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于微尘给李东兴办理了入驻，又唤来服务员处理他的呕吐物，一切消停之后，李东兴已经睡着了。
可他还是探到一个消息——
李东兴对他破口大骂的时候，喊了一句：“于微尘你他妈要还是男人，就去给她道歉。”
“给谁道歉？为什么道歉？”
“你他么再给老子装，苍杰说得对，你丫就是欠揍！”
之后李东兴就不省人事。
和那些无良电视剧一样，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挂掉。
于微尘又气又无奈，真想踹他两脚。
等他处理完李东兴，回到婚礼大堂的时候，婚礼已结束，宾客已经散场，七八个服务员正在利落的收拾残羹。
时雨一个人拿着大衣和挎包，见于微尘过来，见了救星一样两眼放光。
“太好了。”她把衣服和包都塞到于微尘手里，“我个有个病人突然出了点状况，我得赶紧赶回去。”
于微尘认出这是叶苍苍的东西，“苍苍呢？”
“不知道。说是上卫生间了，但我在卫生间没找到人。”时雨着急要走，忽然想起来，“你应该不着急吧？”
“你现在才问不觉得有点晚吗？”
时雨呵呵一笑，没觉得不好意思。
“其他人呢，有人见到叶苍苍了吗？”
“没，我问过了。”时雨看了眼表，边说便往外走，“他们去唱ktv了，就在山庄里，要不你再去问问。我先走了啊。”
于微尘拿着叶苍苍的衣服和包，一路寻找，最后是酒店监控告诉了她的位置。
刚转过弯，就看见走廊尽头的姑娘，窝在满是阳光的沙发里娇媚地笑。
一看她这笑，就知道她喝了不少酒。这姑娘，一会儿没人看着就放飞自我。
她喝醉之后向来不疯不闹，乖乖巧巧可爱得紧，唯独一点不好——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瓜降智降得厉害，还顺带拉低他的智商。
他走近，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一站一坐。
她费劲的仰头，脸蛋红扑扑地，眯着眼睛，一双睫毛像阳光里跳动的金色蝴蝶。
他挪了一下位置，为她挡住落在脸上的阳光，
“他们总是问我问题。”她埋怨。
“什么问题？”
“我答不上来的问题。”
“比如？”
“于微尘，你怎么这么讨厌。”
“这听着不像是问题。”
“他们问，叶苍苍，你怎么总是躲不开于微尘呢？”
于微尘蹙眉。
这丫头，到底喝了多少酒。
“你怎么答的？”
叶苍苍想了想，卖乖道，“我没告诉她。”
“没告诉谁？”
“没告诉叶苍苍呗。”
嗯，听着像是叶苍苍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叶苍苍拉过他的手，示意他低下头，然后在他耳边小声嘟囔着什么。
带着酒香地呼吸悉数落进他的脖颈，弄得他痒痒的。
于微尘有一瞬的失神，没听清。
他干脆半蹲下来，问：“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叶苍苍四处看了看，又凑近了一些，神秘道：“因为她今天出门，没带脑子。”
哦——
于微尘恍然地点点头。
须臾之后，“噗嗤”一声。
他到底没憋住笑，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眼睛里全是宠溺，在午后的阳光掺在一起，分不清那个更暖。
“她虽然不太聪明，但你不能说她坏话啊。”于微尘哄着，“对待笨小孩更要有爱心。”
叶苍苍把两条眉毛拧成麻花，“你说得对。所以我就告诉她了。”
“嗯，好孩子。”于微尘站起来，顺便拉她一起，“走了，准备回家了。”
他说着，展开她的大衣，帮她穿衣服。
“你不好奇吗？”
叶苍苍配合地穿进一只袖子。
“好奇什么？”
她又穿进一只袖子，“就是为什么叶苍苍怎么总是躲不开于微尘呢？”
于微尘似乎听明白了。
这是叶苍苍问叶苍苍的问题。
提问者：叶苍苍。
回答者：叶苍苍。
而此时此刻和他对话的叶苍苍，不是叶苍苍。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也不是于微尘。
就像看一幕舞台剧一样，此刻的她和他，都是台下的旁观者，而且还很不厚道地趁台上人不注意就窃窃私语。
“你不想知道答案吗？”叶苍苍再问。
他帮她系好了扣子，随口应着，“嗯。”
“我就猜你一定想知道。我就跟她说，那是因为于微尘，他在你的心里呀！”
于微尘正在给系腰带，闻言身体猛地僵住。
“我说得没错吧，”叶苍苍笑得像讨赏的孩子，“总不能把心挖掉吧，那样人就要死了。”
“你说得没错。”于微尘笑着，什么东西从心底涌出，激烈的冲荡着四肢百骸。将死的躯体又有了生气。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躬着脊背，肩膀抖动，声音痛苦而嘶哑。
叶苍苍像是被吓着了，站在旁边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于微尘终于止住咳嗽，一双眼睛通红，像是被咳出了眼泪。
叶苍苍讷讷地问：“你怎么了？”
他单手抚住心脏的位置，欣喜而宠溺地望着她，“没什么，就是被挖走的心又回来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狐疑道：“被谁挖走的？”
