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家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纪以宁回到家，便迎上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容。
纪以宁却撇开她伸过来的手，将她推至一旁，半个眼神都不曾分给她。
林若雅不解地愣在原地。
“我妈呢？”纪以宁看着她冷冷道。
林若雅还想要表达姐妹情深的戏码，可是一对上纪以宁那双含着寒霜的眼睛时便不自觉地垂下头，小声道：“母亲……在楼上。”
纪以宁听见她喊母亲恨不得冲上去挠花她的脸，有下毒谋害母亲的女儿吗？她也配喊这个称呼。
可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脸上的怒气转换成一个饱含深意的微笑：“谢谢妹妹。”
她的语调并不寒厉，甚至还带着之前少见的柔和，但林若雅却还是对她的话感到不安，尤其是“妹妹”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竟然让她生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自己不会是让她察觉到了吧？
纪以宁将她故作镇定实则惊慌的样子看在眼里，眸底笑意愈深，现在就慌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不管林若雅心中所想，直接上了楼。
轻敲了几下房门，却无人应答。
“妈，妈……”纪以宁轻声唤着，回应她的是无声的寂静。
由于知道母亲还在气头上，不会轻易理会自己，于是纪以宁便直接打开了门。
“我进来啦。”
一进门就看见纪如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她穿着一丝不苟的套装，头发干练利落地挽起，岁月似乎对她格外恩赐，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妈……”纪以宁看着她，鼻头发酸，哽咽出声。
她还记得母亲离世前的憔悴痛苦，头发白了一大半，和现在判若两人。
纪如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看过来，待看到纪以宁红着眼眶时面上露出惊愕，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了？”
纪如失了冷静，走过去拉着纪以宁仔细察看。
待见她衣着整齐，身上无伤才略放下心，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从容，扯过纸巾递给她：“哭得像什么样子？”
她的语气还是记忆中的冷淡，但纪以宁听着却格外亲切。
“妈……”她上前一步，将头埋在纪如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
向来对自己不亲近的女儿突然给她来了个拥抱，纪如呆了几瞬，随即生涩地轻拍着纪以宁，语调柔和了许多：“怎么了？”
纪以宁摇摇头，抱着她道：“就是想你了。”
“妈，”纪以宁擦了泪认真地看着纪如：“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像之前那么任性了，我不会再随便和你置气了。”
“知道了。”纪如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哭得鼻头红红的女儿，就像是回到了以宁小的时候还亲近自己的时候，内心柔软得不得了。
原本女儿小时候是最黏自己的，可是自己回到公司上班以后，女儿对自己就越来越冷漠，脾气也越来越坏。
纪如拍拍纪以宁的手，叹道：“妈知道，你今天故意在宴会上不出现就是因为我不同意你要和周寒景结婚。”
“宁宁，他心里没有你。”
纪以宁默声点头，前世她也提醒过自己，可自己根本听不进去反而在生日宴上做出让纪家蒙羞的丑事。纪如当时看见自己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将看热闹的宾客都赶出去。然后重重地给了纪以宁一巴掌，一副气到极点的样子朝自己说：“你别后悔！”这是纪如第一次打她，她也因此几个月都没和纪如说话。
后来自己嫁到周家去了委屈受多了心也渐渐冷了才知晓母亲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母女俩的关系稍有缓和纪如就逝世了。
现在想起来纪以宁觉得自己蠢到极点了。
纪如见纪以宁不说话，以为她还是不肯放手，长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你想要的，妈都会给你。”
纪如继续道：“我已经同意你和周寒景的事了。”
“你王伯母也同意让咱们俩家联姻。”
她口中的王伯母不是别人，正是周寒景的母亲王秀云，纪以宁现在还记得当初自己还没和周寒景结婚时这个女人对自己可殷勤了，一口一个儿媳妇，哄得自己给她买了不少好东西，结果结了婚就开始摆架子，甩脸色给自己看，想方设法地从自己身上刮油水。
纪以宁垂下浓密的眼睫，唇畔浮起嘲讽的笑意：她怕是都喜出望外了吧？攀上纪家这颗大树能不高兴吗？
等等，妈同意了？纪以宁抬眼看纪如的脸上确实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便知晓她是真的同意了，可林若雅明明告诉她母亲坚决不同意她嫁给周寒景，要不然自己怎么会一时心急做出这种事！
林若雅！纪以宁美眸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宁宁，你觉得怎么样？”纪如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要是可以那我们俩家就找个日子先把婚给订下来。”
纪以宁浅笑道：“妈，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慎重点好，我们改天约着好好聊一聊再说吧。”
这一世再想攀上纪家，纪以宁眼眸幽深，做梦。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同周家玩玩。
“宁宁回来啦？”
房门被推开，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面带笑意地走了进来，他生得斯文，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对人和气，看上去就是个好好先生。
