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虚实
许完愿望,吹灭蜡烛,就到了分蛋糕流程,四个人围凑过去,各自都切去一小块,象征性地吃掉。
池晓曼吃完后,挪了挪蛋糕底盘,把散在桌面的空盘和叉子收回包装纸袋里,或许是因为饿了,池念把盘子里的吃完后又找她要了一块。
池晓曼接过盘子装,转头递给池念,发现她的嘴角沾到了奶油,看那样子是吃得急没注意到。
“瞧把你吃的,还有一半呢!”池晓曼抽纸帮她捻掉,笑着说。
池念没说什么,跟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四个人多少都吃了点晚饭,那一桌子的菜没动几筷子,光是蛋糕下肚,就已经撑得不行。
池晓曼安排说,剩下这些留给方正明解决,小孩子就该吃新鲜的。然后把池念喊去洗澡,叫她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上课。
池念应声,把书包先提回房间,打开一看,煎饼不知什么时候被缴了。
她去找方思衡,他正站在客厅发消息,准备走过去问,就听自己兜里的手机响了。
池晓曼给池念买了礼物,放在她的床头,怕池念忘了,想来提醒一句,结果刚出厨房,听池念说了声:“小姨我下去一趟。”
下一秒,池念开家门跑下楼。
“大晚上了,念念着急忙慌地去哪里?”池晓曼看着背影消失的门外,说。
“没什么,她同学给她送礼物来了。就在楼下。”方思衡朝池晓曼晃晃手机,是和别人的聊天界面。
“噢,”池晓曼顿了顿,说,“等一下,你那是在和女孩子聊天?”
方思衡:“……”
这么个兔子人脸的鬼畜头像,她怎么看出是女的来?
与此同时,楼底。温凝心收到方思衡的一手消息,立马钻进楼道里往上看,作为第一个发现她下来的,手舞足蹈地喊:“念!我在这儿。”
声音不大,怕惊动了楼里的人,但温凝心口型夸张,总能造出声势浩大的样子。
楼外的绿化带旁,沈冬野一转头往后说:“诶魏狗,人来了。”
魏尧看了一眼手里礼物盒,很淡定地回:“嗯知道。”
池念走得急,没来得及把鞋套好,踩着鞋帮就出来了。
她哒哒哒下楼。
到第三层的时候,她的脚步就缓了下来,再然后依稀听到温凝心的声音。
温凝心拉着池念出了狭小的楼道,沈冬野先迎了过去,朝她们挥挥手:“哈喽,寿星。”
池念有点难为情,“你们怎么都来了。”
“都?”沈冬野正取下胳膊夹着的礼物,听到这话打趣:“哦原来你不想我们来的啊。”
她不是这个意思,大家都知道。
温凝心意味深长地附和:“哎呀,敢情错付了。”她咿呀咿呀个不停,看池念愈发红的脸。
池念张口,仿佛要辩驳什么。就在这时,魏尧走过来给这俩二货各敲一下脑子,用巴掌大礼物盒,试图把他们脑子里的水打出来。
“好好说话。”
“得嘞!”沈冬野口吻浮夸的遵命。
“生日快乐念,给,给你的礼物。”温凝心瞪了一眼魏尧,把准备的礼物塞给池念。
池念条件反射地推脱,温凝心又塞,很热情说:“我一点小心意,别客气别客气,客气我就又要嚎了。”
沈冬野趁机也把礼物塞给她。两个大盒子抱在怀里,池念说:“你们来就好了,不用给我礼物。”
“那怎么行,”沈冬野理直气壮说,“过生日当然得收礼物!”
“没错没错。”温凝心故作沧桑地点头。
那样子太搞怪,池念忍不住笑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方思衡么?”
“是的没错,”温凝心说,“都是我的功劳!”
“池同学你太不够义气了,我要不找温凝心都……”沈冬野突然住了嘴,看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魏尧。
魏尧:“……?”
“诶呀突然想起来我妈刚打电话让我回去带根葱,温凝心你不是要去买面膜,走啊,一起去超市!”沈冬野潇洒地拉上温凝心袖子。
“谁买面膜去超市啊!”温凝心被拖着,顺势跟着他走。
“那就去超市旁边的点看看。”
“那里只有卖菜——”
“……”
两人越走越远。
留下原地的池念和魏尧面面相觑。
池念指了指:“他们——”
魏尧说:“去超市。”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点超市应该关门了。
池念没把话说出来,转而问:“你不跟他们一起去吗?”
