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倒也没说错
“要我说苑无霜也是真惨,看不见亲娘不说,他父亲也不喜爱他,瞧瞧瞧瞧,现如今。他父亲还找了个义子,以后不更没有他的地位了。”
……
“你懂什么呀,人家又不靠着他爹,人家巴结太子去了。”
“当今太子?”明黄色衣服的男子小声道,“要我说,还不如去巴结瑞王殿下……”
……
“他就长了那张脸,还想立军功?战场上不因为那张脸吃亏就不错了。”红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
结果这笑声没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
“云小丞相!”一众人纷纷行礼。
被称作云小丞相的人正几步远的地方手抱暖炉,悠然地看着他们,整了整厚重的披风才说:
“真是不巧啊各位。”
“……晚辈不知小丞相在这里,多有惊扰!”
这位小丞相,是当朝丞相的儿子,如今已经接过父亲的大部分工作,被皇帝重用,还被太子信赖,是个不怎么好惹的人物。
最难看的是他们刚才议论太子,还被这位太子同党听到了。
“一时失言,还望丞相大人有大量。”
云舟禾和他们的惊慌截然相反,还很轻松似的:“说话总是要有分寸,就算背后议人是非这种不爱惜自己脸皮的行径,也要做得周全,免得自己也尴尬。”
果然!
众子弟额头上流下汗来。
云舟禾是名副其实的年轻气盛,若放到十年前,谁碰见他谁自觉倒霉。主要他这几年装得太好了,很多人都忘了他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不冷不热地说了一顿,等各位都跑了,云舟禾一回头,对上了苑无霜那对眸子。
一如当年那般浅淡,却蕴含着不熄的光亮。
那抹光泽,此刻就流转到了他身上。
云舟禾半晌默然。
毕竟是过堂,风凉,初春的风吹起廊旁纱帘,带得丞相猛然右手攥拳,抵住唇角闷咳起来。
正弯腰咳得热闹,突然感觉身上被搭了一件披风。
“怎么病了还偏站在过堂吵架。”不知有意无意,苑无霜轻拍了他的后背,“还非迎着风吵才爽快?”
云舟禾终于止住咳,开口声音虚得厉害:“是他们有病我没病……怎么回来了?”
苑无霜走了几步:“想你了。”
云舟禾:“……咳。”
苑无霜抱着双臂,坐在红色的栏杆上看他,眉眼还是常常带着三分笑意,西北的风没把他吹得多黑,反倒是面庞的线条更分明了许多。
云舟禾默然看了他片刻:“……既然回来了,不回府来这做什么,就这么、这么想我?”
一句调侃的话,被他说得结结巴巴,好像是动了真感情。
“倒也没说错,”苑无霜还是笑,“是想云丞相了。”
云舟禾的心口似乎在言语间被什么撞了一下,方才半真半假咳嗽的那几声好似报应了回来,麻得他头昏脑胀,眼眶倏忽间发热,热得他猝不及防。
“那小家伙叫什么了?”
云舟禾像个木头一样老老实实回答:“梓易。”
“云梓易。”苑无霜重复了一遍,“不错,好名。”
“我起的,自然是好的。”
云舟禾把身上的披风拢了拢,有点舍不得还了。
苑无霜“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意思是便宜儿子。”
“……”
便宜儿子,随随便便得来的儿子。
云舟禾丞相曾经略微矫情地想了想,苑无霜,名叶青,这里面的青,虽不是“轻”,但对上“易”也挺好的,他们苑家上辈人模人样的孩子都活得太累,“易”才是美好一点的祝愿。
他饱读诗书的脑子在这种时候就细得发腻,非得和某人扯上一点关系。虽然他这便宜儿子本身就和苑无霜有点关系。
“走了云丞相。”
“现在就走?”云舟禾无意识地抓了把袖口,眼睛紧紧盯着苑无霜,“才回来,就走?”
“现在就走。”苑无霜说,“陛下要见我,半路上转道过来的。”
“这个给你。”
苑无霜从怀中拿出一串铃铛,“那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我给你攒了一串这个,别嫌弃。”
……
云梓易还没去学堂,不知道外面把他大闹皇宫那件事传成了什么妖魔鬼怪的版本……也不怎么敢去学堂了,毕竟当时各位同窗的父亲都在殿上。
还好云丞相府仍然是宁静的。
今天他的生辰,管家去都城最好的酒楼给他买了几道菜,家里一众仆人依旧忙上忙下,给他摆了一桌不小的宴席。
“少爷,刚才苑将军说要把这个给您当做生辰礼。”
一个小仆人捧着一个布包,送到他面前来。
云少爷瞪着那个布包,甚至觉得里面放了火药:“他不会想谋害我吧?”
