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敲门。
没人应。
“叶苍苍，你在家吗？”
楼道里只有简单的回声。
于微尘两条眉毛紧锁，长腿一迈下了楼。
他到对面的小药店去问。
柜台后面是个年轻小姑娘，红着脸说自己只是过来帮忙，不认识小区的人。
他又到别的店铺去打听。就这样沿着小路一路走过去，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
雪花漫天，静落无声。
四楼窗户依然紧闭，他昨日晾晒的被单还挂在阳台。天灰扑扑的，雪像从无际的天外洒下来，落在脸上冰凉。
雪地上脚印凌乱。于微尘立在雪中，忽然有种强烈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曾在很多年前出现过。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没用，窒息得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小伙子，买药吗？”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于微尘回过头，见药店大妈拎着菜兜，正往这边走。
“不买，谢谢阿姨。”
于微尘抬脚要走，又被老太太喊住。
“小伙子，胃病可得注意啊，”老太太语重心长，严肃又认真：“这么大的下雪天，最好带个围巾帽子，千万不能着凉，要不这病总犯。你是她男朋友，你得提醒着她点。”
她男朋友？
于微尘苦笑。
他内心憋闷，不想多说，随口应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他说着要走，刚转过身去，又转了回来。
“阿姨，您看见她了？”他眼睛瞬间发亮。
见老太太发懵，又指着四楼窗户，补充，“叶苍苍，我……女朋友，您看见了？”
“啊。”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走在雪上，奇怪道，“要不我能和你说嘛。”
“她在哪儿？”
“她刚刚……”老太太不解，“回家了啊。”
“谢谢阿姨。”
话音刚落，于微尘人已经闪进了单元门里。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立在原地嘀咕，“原来你不知道啊。”
……
叶苍苍翻出围巾帽子，带好，穿上鞋，再次出门。
刚推开门，就愣住了。
楼梯上，于微尘微微喘息着，似乎跑得有些急。
叶苍苍张了半天嘴才找着声音。
“你怎么来了？”
于微尘不答反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我挺好的。”叶苍苍回身用脚踢上门，“砰”的一声，楼道里回音震颤。
他仔细端详着她，似乎在印证她的话。
见她捂得严实，又问：“去哪儿？”
“下雪了，我去故宫转转。”
于微尘点头，神情古怪。
叶苍苍跳下去两个台阶。
他在下，她在上，却视线平齐。
叶苍苍看着他。
男人眼神黝黑，一身凉气，头上肩上顶着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亮晶晶的。叶苍苍忍了忍，没抬手拂掉。
叶苍苍：“你找我有事？”
于微尘：“你为什么关机？”
叶苍苍楞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雪花一点点融化，她的心也一点点融化。
她声音软软地，像做错事的孩子，说：“我没想到你会担心我。”
更没想到，会担心到这个时间来找她。
“昨晚收到我短信了吗？”
叶苍苍点点头。
于微尘面无表情转身，下楼，高大的背影浮起一丝悲凉。
“于微尘——”叶苍苍喊住他。
“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
叶苍苍从没想过于微尘会答应。
两人面对面坐在早餐店时，叶苍苍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快十点了，早餐店里人不多，于微尘的电话倒是一个接一个。
她两个包子都吃完了，于微尘一口粥都没喝上。而她一碗粥都要喝完了，于微尘的电话依然没打完。
她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不应该在工作日的一大早要求他陪自己出去玩。
旁边坐着一家老外国人，夫妻两个带着两个卷毛宝宝，一大一小，其中小的那个坐在宝宝椅上，挥舞着手里的勺子可爱得紧。
叶苍苍漫不经心的舀着已经见了底的粥，眼睛不住的往卷毛宝宝身上瞟。瞟着瞟着，就瞟出事了。
只见老外一家连旁边的服务员齐齐看向自己。
“呃……”
叶苍苍诧异，她应该没吃到脸上吧。
“您好，您能帮忙翻译一下吗？”服务员求助。
叶苍苍这才明白，磕磕巴巴地和老外说了几句。
老外眼睛一亮，指着菜单叽里呱啦一通输出。
叶苍苍顿时慌了。
