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就业第四天
尝青做的是东台烧饼。
东台烧饼的馅料和饼胚都是一绝，味道层次丰富，有“龙虎斗”的美名。
阳台上扯下新鲜小葱调馅，长条的面皮包进汁水充盈的馅，在烤炉里高温烘烤，麦面的香气因温度升高逸散出来，馅料的香是内秀不外露的，若有若无地勾人。
尝青算好时间，特地挑了个好看的瓷盘摆烧饼。她是有些强迫症在身上的，每个烧饼大小均一，热腾腾地冒着气。
想起外面还坐着一个不知道来意的陌生人，尝青把一盘东台烧饼放在台面上，一转身就对上管丽含义丰富的眼神。
又畏惧又渴望。
尝青索性随手拿起一只烧饼，指甲在酥脆的外皮上划出声响，一听就知道这是只好烧饼，一口下去眉头舒展。
果然，还是自己做的东西最好吃，这次睡得太久，嘴里寡淡得能长草。
她吃得舒畅，旁边的管丽却坐立难安，牙齿与表皮碰撞的声音、甚至熟芝麻在口腔中碾碎的声音都像在她耳边放大无数倍。
最近每天加班，管丽都还没吃晚饭，腹中馋虫饿虫蠢蠢欲动，思维也开始迟钝，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我能吃一个吗？”
尝青吃完，慢条斯理地施了个清尘诀，说：“现在不害怕了？”
管丽到了现在的境地，心情反而十分平静，往好处想，至少面前性格古怪的神灵对吃人没兴趣。她干脆直视着尝青的眼睛：“怕，但我能当个饱死鬼吗”
得到许可后，管丽极其珍惜地捧起一只精致的烧饼，初夏的夜还没有完全转暖，拿在手里心口都是温的。长椭圆形的外壳金黄，黑白芝麻随意平铺在面上，她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气，咬了一大口。
太香了！无论是外酥里软的饼皮还是内里饱含汁水的葱馅，都堪称一个绝字！
管丽吃出来外皮是老酵面，侧面望去饼皮层层分明，面香四溢。小葱细细地切碎，一点清甜把葱香勾勒得更加明显，甜咸混杂在一处，丝毫不显得杂乱的串味，仿佛天生一对的巧妙搭配，在口腔中紧密结合在一起。
她慢慢咀嚼着，竟然有一种死而无憾的感觉，吃完一个烧饼后起身，双手握拳蓄势待发。
尝青施了个保温的术法，丝毫没有理会她，翻看着手机讯息，终于随口发问：“你来干嘛？”
再一打量来客，身上灵气稀薄，似乎来自外物，继续问：“是人吗？”
管丽气急：“我当然是人！”
她坚定此行来意，赶紧端正神色：“您可能灵力强大随心所欲，但您已违反了人类保护条例，擅自夺取人类躯壳，特殊管理部门不会坐看这种违法行为发生，我必须制止您的不良行为，拯救困在盆栽内的无辜魂体！”
她掷地有声，房间陷入沉默，尝青以一种奇异的表情看着管丽。
常青所在的叶片拼命往前伸，大声喊着“是神仙救的我！”，反复喊了好几遍，花盆硬生生快挪到茶几边缘，可惜管丽并不能听见她说话。
尝青一把把盆栽往里推，随手点在这个愣头青人类的额上，有种想把天道找出来揍一顿的冲动：“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要是能把我从躯壳里放出去，我真是谢谢您了。”
尝青临时给管丽开了灵耳，把水苏盆栽塞到她怀里，让两个同物种的人类自己去旁边聊天，解释事情原委是一件很烦人的事，反正尝青不耐烦说。
等她再吃完一个东台烧饼的时候，管丽把常青小心翼翼地放回茶几上，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次她可是搞了个大乌龙，还蹭了人家一个烧饼。
不过那烧饼真好吃，她以前在老家也爱吃烧饼，各式各样的都尝过，都没有今天的好吃。
“不好意思……您怎么称呼？”
尝青敷衍地拍了拍手表示祝贺：“尝青，曾经的尝。”
管丽意会，刚要解释手机铃声响起，她背过去接通，同事们杂乱的声音闹哄哄：“丽啊，你还好吗？部长看你的符箓没动，说你应该没什么事，我们不放心已经在路上了，你等着啊！”
“现在的确是没什么大事。”管丽有些感动，询问的眼神望向尝青，得到答案后她话语迟疑：“你们过来……吃烧饼吗？”
两分钟后，同事们诧异地望着平和的室内。
晚风拂过，香气诱人的烧饼、连根头发都没掉的管丽、灵力强大的大佬，没有一点硝烟味，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亏他们以为烧饼是什么求救暗号，大晚上把速行符贴上，一路冲到楼上，然后看见嘴角还沾着芝麻的同事和大佬坐在一起吃烧饼，还吃得那么香！
管丽招呼着他们：“来啦，一起吃？”
作为有骨气的高精尖人才，他们能就这么接受吗！？
答案当然是可以！谁让烧饼长得太诱人，香气太扑鼻，他们一个个拿出了进部门时百米体测的速度冲了过去！长了眼睛都能看见烧饼的量可不多，跑不快可就吃不到了！
等到夜宵时间结束，寒意渐深，来客知趣地滚去收拾碗盘，打扫地面的卫生。
