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来往的路人也纷纷驻足来凑热闹，倒没有人愿意拉她一把。青媱见着货物散落，那刺耳的破碎声让她分为恼怒。
“你瞧瞧你都干什么！？”
青媱匆忙跑去查看，只见那几个花瓶已经碎裂不堪，而最要紧的还是那支簪子，放在锦盒里幸好没有被摔坏。可这一匹缎子沾上了一地灰，怕是不能再用了。
张倾辞揉了揉发痛的部位，手忙脚乱的赶紧将这些东西全部捡起。可这把青媱气得不行，她直接一巴掌就甩在了张倾辞的脸上。
“真是笨手笨脚！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好！回去就等着挨罚吧！”
青媱又瞪向了围观的路人，呵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教训下人的吗！？”
张倾辞抚着一侧发红的脸颊，眼里含着泪水。这段时日来她一直安安分分的在府里做事，没人搭理过她。今日突然被叫去出府办事，就闯了大祸，果然是自己兴奋过了头。
她强忍着泪水，在众多路人的视线下，一一捡起那大小不一的碎片，可青媱还在催促她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张倾辞只好加快手上的速度，果不其然被一块碎片扎中手心，一条血痕徐徐流下。
青媱见此啧了一声，一把拽住她的手掌，“就一点划痕，少在那里装可怜，我这伤可比你严重多了，也没像你这般委屈。好了，赶快收拾！回府后等着领罚吧！”
她将张倾辞的手一甩，不耐烦的这般说道。又抬头看了眼天色，实在没功夫跟她在这里瞎耗，青媱抬脚正要离开，嗖得一声，一支长箭直朝她的面门射来，而这时不知何处弹出一小石子，悄无声息的击中了她的膝盖。
只见她一个踉跄跌跪在了地上，那支长箭擦着头发刺中地面，四周行人又开始惊呼尖叫，青媱也慌忙起身逃进了店铺里。
只有张倾辞还没反应过来，她见人群四处逃散，这才手忙脚乱的抱起一地物品，可手臂却被人一拎，她抬头望去，是严白垚的亲卫——祝羽。
“张姑娘，属下这就带你离开。”
不由她回答，祝羽将她整个人都提起来，揽住她的腰就朝着空中一跃，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祝羽带着她一路直奔东去，秋风飒飒，张倾辞缩着脖子，睁不开眼。只见祝羽从房顶跳将下来，从暗巷里的一扇窗户钻了进去。张倾辞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已站在一间杂物房里。祝羽急忙关上窗子，本就阴暗的房间更是连一点光线不透。他拔出剑靠在窗户一边，煞是警惕的盯向外面。
等过了一会儿，见窗外并无动静，祝羽这才松了口气，合上剑走到张倾辞的身边，关切问道：“姑娘手上的伤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是留了一点血而已，祝羽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羽却没功夫回答她的问题，只见他急急忙忙走向木门，将堆在门前的杂物朝另一边堆放，他边做着事边回答道：“先委屈姑娘在这里待一会儿，属下立即去给其他人报信。我们一定会帮你从京城逃离。”
张倾辞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祝羽你在说什么呀？为什么要帮我逃离京城？”
“王爷曾吩咐过属下们，不论何时也要拼尽全力保护姑娘的安危。如今王爷去世，属下们又怎能看着姑娘受此欺侮！那女人如今拿我们没有办法，便冲着姑娘来发脾气。张姑娘放心，属下们一定誓死保护您的安危，帮助你逃出京城！”
祝羽正要拨开她的手，却被张倾辞更加用力的抓住，“祝羽，你在说些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没有被谁欺侮，青媱她事务多，又受了伤，因为我做事磨蹭，她才会发脾气，今日本就是我自己的原因。”
可祝羽却是板着一张脸，劝诫她道：“张姑娘，您心肠太好，根本看不清那女人的歹毒心思。她杀了王爷，又想杀了我们。前两日属下们埋伏好打算刺杀她，结果还是让她逃过一劫。如今那丫鬟对你种种，想必都是她为了发泄怒火，才这样折磨你。”
“那女人？”张倾辞一时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李瑾宛！原来前几日夫人遇袭是你们策划得，那青媱的伤也是……不对，祝羽，你们弄错了，不是她杀得王爷！是她表叔常良宣，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祝羽打开了一条门缝，警惕的朝四周张望，这才说道：“张姑娘是你被她蒙骗了，属下去去就回，您先在这里待着。”
紧接着他便闪身出去，门被猛地一关，听见了落锁的声音。张倾辞急忙推门，门推不开，她喊着祝羽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她跑向窗户，打开一看竟是在三楼，最下面是一条小暗巷，完全没人经过。而对面是一面砖墙，根本没法找人帮助。
