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山头浮出一道倩影。
苏云河顶着日头在黄土路上走,额头渗出的汗将发丝濡湿了。
小公猪趴在她肩头,两只蹄子扒着前胸衣裳,后面两只小蹄子搭拉着,就像客栈里面的店小二肩上搭的一条白色汗巾子似的。
小猪轻轻打着鼾,软趴趴瘫在她身上。
挎着筐,扛着小猪往山上走。
大老远就看见小萝在挥舞着绿色叶片,苏云河也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可走到庙宇跟前,走到巨大藤蔓扭曲而成的大树下面,她才惊觉不妙。
苏云河说:“这谁啊?”
小萝摇晃藤蔓;“不知道。”
苏云河迷茫:“咱们村里有这个人吗?”
小萝巨大的黄色花瓣绽开,藏在花蕊里的人脸露出一个苦笑:“刚才刮了一阵怪风,风停了他就跪在这里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朝地上看去。
一个小男孩跪在地上,双手贴地。
男孩仰头看向苏云河,满脸笑嘻嘻的,还流着两条长鼻涕。穿着一身红色的对襟衫,长及膝盖。腰部用一条粗的鹅黄色带子系着。衣领也是鹅黄色。看上去红红黄黄,锦衣华服,像是散财童子。
小男孩一看见她,表现得特别兴奋。
男孩:“上神!”
苏云河沉默了一下,从肩膀上将小公猪揪着尾巴拎下来,它立刻就醒了,蹬着四个小蹄子非常不满的蹬着她。
奈何现在一人一猪,力量悬殊,它还是被她拎在半空中,拿到了小男孩面前。
苏云河说:“喏,他找你。”
小猪:“……”
小男孩一点没都看小公猪。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在她身上,还不停在地上磕头叩首,喊着:“上神,请收留我!”
苏云河吃惊,手一松小猪就跳到地上。
小男孩的蹭过泥土的脏手爪子,一下薅住了她的衣裙。紧紧扯着她的裙子,害得苏云河赶紧拎住胸前的裹带儿。
这可是束胸襦裙,只有胸前和腋下的一根带子绑定。这小孩力气这么大,使劲儿往下扯,她会走光的。
苏云河尴尬:“你别扯了。”
小男孩仰着脸,一脸兴奋的表情。
“那上神是收留我了?”
苏云河赶紧摇头:“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怎么收留?”
小男孩:“……”
苏云河冷漠脸:“而且我也不是上神,没那么大的法力。若你是惹了事寻求庇护的;亦或者想学术法精进修为,可就找错人了。”
一边说,一边往上拉衣服。
小男孩攥着她衣角的两只小手松开,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眼泪像金豆子一样啪嗒啪嗒从稚嫩的脸蛋上落下来:“上神,您不能不要我……”
他这模样怎么那么像被娘亲抛弃的娃娃?哭着,拽着娘亲的衣角,跪在地上一声声哭诉,求娘亲不要走,不要抛弃他……
可苏云河不是他的娘!
苏云河被他哭得心烦意乱:“你、你先起来行吗。”
“上神。”小男孩瘪嘴仰头,眼睛哭得红肿。一双小手说着又要去薅她的衣角,苏云河连忙后退了一步,让他扑了个空。受惯性影响,小男孩整个都朝前倒去,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
苏云河立即内疚起来,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小孩。都扑不到了,难道还不知道腹部用力,将自己支棱起来啊?
哭得脸蛋通红,又摔在地上软趴趴的,活像一只煮熟了的软脚虾。
苏云河扶额:“你到底是谁家孩子?”
小男孩抽抽搭搭:“赤家的。”
“赤家的?”苏云河一愣:“哪个赤。”
“就是村里边……”
小男孩额头磕地,泪水蘸着泥土让他整个脸蛋脏脏的,像一只大花猫。他双手作揖,又朝着她郑重其事行了个大礼。
“就是村里边,大榕树赤成的孩子。小狐名唤赤风,多亏上神给的口封才能渡劫化形。小狐愿在座下侍奉,回报上神恩德。”
苏云河惊了!
她没想到赤狐是一只小奶狐!
面前这个孩子也就六七岁,怎么会是梦境中那么巨大凶猛的妖兽?