尝青收到不少积极情绪，又吃得舒畅，随机指了一个有些面熟的人，让他解释目前的状况。
“春神，近几百年灵气逐渐稀薄，许多神灵无法持续以前的生活，我们的部长机缘巧合建立了特殊管理部门，对神灵精怪进行规范管理，有意愿与人和谐相处的非人类需要遵守人类保护条例，划入白名单，比如抚河河神扶澜，他就是白名单中的一员。黑名单则是一些恶神，我们一直在持续对恶神进行捕捉监管。
当然，也可以选择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比如我，其实我未化人形时曾有幸与春神见过一面，也不知您近些年的去向。您现在的风采和当年别无二致，这次的事的确是误会，非人类的未来一片迷茫，您一如既往强大，想必能在两者相处中发挥积极作用。”
尝青听着他的介绍，再探寻一眼，认出他的原形：“你是……辛夷花灵？”
被点名的夷辛不慌不忙，他多年的文书处理经验和社交能力也不是虚的，语气恭谨：“是。”
他并不意外会被春神点出真身，夷辛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明，性格张扬如烈焰，凡事随心，也有随心的实力资本。
“看您的意向，是打算从事饮食方向吗？有不少神灵与我们签订了再就业协议，相关部门会对这部分经济产业进行相应的扶持，您应当知道冬神，她现在是国内知名的床上用品生产商。”
尝青想起她沉睡时冬神的雪被，一时无语，果然是时代不同了。
夷辛一看春神的表情就知道有戏，赶紧从袖里乾坤掏出协议书模板，先不管实力强悍的春神为什么一心想开饭馆，甚至他刚刚还吃了一个春神亲手做的烧饼，可能这就是大佬的怪癖吧。
不过大佬就是大佬，就算是厨艺也远远超出人间的大厨！
尝青草草扫了一眼协议书，没发现什么她不能接受的条约，帮她解决了未来可能遇到的质疑问题，对她售卖的菜品功能做了一些限制，十分完善。
她直接开口：“辛夷花，你有兴趣跳槽吗？”
“呃，春神我叫夷辛，暂时还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尝青很有礼貌地换了说法：“那夷辛有兴趣帮我收集附近市面上的菜品需求吗？”
“冒昧问一下您雇人做事有发工资的打算吗？”
尝青理直气壮：“没有，我现在比较穷。”
她的洞府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以前为了安心睡个好觉，加了七八层隐匿结界，现在好了，自己都找不到。她的积蓄取不出来，手头的钱都是今天刚赚到的。
尝青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变成人间常说的穷鬼，只好先把封印打开一小点，让躯壳可以不需要睡觉休息，这样一天的空闲时间将近多了一半。
“走之前记得把烧饼钱结了啊，赖账的我会上门找人的。”
其他人哪敢赖尝青的帐，纷纷表示他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务员，询问烧饼的价格。尝青再次卡壳，立刻把问题丢向水苏里蹲着的常青：“去问常青，我不知道。”
常青已经快变成了一个合格的餐厅经理，当即给出和市场价差不多的4元一个，把这笔收入记在脑海中的账本里，露出满足的笑容。她似乎撞进了一个从未涉足的世界，像一场瑰丽而奇幻的神话故事，从尝青的只言片语中透露出来。
她是一个好神，常青想道。
等到房间恢复到先前的寂静，一坠弯月嵌在辽阔广袤的夜里，星光黯淡得不可见。
尝青取了一大勺月光，月光不可与五行之金相接，只能存放进灵力覆盖的竹杯里。月白色的液体泛着近似玉质的光泽，轻嗅有甜香味，有花香有果香。尝青抿了一点，今日弯月，甜是轻微的甜，刚好可用到明天的菜里。
时间快到正常人类睡觉的时间点，尝青把灵力编织成的捕梦网挂在窗台，美梦难得，口感更是令人魂牵梦萦。在她看来，人真是奇妙，神灵从来不会做梦。
怀揣着对明早收获的期待，尝青看了一个晚上的论文，常青给她推荐的《抚城菜系及美食文化浅析》、《餐饮市场调研特辑4月版》等，看得不需要睡觉的神都想打瞌睡。
第二天早上，她终于放下手头的各种调研报告，去看捕梦网的收获。
“怎么会只有这么点？？”
现在的人都不睡觉不做好梦吗！她昨天看见整个抚城的常驻人口可是几百万，就算现在灵力不足，捕梦网不能跑太远，也不至于吧！
常青弱弱地出声：“附近是学校，学生很多人失眠的，还有居民区里的老人夜里也不怎么做梦，社畜，哦上班党晚上熬夜的多，没什么美梦做……”
尝青沉默，她非得把他们的睡眠质量变好，吃个梦有这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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