张倾辞默然回到了杂物间，她缓缓蹲坐在地，半掩的窗户有一道光线斜斜映照进来，可还是驱散不了这满屋的黑暗。
她抱着头，整个身子不停战栗。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能随意掌控自己的生活。
夜色清冷，风声呼啸。一盏灯置于桌面，明灭光芒在窗纸上不停跳跃，浅浅映照出灰黑影子。
李瑾宛坐在桌旁，仔细核查着一叠账本。门吱呀一声打开，青媱正端着一碗热汤进了屋来，她一手绑着绷带，只能靠另一只手一路端着。
李瑾宛合上一册账本，抬眼看向了她，“既然受了伤，这些事就让其他人来做，你好好养伤去吧。”
青媱放下热汤，脸上是笑嘻嘻的模样，“奴婢伺候夫人伺候惯了，突然歇息下来还有些不舒坦。”
李瑾宛又打开了一册账本，目光落在账目上，语气轻柔对她说道：“这些时日让你屡次受伤，倒是辛苦你了。今日没出什么事吧？”
“奴婢没事，有荧奚公子暗中保护，今日不过是跌了一跤。”
提到荧奚，李瑾宛眉头轻皱，手指扣在账本上，停住了翻阅的动作，
“他……”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完成任务，可别惹出其他麻烦来。”
话音刚落，就见窗外传来扑棱扑棱振翅的声音，青媱打开窗户，只见一只白鸽停歇在窗框上。看着荧奚传来的密信，李瑾宛握住了那截玉箫，沁凉触感透过指尖向上绵延。
她在心头喃喃道，是时候了。
黑幽幽一片树林里，不时传来惊鸟扑翅声。祝羽带着张倾辞在这林子中穿梭，速度极快，她不清楚到底是要带她去往何方。
直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山洞，猩红的火光在最深处摇曳闪烁，等他们进去，张倾辞才发现，篝火处竟早已围满一群人。
十多个男人等候在山洞里，张倾辞认出他们都是严白垚的亲卫。可与以往意气高昂的模样不同，如今的他们显得这般落魄不安。有些人受了伤，腿上腰上头上都缠着绷带；有些人扮成市井百姓，穿着朴素破烂的衣裳，以及戴着贴着不知哪里弄来的白头发和假胡子。
众人见她到来，纷纷围上前去，七嘴八舌的冲她讲话。她听见，有人误以为她早就死了，有人询问她这段时间躲在哪里。一时间，张倾辞竟不知道如何回答。祝羽上前为她解释，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段时日她成了李瑾宛手下的丫鬟。
“那女人把你留在身边，绝对不安好心！”
“她心思歹毒，不仅害死了王爷，还一直派人追杀我们！想必也不会放过张姑娘你。”
“张姑娘放心，我们拼死也会保护好你！”
杂乱的声音不断钻进她的耳朵里，她彷佛现在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盯着众人，喃喃道：“不是她杀得王爷，是常良宣。”
却见众人竖起了眉头，拔高了音量，又七嘴八舌朝她说道，
“你被她给骗了，王爷失踪那晚就是她以张姑娘的解药为要挟，才骗得王爷独自前去。”
“常良宣当日一出事，便莫名其妙来了一群刺客暗杀我们。除了她，还能有谁！？”
“咱们这些兄弟们，如今就只剩下十多个人了。那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刺客，个个武功强劲得很。”
她这么听着，心里也开始有些犹疑。祝羽立即打断了这一话题，他们如今聚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协商如何带她离开京城。
京城现今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有李瑾宛的刺客在暗中埋伏。他们极力隐匿已很是不易，只有离开京城才能彻底从她的掌控中逃脱。可离开京城并非易事，此后逃跑的路线也得一一规划清楚。
见那些人已经开始讨论起来，张倾辞急忙说道：“我不打算离开京城，我是自愿留在李小姐身旁伺候的。”
祝羽前来劝告，“张姑娘，那女人心肠歹毒，留在她身边绝对会害了您。王爷吩咐过要保护您的安全，这次您必须得听我们的。”
他态度强硬，张倾辞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这些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听她的想法。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熟悉的绝望感再次从心底涌起。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和脚，明明曾经一个人就靠着这双手这双脚，从远乡一路奔波来到京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她心里清楚却畅快自在。
可一进入京城，她就成了笼中雀池里鱼，所有的事情都再也由不得她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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