像是应证她的猜想般,小男孩的身后冒出六根蓬松柔软的狐尾,尾巴光亮如火,在他身后如同一片片红莲花瓣。
他不再吸鼻子,那双澄澈的眸子变成了眼尾上扬的狐眼,说话声音也像幼兽一般尖锐起来。
小男孩:“上神,请收留小狐吧。”
这家伙可是个烫手山芋。
苏云河单手握拳在嘴边咳嗽一声:“你……”
他立即打断她:“上神,我有名字的。”
苏云河尴尬,只能再次重复:“赤风,你年龄尚幼……”
又被他打断:“小狐六百岁了。”
苏云河:“……”
两人之间气氛十分尴尬,小萝“哈哈”大笑藤蔓颤抖的像蛇一样扭来扭去。被苏云河瞪了一眼,它才用绿叶片捂住嘴,不敢出声了。
小萝:“哼,凶什么凶。”
苏云河瞪眼,小萝花瓣合拢。
小男孩还一脸期待的跪在地上,双手攥拳,小巧的鼻子渗出汗珠,能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不能轻易许诺,只能先敷衍一下再说。
苏云河开口:“赤风,你虽然六百岁了,但看化形后的样子也不过是人类的七岁小童。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你且回去,将一切事情告之你爹赤成,如果老村长觉得此事可行,你再来不迟。”
小男孩有些失落,又拽着苏云河的衣角扯了扯。但看见她板这一张脸,不像是态度柔和的样子,还是不想惹怒了上神,点头应了。
小男孩:“上神考虑周全,是小狐疏忽。”
苏云河装腔作势点头,双手背到身后,像是一个世外高人一般沉默。挺直胸膛和脊梁,昂首阔步的朝庙内走去了。
小男孩一脸欣羡:“哎,不愧是上神。”
小萝插嘴,声音不满:“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她不过是唬你罢了。我们这山头已经住满了人,住不了你了。你还是赶紧哭鼻子滚吧。”
小男孩红眼圈:“大树姐姐不要生气。”
小萝:“……”
小男孩从地上拍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朝着庙宇苏云河离去的方向作了个揖,又扭头对着小萝行了礼:“小狐走了,来日再见。”
说完,他就抽抽搭搭、吸着鼻子走了。
小萝哼气:“谁跟你再见。”
两片绿叶子叉腰,它一脸傲慢的瞧着小男孩吐了一口唾沫,紧接着又嘟嘟囔囔。
“她才不是你们的上神,她是我的阿花。谁也不能抢走她,邪神不行,臭青鸟不行,你这只骚狐狸也不行……她只能是我的。”
说完,它似乎有些害羞了。
两片绿叶子捂脸,粗壮的藤蔓腰肢扭得像水蛇一样欢快。藏在巨大黄色花蕊的人脸,嘿嘿贱笑着。
——
苏云河走到庙里,将胳膊上的竹篮子卸下来。从里面掏出浅青色对襟长衫,搁到了自己睡觉的干草垫子上。
床铺确实简陋,她要抓紧时间盖房子。
总是拿着一块布当做帷帐遮挡视线,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苏云河在心中草草想了一下。
决定盖三栋房子。
第一,是一栋两层小楼,她住楼下,青鸢住楼上。里面配寝房,浴室隔间和换衣梳头的地方。空间不用太大。
第二,也是一栋两层小楼。谢天住楼上,帝江住楼下。跟她们一样的配置,寝房洗浴隔间,再听一下他们的需求增添物件。看是不是弄一个茶室,配一个矮桌。
第三,修仓库。
仓库封闭隔水性不能太差。仓库旁边搭一个大棚子,大棚子下砌墙搭厨房。这样,每年打下粮食后储存到仓库里,吃食不用总倚靠村民的供奉了。
苏云河穿越而来,本没有家。
如今遇上了谢天、帝□□鸢、小萝……她心中有了羁绊,也就有了家。既然有家,就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这样想着,脸上不由自主浮出一个浅笑。
晚上,苏云河又变成了小花猪的样子。
它窝在杂草堆里,枕着猪蹄子做甜甜的美梦。解决了小本子上的三件事,又解决了荒木山降雨的问题,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梦中,是炎热的夏天,爷爷和一篮子金灿灿的芒果。
阴阳颠倒,乾坤逆转。
她和谢天共用一具肉身。
白天,她是人身。
晚上,他是人身。
只有到了阴阳交割、晦涩不明之刻,他们才能同时保持人形。除了这十五分钟,每人只能支配属于自己的那半天时间。
这个规则很公平。
梦中……
苏云河用刨皮刀削完芒果皮,从院子的冰窖里掏出一瓢冰块,将芒果肉和冰块搁在一个大的白瓷碗里,用瓷勺捶碎。芒果没彻底熟透,酸酸甜甜的。夏天刨冰入口即化,清凉爽口。一碗好吃的芒果刨冰就做好啦!
她一蹦一跳,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端着刨冰,碗里插了两个小勺子,朝着爷爷所在的菜园奔了过去。
爷爷带着浅黄色的宽大编织草帽,穿着无臂汗衫,两条腿的裤管都卷到了小腿中央,正用小锄头挖蒲公英。
用蒲公英蘸黄豆酱,是农村清热解毒的一道凉菜。最初嚼在嘴中有几分苦涩,可后面会回甘,而且就着大酱,是越吃越香。
小苏云河扯着嗓子喊:“爷爷,吃刨冰了!”
爷爷拿着锄头,没回头。
芒果刨冰在碗里快化了,捧着碗的手冻得发麻。
小苏云河快乐的跑过去,趴在爷爷背上,看筐子挖好的青色蒲公英:“爷爷,我叫你你怎么不回答啊?”
爷爷仍旧没有回答。
小苏云河诧异的看向爷爷,可是他僵硬得如同一个木偶。她将盛着芒果刨冰的白瓷碗搁到地上,拄着下巴,歪头。
“爷爷,你怎么了?”
“你看见我的腿了吗……”
然而,他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苏云河一愣,浑身紧张得渗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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