于微尘没回答。
他重新站稳，低下头，屈腿弯腰继续给她系腰带。
“疼不疼啊？”她问。
纤细的绳结在修长的指间灵活穿梭。
“怎么回来的？”她再问。
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出现在女孩儿的纤腰左侧。
于微尘身体站直，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笑容在脸上漾了一圈又一圈。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她的刘海，说：“麻烦你帮我转告叶苍苍，就说我很感谢她，还有……”
他微微弯腰，贴近她细嫩耳边，沙哑的声线低沉撩人。
“我很想她。”
……
回城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保时捷行驶得又快又稳。
于微尘目视前方，手指扶着方向盘，脑海里一直思索李东兴的话。
他年少远走异国，和他们都断了联系。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国外，既也没坏过叶苍杰好事，也没招惹过他妹妹，怎么反而招来了他更深的厌恶？
他和叶苍杰虽然一个班级，但高三时候都是各玩各的，没啥矛盾。
直到有一天，叶苍苍火急火燎的来找他。第二节英语课，他从课上睡到课下，被人一嗓子吼醒。
“于微尘，有人找你。”
于微尘没动，换了边脸继续睡。
“于微尘，叶苍苍找你！”
于微尘终于不情愿地直起身来，懒散地双手揉搓脸颊。
没睡够，浑身都难受啊。
清醒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手，掀开眼皮就看见大家都在看他。他心中冷笑，眼底划过一丝讥讽，在众目葵葵之下出了去。
八班是尖子班，所有学生都是学年前50名。开学后的两次月考他都不及格，还把英语老师骂哭了，又经常看见他和二中的不良学生来往，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颗老鼠屎，是走了后门才能坐在这个班级。
只有叶苍苍知道他不是。
因为他是叶苍苍的家教老师，且是叶苍苍妈妈亲自任命，叶苍苍抗议无效。
现在，这帮人看见他一个刺头和乖乖女有联系，他一眼就从那些无知、偏见的眼光里看出他们在想什么。
果然，当他大拉拉把书包里的化学卷子拿出去，又含着一颗叶苍苍从不离手的棒棒糖进来的时候，叶苍杰终于站起来质问。
他一没做坏事，二没有对不起叶苍苍。
就算叶苍杰是她哥，又能怎么样。而且，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真的以为叶苍苍就是平日里装出来的乖乖模样吗？
要不是看在叶苍苍爸妈的面子上，他才懒得带叶苍苍这个麻烦。
想到这，他横着肩膀撞开叶苍杰，回座位上继续睡觉。
叶苍杰就因为这个和他结下梁子。后来也是因为叶苍苍，又默契地保持着互不干扰和平共处的关系。
叶苍苍，就是他们两个男人关系的温度计。
令于微尘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年明明是叶苍苍主动抛弃的他，为什么在这些人眼里他才是那个混蛋？
就算她再能装模作样，她能骗得了李东兴，还能骗得了叶苍杰？
高速路上风声呼啸，于微尘心中五味纷杂。
他偏头看向副驾驶，叶苍苍歪着脑袋，眉心轻蹙，似乎睡得不太舒服。
于微尘明白，指望这个一见他就躲的丫头来答疑解惑是不可能的。不过她不肯说，不代表别人也不肯说。
他握紧方向盘，暗暗拿定了主意。
两侧的风景迅速向后略过，熟睡中的女孩一脸无害。
在这一方狭小空间里，没有面具，没有冷漠，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可惜这些，终将和路边的风景一样，留存不住。
……
叶苍苍慢慢睁开眼睛，远山乌秃秃一团黑影，树枝光秃秃像伸向天空的魔爪。
一瞬间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五月。
北方的五月，还有春寒料峭的尾巴。她躺在荒郊野岭之中，想动动不了，喊人没人应。只有温热黏腻的液体在身下流淌，又慢慢凝固。
好冷。
叶苍苍解开安全带，动了动麻木的身体，歪过头来。
前后都没人，只有一个男人站在车外，靠着驾驶室门，透过一方车窗，只能看见他的腰身。
叶苍苍揉着胀痛的脑袋，定睛细看。
于微尘？
这是他的车？
她左右看了看，高级而宽敞，比李东兴的polo舒服多了。
于微尘在打电话，弯腰咳嗽的时候整个脊背都在颤抖。过了一会儿，他收了手机转过身开门。低头看向副驾驶的时候，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晦暗的夜色里，他还是看清了她的警惕与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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