盏花灯，楚定便允了她，只留下几个手下保护她的安全。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卫玧的声音温柔，走近了问道。
“放花灯呀。”楚昭从摊贩那儿买了两盏花灯，分给了卫玧一盏，道：“殿下也一起吧。”
卫玧接过小巧的莲花花灯，听楚昭道：“少年书生期待前程，二八女郎期盼姻缘。或盼子嗣。或求平安，百姓皆有所思，不知殿下所思为何？”
“说出来可就不灵了。”卫玧浅笑，用火折子将花灯灯芯点燃，放在河面上。
“心诚则灵~”楚昭反驳。
没从卫玧口中套出点什么，楚昭撇撇嘴，将自己的花灯也慢慢放于河面，河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载着莲花灯漂到远处。
希望殿下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希望我能和殿下一直在一起。
楚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看着自己的花灯，又转头看卫玧。河面上莲花灯的火光忽暗忽灭，楚昭的那只渐渐和卫玧的花灯漂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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