“礼物还没给你,”魏尧把攥在手里的盒子给她,看了她一阵,又偏过头去扫一遍绿化。
住在这附近大都是学生家庭,这时还能听到哪栋哪层的家长被小孩作业气到奔溃的咆哮。
沉默了小一会,魏尧听池念小声地说:“谢谢。”
“……嗯。”魏尧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他们往大门走。
小区建了有些年头,可以从路旁的运动器械看出来。它们外面的漆掉了东一片西一片,裸露出里面的铁材质,经年累月,便生了红褐色、凹凸不平的锈。前两天下过雨,淋了个遍,马上生出味道来。
风吹过的时候,带着这股又浓烈又难闻的铁锈味,直叫人皱起眉头。
魏尧的拇指摁了摁食指的关节,他想起刚才给礼物的时候忘了说生日快乐,现在突然说出来是不是太随意了点,没有诚意。
……
魏尧犹豫了一下,忽然站定。
池念往前多走了一步才发现,也停下,侧过半边身子,不明就里地说:“嗯?怎么了?”
魏尧视线垂下,正看着她,眼尖地发现她说话时候,动作轻微缩了缩脖子——是不是太冷了?
但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冷吗?”魏尧问。
“还行……挺冷的。”
“那把拉链拉高点。”
“嗯。”池念把小礼物盒踹进校服兜里,腾出一只手理了理链子,拉到最高,下巴陷在里面。
风灌不进去了。
如此,魏尧琢磨了一下,还是往前走了半步,把她散在后面的头发撩拨一些到前面,盖住耳朵和脖子,接着把自己的帽子扣到她头上。
看上去暖和多了。
池念全程像个布娃娃,乖乖地任他摆布,等结束了,才抬着眼皮瞄着他,说:“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怎么呆呆的,明明平时看着挺聪明的。
魏尧被她这模样逗乐了:“这难道不是我问你的吗?还冷么?”
“噢,”池念反应过来,喃喃说,“好像是不冷了。”
忽然,魏尧一伸手,摁下帽子,帽檐顺势往下掉,把池念的视线挡住,她惊了一下,但仍语气亲和地问:“怎么了?”
“没有怎么了。”
魏尧心道,就是再看要忍不住了。
帽檐垂下的角度太过,魏尧的手一收回去,它就不受束缚地慢慢滑下来,池念发觉到,立刻伸手把帽檐抬了抬,视野跟着重新宽阔起来。
然后她就看到魏尧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
“生日快乐。”他说。
“嗯谢谢,”池念又调整了下帽子,同时说出的话仿佛说了千百万遍一样流畅。
谁叫,她最擅长的就是道谢。
魏尧鼓起勇气说出的话,却被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他心里生出点微妙的情绪。可对方道谢,也并没有什么错,是他自己的问题!
“我回去了。”
池念准备继续带他往大门走,被他打断:“你也回去吧,我认识路。”
送你到路边吧。池念这么想,嘴里却这么说:“那你路上小心点儿。”
“嗯,”魏尧应了一声,见池念转身,往刚才那栋楼走去。
她走了几步,好像不太放心地又回头看了看他。
视线交汇,两个人像路上偶遇的熟人一样,客气地点了点头,这才回头,继续往前走。
他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尽管以前没有谈过,但应该不是这样才对。
魏尧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小腿一收坐了上去。
司机师傅问去哪?
客人没有回答,从镜子里看好像在走神,师傅又拔高音量问了遍:“要去哪?”
客人回魂报了一处别墅区,但正说到一半,突然又打开车门,冷风灌了进来,同时冷冷淡淡地说了句不好意思,而后下车走了。
司机在他关门的时候嘴碎了一句,魏尧没太听清楚,也不在意。他现在只有满脑子的憋屈,长这么大前所未有的憋屈,已经容不下任何其他。
只想去找池念。
和她说,算了吧。
经这么一来一回,时间过去了七八分钟,魏尧其实脑子清楚,池念这时候应该上楼了,大概还躺到床上,又或者在看书,写作业……
所以他只是赌气地想找回去,并没有想真的会走到她面前,把那句话说出来。
——他还是怂了。
所以,在他进小区走了一段路,赫然发现远处池念低头的身影时,他是惊奇的。
奇怪,她怎么还没回去?
池念身后三四米,魏尧跟在后面,定定看着她脚步散漫,偶尔仰头看看夜空,又低头看看地板,然后挪到整齐一列的红色地砖上,刻意而笔直地走。
状态非常不对劲。
“池念!”
话音一落,池念的身影顿时僵住,停在原处没有动作。
魏尧目光微动,当即拔腿上前。
她的头勾垂得低低的,微侧着头颅,帽檐和衣领挡住她大部分面庞,散在两侧的头发像密不透风的盔甲,阻断别人妄图窥探的视线。
“你还没回去?”他的声音有些担心。
短暂的平静后,她回答:“我——”
魏尧能明显听出她说话的哑音。刚才没有的。
“怎么了?”
