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云少爷得玉
三天很快就到，温灼来给苑无霜换药了。
不仅人来了，且带了一个食盒。脸上一层别别扭扭的不好意思：“将军，这几日丞相给我布置了很多任务，我一直没能来看看您，偶尔在府中散步，也没见到您，您是一直在屋里面歇着吗？”
苑无霜正在解衣服，闻言笑道：“丞相给你布置了好多任务？”
“是。”
苑无霜伤口愈合速度很快，不过几日的功夫，那几道鲜血淋漓的疤痕已经有掉痂的趋势了。
温灼感觉自己在修复某件价值连城宝物，小心翼翼，费劲心思。
“那今日过来，岂不是我耽误了你的事情。”
“没有的，将军，我已经通宵完成了，怎么样我都是愿意来。”
这句话说的有点过了，温灼说脱口而出才反应出来，不由的红了红脸，紧张地开始找补：“太后寿宴的事影响不小，丞相这几日也在拟折子，向陛下请罪，说是自己管教无方。”
苑无霜反而沉默片刻道：“不必这样。当年虽然我帮了你，但是不过举手之劳不必一直挂在心上。”
当年温灼的志向其实是从军，刻苦训练了许久，也依旧艰难。
苑无霜一天发现了落寞的温灼，告诉他既然是读书的苗子，其实就可以换个方向。
温灼苦恼道：“那我该如何呢？”
苑无霜便推荐他来找云舟禾。
温灼觉得很意外：“外面许多人说二位关系差。没想到将军会推荐我到……”
苑无霜笑道：“应该还没差到他不愿意收个人才的地步。”
温灼脸又红了：“将军过誉。”
他来云舟禾门下，果然受到了重用，走到自己擅长且爱好的领域，便如鱼得水一般。
嗯？温灼突然凑近了一些，温热的鼻息打在那人的肩头：“将军手腕怎么青了？”
苑无霜回过神，道：“磕到了。”
“怎么能磕成这样？”温灼皱眉匀了一点药膏过去，轻轻地抹开。
云梓易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幕。
“喂！”
这场面可冲击太大了，云梓易吓得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气得脸整个红得像番茄一样，手颤巍巍地指着他们俩：“你，你，你们！”
温灼走下来扶他：“少爷怎么了？”
云梓易昨天跟他爹对峙了一早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从屋子里出来。
当时云舟禾拿了块板子，却并没有打他，只是在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承认完自己错误之后，说了句：“这是你自己犯的，后果自己担着。”就让他走了。
云梓易像一只丧气的败家犬，如蒙大赦地点了点头，灰溜溜的走了。
想了一晚上，希望他爹看在他的认错态度上面，能尽早原谅他。于是今天来上门道歉了。
虽然看起来更像来耍威风。
谁知道他进了苑无霜屋子，就看到了这样一幕。苑无霜衣衫半褪，白的不太健康的肌肤裸露在外面，头枕在臂弯中的靠枕上，好像有点疼痛似的，眉头微蹙，温灼在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身上。
他讨厌苑无霜的原因之一，就是那一句臣不好女色在脑子里不停的徘徊。云梓易觉得恶心的不行：“你们俩光天化日的就在我家干什么呢？”
温灼眨了眨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脸瞬间就红的和云梓易不分伯仲：“我在给苑将军的伤口涂药。”
云梓易愣了愣：“涂药？”
哦，对了，这人是来自己家养伤来的。
等等，对什么对，根本不对！
“你别想骗我，那怎么是你来给他涂药，这屋里没人了吗？”
温灼顿了一下：“苑将军这屋里，的确是没有别的人了。”
云梓易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给他安排丫鬟仆人：“这种事你以后就不要来做了，你是云府的门客，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啊？我、本少爷今天回去就给他找两个仆人，行了吧？”
温灼少了一份仆人做的差事，面色好像还不太自然：“少爷，不必麻烦了。”
云梓易皱了皱眉毛：“那你们涂完药再喊我。”
他本想钻他爹屋子里去，又想他爹肯定生着气呢，于是郁闷地在台阶上一坐看梅花，旁边仆人跟上来给他放了个坐垫。
他问过他爹一次，他爹根本就不喜好花。但在这个院子里种满了腊梅，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云梓易固执的认为，大男人屋子里就不能种花，腊梅也不行。
“改天得让爹把这些树砍了。种点别的。”他嘀嘀咕咕。
等温灼终于磨磨蹭蹭地走了，云梓易把帘子一掀直接进门。苑无霜长袍宽松衣服柔顺，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个武将，他把点心盒子一放：“喏，这是给你的。”