云丹清从椅子上跳下去,替他兄长拆了外面的布一看,却是一把很漂亮的刀。
刀锋锐利,不逊色于霜雪明,却没有霜雪明那么沉,是云梓易单手使力就可以拿起来的地步。持刀一划,面前的几张宣纸便沿着刀锋划过的地方裂开。
云梓易面色古怪地看了一会儿,问仆人:“他这是不是故意讨好我?!本少爷可不会被他所影响。”
小仆人倒是笑了一下:“但既然少爷喜欢,这刀还是留下来呗,送来的礼物,自然不要白不要。”
云梓易眼睛都快粘上面了,这才把目光收回来,拍了拍手佯装勉为其难:“那你给我收起来吧。”
他从小人缘不好,没人聊天,也不知道别人家孩子怎么过的,这几日几经波折,才稍微有点意识到,他爹挺惯着他的。
而他爹对他的那种纵容,在苑无霜身上,似乎也有点,能感受到。
偌大的丞相府只有三个人欢庆,多少显得有点冷清了,还好几个关系好的下人们也陪着一起闹,府内还未归家的门客也都来参加宴会,温灼也过来了,也给云梓易带了礼物。
只是刚出了那种“大闹皇宫”的事情,大家主要还是来为丞相排忧解难,看看形势的。
云舟禾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挥了挥手指:“正事去我书房里说。”
于是大家的心思暂时便只好放在饭菜上面了。
云丹清给了云梓易一小包丹药。
大少爷拎着那个荷包,有点嫌弃地问:“这个管什么用的啊?”
云丹清还没变声,奶声奶气地实话实说:“治病。”
云梓易一噎,冲上去抓他:“……小不点你是不是在骂我!”
两个人又掐成一团。
云丞相陪着喝了几杯,举杯的时候说了句:“新的一岁……长点儿心。”
云梓易一口酒喷出来:“啊,爹,好吧。”
云舟禾摆了摆手:“你们玩,先走了。”
云梓易心头涌起丝古怪,总感觉他爹对他说的话,好像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但一众门客向他敬酒,热热闹闹中,这一丝古怪也很快消失了。
倒是管家见丞相喝了酒,亲自送了醒酒汤过去。
满园腊梅花在暗夜里静默开放,风雪声足够掩盖一切。汤端过去,丞相房子里竟然没烛火也没人,管家不放心,正想叫几个家仆去找找,抬眼一看,差点撒了手里的汤。
丞相在苑无霜门前。
夜色模糊了他的表情,像一道寂寞而疯狂的影子。
管家心中生出不安来,寒气从脚底弥漫至全身。
他不敢上前打扰,在原地僵直站着,恍然间想起——几年前,丹清二少爷的师傅来过一趟云府。
“这宅子这样布局,怕是风水不好,恐家宅不和,夫妻多争吵啊。”
不知道哪几个词讨好了少年丞相又或是惹恼了他,只见这位向来不听风水命运之说的小丞相停了下来,方才闷闷不乐的面孔突然变得若有所思。
管家纳闷,老夫人已去世多年,就算夫妻多争吵,这人都不在了,怎么吵啊?少爷是一向不信这个的,这是因为二少爷,所以想开了?
“有什么法子?”
“不可多说呀。”
云舟禾淡然从袖中掏了锭银子出来,啪嗒放在这位先生面前的小碟子里。
“会说您就多说点。”
师傅收了钱,开始侃侃而谈。
云舟禾从来也不信这些,这第一回就听得头昏脑胀,抬手阻了他一下:“等等,咱慢慢说,把纸笔拿过来。”
丞相边听边记,那模样比当初上学的时候不知道认真了多少,记了满满的一张纸,之后不久,就开始改院子。
他那时候只当少爷新鲜,后来才明白,是和某个人的牵扯。
因他变得多思多想。
云丞相把这一切都掩盖在那一层游刃有余的壳子下面,可是总会有克制不住的时候,掩盖不住的时候。
就像是几年前发的那场疯。
如今苑无霜就在他身边,管家觉得惊心,表象上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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