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变道
漆了金色油彩的飞天扫帚,安安静静地悬停在乘驾区。
扫把尾部有内陷的黑色按钮,是开始键,根根帚丝都被加载了迷你纳米驱动系统,借助风能动势在短时间完成功率的急速转化,从而推动扫帚飞天。
是时下最火热的游乐项目。
陆星木木地站在悬浮的飞天扫帚前。
身影笔挺笔挺,黑色风衣收腰,将她的身姿拉得极长,有种高不可攀的气势。
温落落扯了扯陆星的衣袖。
“是没玩过么?”
陆星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坐一把吧。”
“一把?”
“来吧。”
温落落提了点裙角,凌空一跨,稳稳地坐在了飞天扫帚上。
柔软的黑发随风向后,兔子耳朵高高竖起,她在阴天里,脸部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灰色,看不清神情。
有一只手向陆星伸过来。
小巧的,嫩白的,纤瘦的,轻盈的手。
邀请的信号却是明晰的。
陆星的眉梢小小地跳了跳。
她攥了攥拳,复又松开,最后一把握住了温落落。
她侧身飞起,落在了温落落后面。
两人贴得很近。
淡淡的柏木花香萦绕了一鼻子,迷得人七荤八素。
“你以前来过这个游乐园?”
安全扣是有隐形功能的,为了更完美还原魔法世界的冒险,通常在扣紧以后就会自动隐形。
温落落抓着安全扣绕过陆星的腰。
很细的腰。
她点点头,回答陆星:“小时候来过。”
“小时候?”
温落落示意陆星按下黑色的开始键,陆星听话地随后按下。
飞天扫帚开始缓缓移动起来,微微的振幅仿佛爬坡前的轨道过山车。
陆星下意识地护住了温落落,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如此,也同样进入了视线盲区。
银白的发在凉风中翩翩翻飞,像是一只只白蝴蝶在成群起舞。与之如影随形的是,嚣张的恶魔尾巴。
温落落闭上眼,靠在陆星身上,她能感受到死神身上传来的热意。
她眷恋,“嗯,10岁那年来过。”
“十岁,那不是快十年前了。灵境问世那年。”
飞天扫帚在急速上升,蝴蝶乐园里的各式建筑离她们越来越远,不断变小。
陆星强忍着恐高的不适,肩膀僵硬地环着温落落,双手紧紧攥住前边的扫把棍。
她其实很害怕高,她可以勉强自己在十来米的高楼间穿梭,是因为想要克服那种来自高处的恐惧,可临到了一定高度,内心深处还是会油然生出一股几近于窒息、毁灭性的害怕。
陆星极力保持着镇静,盘算着如何继续套话。
看温落落的模样,应该是正值芳华,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没错。”
温落落给了肯定的回答。
她的手覆上了陆星的手。
手指一根根绕过陆星的,拆开它们与自己的相纠缠。
飞天扫帚的速度随着达到一定高度,变快了起来。灰色的云层似乎触手可及。
风声呼呼,陆星的手掌起了一层变态般的苍白。
死神控制住剧烈的反胃恶心:“但我记得,十年前,这座游乐园是封闭的。”
“它正式开园应该是在2302年,也即8年前。”
“所以我倒是很好奇,十年前你是怎么进入这里并——”
每一条飞天扫帚看似是无序自由飞行,但其实都被规划了设定好的磁场线路。
寻求刺激的客人,往往会选择几百种路线里最刺激的。
飞天扫帚的轨道忽然变了,它猝然一个180度大角度调转,减小了动力,从高空快速坠落,惯性彻底将陆星牢牢压向了温落落。
许是坠落前飞的太高,空气里满是涩涩的水汽,有隐隐约约的咸味在陆星脸上化开。
那股味道淌入鼻息,涌起神经末梢,刺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
温落落反手护住了陆星的腰。
她的声音像萤火般微弱清晰:“大型游乐园,正式开园前,都会有内测用户的。”
陆星抓着温落落的肩膀,捂紧了嘴,想吐的冲动实在过于强烈。
她顽强地撑着,死死盯着腰上那截白皙的手腕,下颌线紧绷。
话语一字一字从她的指缝间蹦跳。
“这种程度乐园的内测用户——”
到了这份上,已经没有什么挑明不挑明好说了。
温落落打断了陆星的话中话:“陆星,其实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嘛?”