苑无霜没接，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我那个，我之前那个不该在那儿那么说你。”云梓易挠了挠鼻尖，“你自己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认下来了。还有那个罚的俸禄，我可以还你。”
“当你压岁钱。”
“……”
“你还真把我当你晚辈了！”
苑无霜笑笑。
云梓易从来没缺过钱，他每次想花的时候就去找他爹要他爹就会给，要多少给多少，连问都不问：“我又不缺这点钱！总之这个点心可是全都城最有名的点心，普通人家都买不到的，需要去预定的。你，不要不识抬举。”
苑无霜点头：“知道了。”
“还有那个……”云梓易支支吾吾，“我想看那个，那个霜雪明。”
苑无霜没有二话，单手把刀抄起来递给云少爷，云梓易一接险些扑倒，被将军托了一把。
“……哼，这么沉！”
云梓易坐下来，看着刀上面纹路隐隐霜寒的银光，想着这回回去能好好嘚瑟一下：“这刀能很好用吗？这也太沉了吧，怎么拿的动啊！”
苑无霜有点失笑。
……
管家来送午饭的时候，少爷还在拿着刀研究，大将军反倒坐在不远处在写着什么。管家一愣，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二少爷他师傅送信来，午后就要回来了。”
云梓易把刀一扔：“云丹清要回来了？”
云丹清如今不过十岁的年纪。这兄弟俩别说长得不像，简直是毫不相关。云梓易脸上没肉，身子又高又瘦，云丹清是团脸，个子就到苑无霜的臂弯处，眼睛带着点淡淡的灰，脸颊上还微微有点婴儿肥。
看两个孩子相差如此之大的样子，旁人就猜测开了，说大约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云丞相别看着身子弱，风流事倒是一样不缺。
云梓易急于牵着他去找云舟禾，想平复一下他爹的怒气。
云丹清看他一眼，默默道：“你惹父亲生气了。”
云梓易差点摔倒：“……我没有。”
“你惹父亲生气了。”
“我没有！”
……
“父亲。”
云舟禾正在挥着毛笔在折子上长篇大论，如果不是披着厚厚的衣服，完全看不出刚病了一场的样子：“回来了。”
云丹清很识趣，行了个礼就走了，云梓易从后面追出来，一脸正气地质问：“这就走了，等等等等！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可怜云丹清，这个还没经济独立的孩子：“练的丹药。”
“我不吃丹药！”
“只有丹药。”
“你！”
云丹清一下就站住了脚步。
云梓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苑无霜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看着他们。
云丹清静静地回看着他。
想抱。
“你别怕他，”云梓易恍然大悟地拿出几分兄长模样，“他来咱家养伤，不会拿你怎么样。”
只见云丹清松开他的手，走了几步……抱住了苑无霜的腿。
云梓易：“……”
苑无霜一手捞起云丹清，抱了抱才说：“回来了。”
云丹清小声反问：“你怎么才回来。”
苑无霜道：“好多人拦着我，所以现在才回来。这些日子怎么样？”
云丹清点点头。
云梓易在远处，虽然没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也瞠目结舌：“不对吧，怎么回事？他们认识吗？？”
虽然他这弟弟或许不是亲的吧，可不黏他这个哥哥去黏了一个外来人，就是让云梓易不爽起来。
这小孩真是小白眼狼，养不熟！
“云丹清是他亲儿子吧？”云梓易恨恨地盯着这一幕，怀疑道，“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们俩像。”
小侍从认认真真地跟着他一起打量了一会儿：“不是吧，主子。我怎么感觉就算说像，也是您跟那位苑将军有点像啊。”
云梓易又炸毛了：“闭嘴闭嘴，本少爷怎么可能像他。”
仆人嘿嘿一笑：“少爷我是夸您长得英俊呀。”
云梓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云梓易往年都是大办生辰宴，今年他是不敢提了，倒是和云丹清疯玩了一下午，晚上回到院子，看到了他爹。
“爹！”他把买来的一堆点心零食小玩意儿全放桌子上，“你怎么来了爹？”
“这是到哪个土坑里去玩儿去了，一身灰。”丞相没回答，抬起手示意云丹清过来，拍了拍他小身板，“换件衣服，吃饭去。”
云丹清点点头，弃兄长于不顾，直奔厨房。
丞相这才看向心中大骂“白眼狼”的大儿子：“来送你生辰礼。”
云梓易感觉自己又活了：“真的！？”
“之前不是说，没见过你娘的物件，”丞相抽出了一块玉佩，放到他的掌心，“这件就是就是你娘留下来的，小心戴好，别拿出来显摆。”
