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在纵容你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顿。
不过各自想的不同。
吕昀勉心想：今早陛下召了云丞相进宫，应当是刚回来，见我或许是因为陛下有什么吩咐。
于是道：“那我便去找云丞相。”
苑无霜点头：“那我便不留你了。”
管家的手一抖。
丞相府饭食很好，将军这是礼节性客套话——这不是自家府邸，自作主张留人用饭并不妥。
“将军愿意留我？”
吕昀勉吃惊地看过去，心中难以克制地涌起遗憾之情：那我，我下次再……”
自己不该那么早便主动告辞了。
苑无霜笑了笑。
二人住的距离实在是近的很，吕尚书百十步的距离就穿了半个院子。
“拜见云丞相。”
云舟禾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没怎么睡好，大清早的就被折腾进宫里去了。
此时坐在小几旁边，正自若的翻着折子喝茶。
皇帝今日格外易怒焦躁，召他过去之后，再次逼问了云梓易的来历。
但又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复后，便更加愤怒起来：
“苑无霜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消失？怎么才可以尽快从朕的眼前消失？”
等皇帝终于不折腾了，云舟禾便轻描淡写地安抚了几句。
“稍安勿躁。”
可依照陛下的性子，大概率不会罢休。
如果他一直拖下去，肯定很快就会找别人来帮他“铲除苑无霜”。
……
“丞相说要见下官？”
云舟禾神态很随意：“你今日来云府做什么。”
话音带着若有若无敌意，吕昀勉便以为是陛下在试探他对苑无霜的看法。
尚书眉头一皱，掏心掏肺地侃侃而谈：“云丞相想来也不是那种外面传的那样傲慢，下官以为，您是很识大体的。”
这次是吕尚书料错了，云丞相并不是为了公事叫他来的。
“云丞相既然十几岁时便同将军交好，心中必然是知道苑将军的英勇、苑将军的忠心——将军绝不是任性妄为，不忠不信的小人。”
“虽不知道二位为什么关系变成如今这般差——但苑将军在外多年，苦劳有之，功劳更是显著。”
“还请云丞相，纵然不帮助苑将军，也要让陛下看清朝局。”
如若不然，亡国有日。
“陛下把将军放在你府上养伤，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软禁？”吕昀勉拱了拱手，下决心道：“若二位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可否让我带将军走？”
……
云舟禾沉沉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暗，如一潭深不可测的寒冷湖水。
“你说的对，”云舟禾慢慢道，“我该好好照顾他。”
吕昀勉愣了一愣。
“丞相，我的意思是……”
“我府上来为他医治的，不知尚书有没有听说过，是那个‘高神医’。养伤这种事还不需要你担心。”
“何况如果你带走了他，我还如何为他涂药。”
“……”
吕昀勉不受控制地道:“您说什么？”
“涂药，”云舟禾笑着皱了皱眉毛，似乎在嘲弄着他居然没听清：“得我亲自来。”
——
云梓易浑浑噩噩地向家走。
仆人本来是来送吃食，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担心起来了：“昨日大少爷受了惊吓，今日就算歇一天，想必也无妨，我去跟丞相说的，少爷安心。”
云梓易迷迷茫茫地说：“那今日我身体不舒服，不去、不去学堂了。”
“……是。”
仆人只当他是吓糊涂了，转身出门去了。
屋里再次只剩他一人，大少爷跌坐回榻上，无意识地摸了摸腰侧，触到一个冰凉冷硬的物体时，立刻缩了一下手。
是那块玉佩。
那太监并未拿走。
……
如果当了太子，如果当了太子。
最起码，可以出口恶气。
欺负他的那些，看不起他的那些……还有昨日那什么陆尚书儿子，他怎么突然让我给他买酒？
云梓易呆愣地坐着。
说到底还是云舟禾和苑无霜把他保护的太好，太过纵容他了。他对“太子”二字居然只想到了翻身出口气。
而对于背后的错综复杂的朝局，和自己谜题一样的身份，视而不见。
——
“丞相这是何意？”吕昀勉紧紧皱眉。
“字面意思。”云舟禾笑。
“为何要您亲自来涂药？难道说……”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亲自照料吗？
“你也知道，我们相识十余年，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云舟禾道，“其实他还是有些娇气在身上的，下人皆毛手毛脚，我便亲自为他涂药了。”
门口守门的仆人盯着地缝，无比希望自己可以钻进去。
吕昀勉还是不信，他觉得这番话怎么样听都很不对劲，一时间十分怀疑：“可是……”
可是他毕竟不知云府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一想到那种场景，便觉得荒谬的不可细想，更不愿信。
云舟禾气定神闲：“不信便自己去问他，若你执意带他走，便还需带上我。”
“……”
吕昀勉走出云舟禾房间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管家正守在门口，看他茫然若失的神色，想扶他劝几句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心中叹了叹，只叹他怎么就成了第一个直面丞相醋火的，找人把他送出去后，又给丞相煎了一碗安神汤。
昨夜二人说完那几句后便分开了，云舟禾回了房。
安神汤应该能很好的控制他情绪，于是他回到屋里去了，自然又是一夜无眠。
清晨便被召走去宫里了。
管家把安神汤端上去。
其实在遇到苑无霜之前，云舟禾对周遭一切人事物的感情，说是淡漠也不为过。
他冷淡却聪明，抽离的俯视着朝局，游戏人间。
他对云梓易——包括云丹清仅限于教养，哪怕云梓易比云丹清多得到那么一点“父爱”，那大概也是因为他和苑无霜有点关系。
苑将军也很抽离。
将军的感情没有特别满的时候，并不是有所保留，就是简单的“淡”。平日比云舟禾显得都要淡漠，但是内里却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是苑无霜的出现让丞相接了点地气。
二人相似却也相差许多，他和他最初接近的那段时间，甚至很有些恶趣味的想挖掘出他讨嫌的一面。
“明天把高烨叫来。”
“……是。”
屋内烛火熄灭后，丞相的夜晚向来比较单调，云舟禾近日却透着模糊的窗纸听风雪，视线落在某个特定的方向。
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过去温热的纠缠着的破碎的光阴，几乎把他折磨失控。
每每平静下来，仅剩的，却是苑无霜离开时的场景。
“……”云舟禾眼神闪了闪。
昨夜对话已经让他思维凝滞，仿佛一封被撕的七零八碎的信件，被他东拼西凑，拼出了一句可以砸吧出点暧昧的言辞。
——他在纵容你。
“叩叩——”
守在屋口的小仆人被惊了一下，隔着门轻声问：“是谁？”
“苑无霜。”
丞相猝然回神。
管家快速帮他拿起药碗藏到袖中，他已经没心思赞许了，伸手抓本书：“苑大将军是有什么……”
剩下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苑无霜没束头发，如墨的发丝披散下来，他身材高挑，隐约可以看到衣物下面结实的身体，那人眼神平淡却温热：
“云丞相，可方便帮我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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