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表里不一
日头正好，寒风凛凛。
云梓易在清晨的街中游荡。
昨日大少爷被灌了好些性寒的茶水，美其名曰“压惊”，管家愁着，甚至提议让云丹清他师傅来过来，为他画几张符安神，最后还是在云梓易强烈拒绝下才作罢。
可管家并不知道，大少爷他被困在匪徒当中，暗夜树林中火光点点，命悬一线时造成的畏惧，从马上下来不久就缓过来了。
——而后满脑子都是苑无霜伸手一把横抱他的场景。
反应过来，羞愤得满脸通红。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大少爷真想原地打滚。
烦死了！
他揪着头发崩溃的想，苑无霜居然把本少爷抱下马！还是当着小不点、管家并一众仆人的面，被横抱下来！自己居然连挣扎都没有！
云梓易揉了把脸，否则自己也不会天刚亮就偷偷跑出府来吹风，一个仆人都没带，就为了避开他们冷静冷静。
走到酒楼时终于有点儿饿了，想进去点几盘菜填填肚子，再找个小伙计回府上传个话，让书童准备好笔墨纸砚，陪他上学去。
正要跨进去，街对面泥土巷子中，突然有一个小孩儿跑过来，往他身上扔个东西。
云梓易错愕地低头一看，竟然是块脏兮兮的石头！
“……喂！”
“你干什么？！”他怒气冲冲地喊，“别跑，赔钱！”
那小孩居然灵活的很，二人七扭八拐的追回一条小巷子里。二少爷被凹凸不平残缺不堪的青石板绊的差点摔个嘴啃泥：“你……”
下一刻眼前便一片漆黑。
……
自己好像被拖进了临街某个空间内，因为出来的比较早，街上行人不多，他甚至能听到的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还有吃早点摊子的吆喝声。
还没等他做更激烈的想象，那人将面罩摘了下来，恭敬道：
“云少爷。”
“……我不，不是什么云少爷，”云梓易心中害怕的很，生怕这是来抢劫的强盗，“你认错人了，我才不是什么云少爷！”
那人说：“您出府门时，奴才便跟着了，不会有错。昨日我们见过了，云少爷可还记得？”
云梓易慢慢瞪大了眼睛，看清了那人袖口的芍药纹。
“陛下膝下无子，若您跟我回宫，便是唯一的皇子，将来必然封为太子，荣华富贵享不尽。”
简简单单几句话，没有陌生复杂的字眼，在他耳边却像惊雷一般。
几乎把他砸晕了——什么叫必然封为太子？什么太子？
“我有亲爹！”
太监顿了顿。
“不知云少爷今日有没有带那块玉佩出来。”
“……”
“想必云少爷，不，七殿下还不知道这块玉佩的故事，”太监慢条斯理地说：“那是太后赠与陛下的生辰礼。”
太后送的玉佩，陛下就算再厌恶，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给了臣子。他爹也不会收。
那或许是从别的渠道到他手里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云梓易蓦然僵住，“
这明明是我娘，我娘……”
他爹说了，这是他娘留下的物件，是他大闹皇宫之后过的这个生辰，他爹给他的。
你犯的错，自己担着。
云梓易当时不知道这话背后的深意，一口答应下来。
为什么他爹从来不让他参加任何有皇帝太后在场的宴席。为什么他闯了趟皇宫，他爹被他气得差点吐血。
云梓易喃喃道：“……你认错了吧？”
太监见云梓易不那么挣扎了，整了整绣着露出芍药花纹的袖口，掩回灰色披风之下：“那玉虽不是贵的可换城池，图案却是别致的‘揽月图’，是泽周山出的玉料，天下也只有宫中才有。”
“对于殿下的母亲。太后娘娘虽有一些猜测……可不知丞相本人，有没有向你透露一些呢？”
“……他我爹就说过，我娘知书达理……不对，我凭什么告诉你一块玉就说我是皇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云梓易用力甩了甩头，从榻上跳下来：“我要回家了。”
太监居然不拦，淡淡道：“云少爷慢走。”
“你说我是未来太子，如今我要走了，你不拦着我吗？”
太监低头：“不强求，等殿下想明白了，自然会回宫中的，想必公子一定能明白，当一个丞相的儿子，怎么都比不上当太子更好些。”
太子。
云梓易竟然打了个寒战。
太子。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块冰冷的玉佩，浑浑噩噩地向家中走去。
——
云府中，吕昀勉起身给苑无霜倒茶。
宽袖深蓝衣袍服帖规整，长长睫毛垂下，视线落在起伏的茶叶间，如同在做一件关乎一国存亡的大事。
苑无霜笑：“多谢。”
“将军不必谢我，”尚书也笑了笑，眉眼湿漉漉的，带着难言的温润认真，“您的伤，恢复的如何了？”
“没什么事了。”
“那我便放心了。”吕昀勉点头，“云丞相并不是随波逐流的盲目之人，但云府，下官认为，实在不是养伤的地方。”
苑无霜这些年听到最多的便是对云舟禾“傲慢自大”“孤高自傲”的评价，头一回听到夸他能力的，挺新鲜接了一句：“如何看出来的？”
“云丞相面上有些浮躁随性，但其实内在还是有自己一套标准，做事很有条理。”
吕昀勉皱着眉毛，神色认真：“将军千万别只看他表面上的行为。据我观察，此人城府极深。”
苑无霜礼尚往来，也给他倒了一盏。
尚书微微一怔，双手接过，捧在掌心：
“多谢将军。”
他喝了一口，才继续道：“三年前将军出战不久，捷报传来，有许老臣上奏，希望陛下让您回来。”
“陛下当时迫于各种压力，虽犹豫了一阵，但似乎是想把您召回来的。”
而当时云舟禾在朝堂上公然表示，若真让苑无霜回来，他心中不悦，很不悦。还说情形虽然现在不紧张，但以防万一，还应让他镇守。
吕昀勉目光中却带着严肃，两只温润的眼睛，看着苑无霜的脸。
苑无霜捻了捻手指，回忆着那阵日子。
“虽不知他是有意无意，但现在想来，您当时没回来，也是件好事，当时朝中风言风语，动荡不安。”
“下官甚至觉得，以您和陛下之间的关系，越晚归来，越安全些。”
回了都城，如今不就是任人宰割。
……
吕昀勉一直呆到管家前来送中午的吃食，为了不耽误将军午饭，尚书起身告辞。
当今只有见陛下，才可行跪拜大礼。见丞相最大的礼也不过是躬身拱手。
而吕昀勉面对苑无霜时。每次都绝不含糊，都是认认真真，很标准的礼节。即使已经他们已经相当熟稔了。
“吕尚书，”管家低头，对着吕昀勉客气道，“丞相请吕尚书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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