陆星未曾想到温落落突然反客为主,只得恹恹答应。
“二十四区,整个地球,谁会不知道鼎鼎大名的神眼公司?更别提它的当家小公主——温落落的大名了。”
温落落笑了笑:“你就这么肯定不会是同名同姓?”
选择的飞天扫帚设定轨道复杂至极,飞行线路到了最刺激的时段,时上时下,时快时慢,仿佛在失重空间里被反复击打弹射的球。
短短几秒,上天入地,翻山倒海。
陆星快要眼冒金星,她不自觉地去抵温落落的背。
“如果不是在这里,我大概会考虑这种可能。”
换言之,既然在这里,温落落必然只能是神眼里的那位温落落。
“陆星,你总是那么自信。”
自信得让人无法怀疑,无法不去信任你。
温落落的手动了动。
安全扣不知何时被悄悄解开了。许是陆星注意力全在对话和克制高空恐惧的时候。许是那咸咸味道散开的时候。许是刚刚。
陆星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她从斜转的飞天扫帚上飞了出去。像断线的风筝。
她尚不及思考温落落最后说的那句话。
便像夭折翅膀的黑色大鸟,从几百米的高空上迅速坠落。
“你果然是真的。”
嘴唇无声地翕动,陆星久违地露出了微笑,向着那高傲的“掌权者”。
尽管她不明白被推下去的人明明是自己,可为什么那人的神情如此悲伤,世间的悲悯几乎都被揉和在了那琥珀色的眼瞳里。
本该燃烧火焰的地方,被忽然而至的大雨浇灭了般。
陆星张开身体,任由自己在暴雨中下坠。
温落落的嘴唇泛着死亡的白色,被强制悬停在空中的飞天扫帚,在倾盆的雨幕里仿佛悬崖上孤零零的花朵,飘摇飞曳,十分可怜。
银色的头发总是很醒目的,像海边的灯塔,但它随着加速度不断变淡变淡,成为了小点,最后彻底消失了。
小恶魔的头饰也没有了。兔子耳朵被摘了下来。
疾风暴雨的半空,妖艳的红裙触目惊心。
温落落闭上眼睛,斩断了眷恋的目光。
她喃喃自语起来。
“希望还会有下一次。”
“希望下次开始的时候,你会好好记起来。”
记起我们是如何相遇的。
记起你为何会变成死神。
记起那一天……
风声、雨声、呼吸声。
不断掠过耳际。
单薄的银发死神在天空摇曳。
她的心被真相大白后的惘然和刻在灵魂深处的高空恐惧所撕裂。
脑海中浮现棺材盖盖上的声音。
陆星敛起了眼皮。
“砰”的一声巨响。
地上的扬尘还未被激起便被骤雨打趴,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砸了开来。
脑壳几乎摔了个粉碎,缓缓流出的脑浆和七窍孔洞溢出的血在身后散开,眼耳口鼻面目全非,四肢百骸涌出来的死亡发力拖着意识直往死亡的深渊而去。
陆星静静地等待着。
但地狱之门不为她敞开。
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痊愈,开始修补残破不堪的脏器、大脑和神经系统。
脑壳合拢的瞬间,一线灵光如开天辟地般,劈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魔盒。
原来,她不止一次这样坠落。
难怪,她对高空如此恐惧。
陆星挣扎着起身,双腿被摔断错位还未自愈完成。
她便自行将膝盖狠狠扭转了回来,从头顶不断滴落的血迹糊了整个眼幕。
世界是血色的。
陆星抹开血迹,低头怔怔地看自己的双手,仿佛穿越回了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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