云梓易吃惊地看了一眼，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云舟禾又不是个节俭的人，云少爷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只是这块玉格外漂亮，流光溢彩，上面的纹路几乎可以用上栩栩如生来形容，虽然时隔多年，穗子依旧鲜艳无比。
云梓易一把接住，简直有点爱不释手。
“谢谢爹！我，那我可不可以随身带着啊？不挂在腰上可不可以呀？”
少爷本来想问，爹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不肯跟我讲讲我娘，怎么突然愿意给我这东西了，不过这种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嘿嘿，有娘留下的好东西带，何必在乎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丞相不太喜欢小孩，他自己就是个照顾不好自己的，养什么孩子。就算非要养一个，也是打算养个女孩，最好是随苑无霜，笑起来好看，声音好听，做事干净利落。这两个小的都不是省心的。一个小小年纪就爱好炼丹修道，另一个……
云舟禾看着云梓易，目光浅淡。
……
几年前。
“今日怎么不见你家二儿子。”
苑老将军脸色一僵：“你说苑无霜？贪玩的很，谁知道跑哪里去了。”
今日苑无霜父亲大寿，云舟禾和他父亲来苑府参加宴席。
“这样啊。”云老丞相一脸可惜：“舟禾说是学堂当中最合得来的就是他，在家还和我时常提到过，怎么后来令郎就不去了呢？”
云老丞相的嘴皮子可能都遗传给了儿子，上朝时说的话还行，下朝和人聊天的时候就是一点儿眼力都没有。苑阔脸色都僵成那样了，还滔滔不绝唠唠叨叨。
云舟禾当即溜了，一路打听，找到了苑无霜的房间。
其实是还有话想问，想知道他去哪了，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出现？
苑无霜在家待遇不好他其实隐隐的有猜测，比如说苑无霜脸上总是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些伤痕。以前会想是自己习武时的伤，如今看来应该不只是这样。
他找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在苑夫人的房间门口，找到了多日不见的人。
云舟禾停下了脚步。
苑无霜身上带着隐隐的血气，眼睛好像看见了他，声音飘渺不真切：“能不能……？”
……
“小孩我安顿好了，是真能闹，将来绝对他娘的是个声如洪钟的好料，”云舟禾坐在板凳上，语气轻松愉悦，面前小桌子摆着一堆果脯点心，可惜没有一个人动它们，“昨天他揪着我领子哭了一晚上，今天我还耳鸣。”
“以后他长大了，你可以带着他上阵。吼一嗓子能把敌军吓死几个也算值了。”
苑无霜似乎很疲惫了，微眯着眼睛在听，不时回上几句话。
云舟禾心口蓦的一疼：“不给这孩子取个小名？”
“现在是你儿子，当然你取。”
云舟禾一顿：“够大方。”
“那自然。”
云舟禾在昏暗的烛火中看着苑无霜的嘴唇，上面好像还粘着几滴艳红的酒。
有点——
云舟禾把眼睛移开：“……你那喝的是什么？”
苑无霜有点微醉：“葡萄酒，尝点？”
他是习惯了，在外打仗的，多数时候条件都不怎么好，跟别人共享一个水壶的时候也是有的。
云舟禾看都不看他，目视远方，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这从未喝过酒的人就呛得咳嗽起来。
苑无霜很轻地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那块玉佩你查的如何，我最近倒是没什么新鲜线索，关外也没人见过这些东西。”
苑无霜回头，只见云舟禾耳尖红的好像滴血。
“……酒量不好？”
一口下去就上头？
“我记得你身体不好。”苑无霜满肚子的酒都醒了几分，稍微凑过去一点，仔细看着他，“不能喝酒？”
“……”云舟禾将头偏过去。
云舟禾自己也奇怪，他面对别人的时候就能言善辩，怎么一看到苑无霜就怂的不行。好像一肚子话都被堵回嗓子里，说不出来也咽不回去，在心口磨啊磨啊。偶尔接上那么几句话，也是言不达意。
云梓易晃着手中的玉佩，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
“吃饭去。”他父亲看着他，伸手拍了他的肩膀，语气很随意：“明天你生辰，叫酒楼的厨子来送几道菜。”
“我要吃糯米糖藕！”
“可以啊。”云舟禾如同一位大度原谅自己闯祸儿子的亲爹一样笑了笑，“随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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