她，她也听不懂啊。
她下意识伸手去碰于微尘胳膊，于微尘正讲着电话，抬手把自己的粥推给了叶苍苍。
哎呀，不是。
叶苍苍急了，揪住于微尘的袖子不肯放。
这回于微尘终于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旁边那桌外国人。
之后的叶苍苍继续喝粥，于微尘的那碗。
外面的雪停了，阳光热烈的照了进来。
于微尘沐浴在阳光里，头发上都笼了一层金粉。他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帮助她帮不了的人。笑着逗弄着宝宝椅上的卷毛时，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耀眼。
他就在她旁边，却和遥远的太阳一样，只能欣赏，不能拥有。
离开早餐店的时候，于微尘变戏法一样掏出一颗棒棒糖来，小卷毛送给他的。
叶苍苍乐滋滋揣进兜里。
故宫不方便停车，于微尘就把车留下，两人慢悠悠地坐地铁去。地铁里，工人在换广告。趁于微尘买票的空档，叶苍苍站着看了会儿。
她指着广告上握着手机的明星，问：“你觉得他像不像一个人？”
于微尘扫了一眼，“不像。”
他说着往前过了安检，叶苍苍跟上。
没想到地铁里到处都是男明星的广告，等车的时候，叶苍苍无聊又多瞟了几眼。
“你还和他有联系吗？”于微尘绷着脸。
“谁？”
“你现在想的那个人。”地铁风吹过，掀起他的刘海，露出一张愈发阴沉的脸。
叶苍苍恍然，“你说苏湛啊。”
她点点头。
于微尘唇露讥讽：“他现在还在哄小孩儿玩？”
“那叫老师好么？”
“幼师。”他偏头，黑眸固执地盯着她，仿佛她再多顶一句，就扑过来咬她。
“好吧好吧，幼师就幼师。”
叶苍苍耸肩。
这么多年了，一提起这个人，于微尘还是跟吃枪药了一样。
当年，一中流传着两大校草的传说。一个是高三的叶苍杰，另外一个是高二的苏湛。
叶苍杰走的是高冷路线，迷妹多，但敢造次的少。苏湛正相反，动不动就抱着一把吉他，把亲民路线玩到极致，收货了一大批小迷妹和情书。
叶苍苍也送过好多，匿名的。
两大校草粉丝团不同，原本相安无事，没想到被高三转学来的于微尘打破。
于微尘属于痞帅类型的，拽着一张帅脸看谁都不服，惹得好多女生倾心。叶苍杰无所谓，但玩文艺的苏湛少了粉丝不开心，经常找于微尘的茬。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三只。
一只是他哥，一只是她的同班同学兼钦慕对象，另外一只，勉强算是好朋友。三只老虎互相看不顺眼，让夹在中间的叶苍苍伤透了脑筋。
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到现在叶苍苍也没打听出来。
……
故宫，高逾九米的红墙之下。
于微尘站在角落里电话不断，英文居多。叶苍苍听不懂，就站在一旁等他。周围的雪被她挨个踩了一遍儿，她又蹲着琢磨了一会儿自己的脚印，最后开始研究自己手里的两个小葫芦钥匙链。
是刚刚在文创商品小店里买的。
两个一模一样的金色宝葫芦，用红笔刻着福字，中间还镶了颗红钻，寓意“福禄”。
她把其中一个拴到自己钥匙上，另外一个打算送给于微尘。
她扭头看向于微尘，发觉这个电话似乎有些不同。
他接电话的时候，都是眉心微蹙，语气严肃，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但是这个电话……他语气熟稔，表情放松，明显与工作无关。。
叶苍苍发誓，她真的不想偷听他电话。只是这个角落实在太安静了。更更关键的是，他用的是中文。
“amanda的生日，就麻烦你了。”于微尘笑着。
太阳照在白雪上，又反射进眼睛里。叶苍苍闭了闭眼睛，眼眶胀得难受。
她压住心头的酸涩，将小葫芦放进口袋。不远处正好有一队旅行团过来，抬脚跟了过去。
“太和殿也称金銮殿，通常被认为皇帝上朝的地方。”导游的扩音器说，“各位猜一下这里是做什么的？”
兴致高昂的游客众说纷纭。
叶苍苍魂不守舍地被人挤来撞去，木然的走着，脚不是自己的，心也不是自己的。
忽然，嘈杂声消失了。世界又恢复了平静。这么走走停停，被旅行团甩在了后面。
又剩了她一个人。
她看向于微尘。
这样也好，她和他，终究是要告别的。
……
太和殿广场上，于微尘在打电话。原本见她在自己身边淘气，以他为中心方圆三米，转圈都是她的脚印。后来估计实在无聊，就跑远了，但也没跑出他的视线。
如果能一直这样围在他身边，多好。
“你啥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男声打断他的思绪。
于微尘抬头看看叶苍苍，小姑娘正扒着栏杆踮着脚往大殿里探头。他目光转回来，“不确定。”
“于微尘啊于微尘，你也有今天。”
于微尘望着白雪覆盖的琉璃屋檐，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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