可能是夜深露重,显得周遭那股铁锈味着实难闻,魏尧不由地眉头紧锁。
“我要回去了——我突然想起来,忘了找方思衡要煎饼,小姨让我洗澡,明天还要早起,我的——”
忽然她被猛拽了一下,毫无防备地惊呼一声,胡言乱语的回答霎时停住,紧接着她投进了一片胸膛,很硬,又很暖和。
池念没再说话。
魏尧也什么都没问,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处,她脸庞抵住的那片区域,渐渐地湿了,那感觉很寒。
过了片刻,他听见怀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抽哒声,很轻,听起来就比呼吸声重一点。
他抬手揽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随后,他听见她含糊说:“我一点不喜欢吃蛋糕,我一点不想收大家的礼物,我晚上放学的时候想找你们一起去吃饭,我晚自习看你脸色不太好,很想问你;中午的时候一个人很奇怪,我不喜欢那样;我早上梦到我妈妈了,她给我说生日快乐;我刚才想送你出去,我想告诉你,我今天好像过得很糟糕,但是我很开心——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但是!”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但能听出还在努力地克制,“我不喜欢你们对我好,不想接受你们的好,我觉得我并不能把开心带给大家,我是个很无趣的人,我除了说谢谢和对不起,什么都不会!”
……
那一晚她说了很多,说到了第一次见到橘子,觉得很可爱;说到她过敏的那几晚失眠了,因为怕池晓曼发现;说到运动会的时候她很高兴能给他买水,能帮上忙的感觉很好;那家大排档很好吃,那是她第一次在外面和同学聚餐;有一次晚自习去找他,没找到很失落;秋游的时候她没有睡着,后来的位置是她特意留给他的……
魏尧很仔细地听着,以往一桩桩自己从未了解过的、对方的真实想法。
从这一刻,他才第一次发现怀里这个人,在她温和平静的外表下存在着如何敏感多疑的内心。
池念哭了很久,哭得筋疲力尽。到最后,只剩下了吸气声和胸口小幅度的起伏。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她平复好心绪,才渐渐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动静都停了,魏尧见她怯怯仰起头。墨色长发被沾湿,丝丝缕缕贴在脸色,像肮脏的难堪的蛛网遍布,眼泪鼻涕横飞,看上去一点都不干净温柔了。尽管泪已经止住,可眼眶里还残存着血丝,睫毛成了一簇一簇的。她显得滑稽极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疲惫。
魏尧和她对视,没有安慰,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指尖轻勾,把她贴在脸上的头发丝撇开,露出哭得涨红的小脸。他很轻地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问:“哭够了么?”
池念沉默很久,退出怀抱,在魏尧以为她不准备答的时候,才小声地说:“哭够了。”
魏尧沉吟一会,说:“这附近有没有地方洗脸?”
“我不知道,”池念摇头,或许是有,但她平日没有注意到。
魏尧扫了一圈附近,似乎想到什么,拉住她手往旁边绿化带走,池念揣着两个盒子,跟着他。
魏尧弯腰找了一阵,终于看到一个水龙头,是用来给花草浇水的。
他拧开,幸好有水。
“过来。”魏尧朝池念招手。
池念把盒子暂时给他,打算自己来。魏尧见她面露不舍,道:“刚才是谁说不要礼物的。”
池念涨红了脸,才不理他,蹲下身子捧了一摊水,给自己胡乱地擦洗脸。
魏尧略嫌弃地把碍事的礼物盒子堆到一边,半蹲在她旁边帮她拢拢头发,好像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后,说:“下次还想哭就找我。”
池念迟疑了一下,有些别扭地说:“……我不想哭。”
魏尧哦了一声,注视着她说:“那刚才是谁——”
仿佛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池念下意识去捂他的嘴。手掌沾了水,很冰,魏尧先一步把她的手抓住,根本不在意地包在自己手里搓了搓,“是不是打算冻死我。”
“没有。”池念很郁闷地看着他,没有缩回手。
“那你想干什么?”魏尧扬眉,耐心地问。
“想……”池念停顿了下,莫名其妙说,“揍你。”
“这么凶。”魏尧也没料到这答案,微讶。
“怕了么?”池念一笑。
“不怕,你尽管来。”魏尧嘴角弯起,眼中含着某种温柔的微光。
“……嗯,”池念应声,有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过了一会,她忽然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话音落下,魏尧回忆了一下,登时脸色变了,没答。
“是忘了什么吗?”
“没什么,不重要的事。”
“没事,你说吧,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
“不说。”
……
其他的都可以说,这个,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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