纪以宁嘴角的笑容渐逝，这是她的父亲——林海山。
年轻时出轨生了个女儿，中年毒死妻子，欺骗女儿谋取家产的凤凰男。
枉自己前世还对他敬重不已，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宁宁，你终于回来了。”浑厚的声音带着笑，俨然一个慈爱的父亲。
要是前世的纪以宁见了父亲，必定会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可纪以宁已经活过一次了，见了他装模做样的做派便觉得恶心。她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的嘲讽。
林海山见她不言不语，尴尬地笑了几声又用略带严肃的语气道：“宁宁啊，你今天跑哪里去了，你妈都快被急死了。”
说完轻轻瞟了一眼纪如，等待她发作。
纪以宁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还想挑拨离间。
纪以宁想起前世林海山就经常用言语挑拨她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弄得至亲母女离心，他倒捡了便宜，获取了俩人的信任，可以从纪家捞得大笔钱财。
纪以宁换上一副可爱的面具，笑嘻嘻地挽着纪如，甜甜说道：“我已经知错了，妈妈刚才也说过我了。”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了。”
纪以宁长相精致，二十岁的她这时的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撒起娇来可爱到不行，纪如紧绷的脸上有了笑，摸了摸纪以宁的头，语气温和：“好了，妈知道你知错了。”
说完又看着林海山，嘴角的笑淡了些：“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宁宁已经知错了。”
“欸，好。”
林海山点头哈腰，就差没鞠个九十度的躬了。
纪以宁瞧着对面人脸上的温和笑容面具快要挂不住，但还要逼着自己维持住的模样，眼睛里嘲讽的笑意愈浓。
自己这个父亲啊，年轻时入赘进入纪家，后来又忍不住出轨，还弄出个私生女，母亲从此就对他冷了心，俩人这些年来都是分房睡，要不是看在自己的份上，母亲早就和他离婚了。
纪以宁穿过走廊，正要打开房间门时却对上一张沾满泪痕的可怜面容。
“姐姐，”林若雅一抽一嗒，好不伤心：“我也没想到母亲会和客人们突然上楼……”
林若雅应该是以为她被母亲狠狠训斥了，所以率先来“请罪”了。上一世这种事林若雅可没少干，每回害了她还装得无辜可怜。
自己也是傻，就被她逮着一次又一次地欺负，还得安慰她。
纪以宁看着面前沉浸在表演中的林若雅，眼里浮起冰冷的笑：“进我房间说吧。”
这么喜欢表演那舞台就给你弄大点。
林若雅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刚阖上门，转过身时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扇懵了，连眼泪都忘了继续掉，惊愣地看着纪以宁。
面上的疼痛迅速传来，林若雅反应过来，掩下眼底的愤怒，委屈万分地垂下头，嘤嘤道：“姐姐……”
纪以宁：“怎么，疼吗？”
她抬起泪盈盈的眼看了纪以宁一眼，摇头哽咽道：“不……不疼，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姐姐有气就撒到我身上吧，别气坏了身体。”
她身姿柔弱，捂脸落泪的样子楚楚可怜，像一朵摇曳在寒风中的小白花。
纪以宁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对她招了招手，嗓音轻柔：“来。”
林若雅以为她终于原谅自己，连忙乖巧地凑了过去。
“蹲下，我看看怎么样了。”
纪以宁的声线放柔，带着怜惜。
林若雅听后低垂的眼中掠过一丝深重的恼恨，面颊的刺痛感似乎更为剧烈了。
不过她面上还是那个乖巧可怜的妹妹，按照她话蹲下。
下颌被纪以宁挑起，她对上纪以宁似笑非笑的精致面容时不免一愣。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她怎么觉得自己这个蠢笨不已的姐姐不一样了，尤其是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双眸，像是能看透任何东西。
纪以宁盯着她白嫩面容上清晰的巴掌印时红唇边的笑意愈加深厚，明亮的眼眸微眯，叹道：“看来伤得挺严重。”
说着歪头盯着她白嫩的另一边脸：“都不协调了。”
话音刚落，又是不收力道的一巴掌落在她的另一边脸上。
“这下好了，协调了。”
林若雅被她打得匍匐在地，手指死死揪住地上的地毯，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纪以宁将她的恨意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浅浅一笑，坐回沙发：“怎么，生气了？不是你让我打你撒气的吗？”
林若雅恨不得扑上去杀了她，但还是得伪装出纯善又逆来顺受的样子：“不会的，我和姐姐是亲姐妹，怎么会生气。”
“亲姐妹？”纪以宁嗤笑一声：“我姓纪，是纪家大小姐，而你，不过就是一个私生女。”
“哪里来的亲姐妹呢？”
她的语调轻松自然，夹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像是在讲述一个笑话。
纪以宁前世是真的将她当作亲姐妹，知道她最大的痛处就是身份，不仅不允许别人说她是私生女，还与她姐妹相称，衣食住行都和她一样。
久而久之，原先排斥林若雅的上流千金小姐渐渐都忘了纪家二小姐是个私生女的事。
林若雅身体不住的颤抖，嘴唇几乎被她咬出血，但她还是挤出笑：“好，我记住了。”
“好了，滚出去吧。”
纪以宁揉了揉手，今天太累了，改天继续。
林若雅关上房门，死死地握住门把手，往常柔弱可怜的脸上全是骇人的恨意，盯着被指甲抠破的手心，她恨毒地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纪以宁，她捂住发烫的脸颊，眸光骇人：今日的屈辱，来日她必定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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