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又一年年关至，家家户户都喜笑颜开的，李家村的里正李乔却是眉头紧锁——村里的大户施家今年没回来祭祖。
人家回不回来祭祖本也不关他什么事，可架不住施家每年回来都会孝敬李乔一二，这突然断了孝敬，他心里不得劲儿。夜里也没睡安稳，把自己婆娘喊醒，让她给分析分析。
他婆娘早就觉得男人不对劲，现在知道原因了，宽慰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只要他爹娘还葬在咱村里，只要你还是里正，那他就得乖乖拿银子孝敬你！你说你瞎操什么心，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串门呢！”里正婆娘说完就躺了下去，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里正一听，有道理，转而心宽睡下了。
这施家原是江南来的，三十年前为了避祸才阴差阳错在李家村落了户。
三十年前，南边战乱，临海的倭寇上岸攻打附近的城池，施凌带着怀孕的妻子北上，经过李家村时，妻子肚子突然发作，即将临盆，无法赶路。一位孤寡半瞎的张婆婆好心收留了他们，施凌为了报答老人的恩德，认张婆婆为义母，在李家村落了户，奉养张婆婆终老。
施凌靠做生意发家，慢慢富裕起来，他感念村里人对张婆婆的帮助，为村里出了不少心力。张婆婆故去后，施凌带着家人照旧住在山脚下的宅子里。
施凌夫妻的儿子施略这个人长得出色不说，天生就是做生意的。他接手家里的生意后，把生意做得更大更强，甚至在京城里开了间铺子呢！施略娶了曾与他母亲交好的陈张氏的女儿陈榭汝为妻，施凌夫妇故去后，他们才去了镇上生活，只有年关的时候回来祭祖扫墓。施略年关给里正的孝敬也不过是为了在里正那里留分情面，日后怕是会用到他。
施略夫妻俩只生了个儿子，取名施弋，现今十岁。人长得好看，还聪慧异常。施略早就知道施弋对家里的生意没兴趣，便一直怂恿着陈榭汝再生一个，接手家里的生意。
不过陈榭汝的注意力显然没有在施略身上，敷衍着拒绝了。她对儿子的关注日益增多，陈榭汝觉得她儿子从跟着夫子去过李家村后回来就有些不一样：他总是偷偷观察他们夫妻二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生气的时候施略是怎么哄她的；还会悄摸的打听施略送她哪些东西；或者一个人眉头紧锁的发呆……
陈榭汝以女人的第六感发誓：她儿子一定有事瞒着她！
“弋儿，我看你最近的气色不错，不像前两年那般眼睛周围都是黑的了。”陈榭汝在一次早饭的时候突然关心起施弋来。
施弋最怕的就是她娘突如其来的关心，太难缠了，又不好说谎，只好道：“我之前晚上总做噩梦，所以睡得不好，现在已经适应了，睡足了觉，精神自然好。”
施弋并未说谎，只不过只说了结果，却没解释为什么睡不好。自从他救下落水的李蓼后，他总能梦到李蓼总是追着他问：你不仅看了我，还摸了我，打算什么时候娶我？梦里他不管躲到哪儿，总会被李蓼找到，开口就是娶不娶她。
他刚开始是怕了的，尝试过各种方法去解决，晚睡、喝安神茶、甚至一整晚不睡，可都躲不过！
许是这一两年他已经认命了，每夜倒是能伴随着李蓼“每日一问”睡着，甚至如果晚上没有梦到的话，还会一整天心神不宁。他昨晚就没有梦到李蓼，所以今日一早起来便有些心不在焉，这一晃都四年了，那人会不会早就忘了他呀？
他已经跟着爹爹学会怎么哄人了，可是他在那个河边却再也没见过她了……“算了，你长大了，有什么心里话都不跟娘说了，娘明白的，你有自己的心思了。你不用顾虑娘，娘能接受。”陈榭汝在一旁演的情真意切：又是硬生生的挤眼泪，又是拿着帕子擦眼泪……施家父子静静的看着她，实在是……不忍直视。
“娘，演过了。”施弋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先去学堂了。”
“弋儿，不急，爹爹有事没跟你说呢。”施略叫住施弋，见他又重新坐下，这才道：“你也十岁了，过了年就去老宅里历练吧。我已经为你找好照顾你的人，请好夫子，等过了十六，你便动身去吧。”
“是，爹爹。”
“我已经跟里正打过招呼了，他也会照顾你一二。孩子，我希望你不要虚度这一年。”施略伸手拍拍施弋的肩膀，以资鼓励。
“是，孩儿不负爹爹所望。”
刚过初十，里正就乐呵呵的来找李兆，一进门就喊着李兆这回可是要欠他人情了。
李兆忙笑着把里正让进屋里，又让秋娘赶紧把家里的干果拿出来，再嘱咐秋娘把上回得的好酒拿出来，说里正平日里忙，也不好登门打扰，今日难得屈尊，得好好喝一个。
秋娘也颇有眼力界儿，见他们男人有正事要谈，赶紧让孩子去院里玩，自己去准备吃食招待里正。
李蓼见秋娘又是泡茶又是倒酒的，也好奇平日里总端着架子的里正来他们家里干啥，拉着李昊的手，两人坐在屋前台阶上玩撑绳，一边支起耳朵听屋里的话。
“施家来人说他们十五过后要回来小住，希望我帮忙找些人手给老宅修整一下，我想着村里就你手艺好，这事还得你出马。”里正乐呵呵的酌了一杯酒才道：“好酒。”
施家？见李兆迷糊，秋娘刚忙搭话：“施家？就是咱村里那个做生意发家，又娶了江南富商陈家女的施家？”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听村里人聊天的时候说起过。
秋娘知道施家每年都会孝敬里正，好让他帮着照看老屋，里正是个拿钱不干事的主儿，施家房子估计破落的很，里正这是怕人回来的时候发现什么。李兆没想那么多，有钱赚就行，当即答应下来。
李蓼愣了，当年救自己的人要回村子里了？落水这事除了他们三个外谁都不知道，万一施弋嘴不严说出来了……看来自己得先去找青萱商量一下对策，怎么让施弋保密。
“娘，我去找二妞了，晚饭不回来吃了。”李蓼把三岁的弟弟拖抱着放进秋娘怀里，头也不回撒丫子就往外跑。
“这丫头，在人家里白吃白喝也不嫌害臊。”秋娘看着没影的李蓼，叹口气，大了，可不能这样了。
“先不说小小，我怎么就觉得里正有些怪啊？”李兆端着酒杯细细琢磨，他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以里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是不是算计什么呢？
“你才想到啊。”秋娘把李昊放在榻上，给李兆倒了杯酒：“你什么时候见过到了里正手里的银子撒出手的？这次允诺给你工钱，定然是得了施家的好处，没准年后施家人要回来了。”秋娘七窍玲珑心思，里正话一出口，她便已经想到缘由了，不过她就是喜欢看自家男人认真琢磨的样子。
“哦，难怪！”李兆恍然大悟，施家人给了里正银钱，回来看到宅子破落的样子，心里肯定有怨言，以后里正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还是秋娘你聪明。”
秋娘笑笑，给李兆夹了一筷子菜，自然她更喜欢李兆夸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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