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麻烦
一下子闲了下来，邱夜很不习惯，他整天窝在家里，把最开始好奇来看自行车的人打发走了以后，便没人来自讨没趣了，他就这样一个人待了四五天。
这中间谢余意没来过，可能那番话吓到他了，他不想搭理一个整天胡言乱语的神经病。
邱夜坐在院子里，脑子里放电影似的过了许多这段时间和谢余意相处的画面。
确实有很多次，自己和谢余意之间的谈话都是驴唇不对马嘴，但他一见到谢余意就高兴的找不着北，根本在意不到这些小细节，谢余意呢，大概是懒得和自己讨论，觉得没必要，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或事吧。
没想太久，一阵喧闹声传到了院里，这次不是一群小孩，而是好几个成人，以石会江为首，结伴来了邱夜家里。
邱夜出于礼貌站起来迎接，问道：“石伯父，这是有事吗？”
他示意的看了看石会江身边的几个男人。
他们几个大男人往这一站，派头很足，出去打群架都不会跌面的那种。石会江顾左右而言他：“邱夜，自己在院子里坐着干嘛？有空了不去邻居家里多坐坐？”
邱夜道：“刚睡醒犯懒呢。”
石会江哈哈笑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儿嘛，我这几天也是，动不动就想睡觉，没想到你们这年轻人也这样啊。”
邱夜没什么心情和他打太极，应付着笑了一声，等着石会江自己说明来意。
石会江也不继续磨叽了，问道：“我听人说，雕梁坊最近要卖一种车子，叫自行车，这是不是你做出来的？”
“不是我，”邱夜不好邀功，“是从别处听来的。”
“总之是你提供给雕梁坊的图纸是吧？”另一人抢问道。
邱夜听他语气不好，也没什么好脸色，道：“是。”
石会江示意那人退下，走近些拍了拍邱夜的肩膀，看上去就像个和蔼的长辈：“你真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出手就给我们一个惊雷啊，你知道那自行车要卖多少钱吗？十两银子一辆！一共就只有二十辆！”
邱夜也不禁惊讶的瞪大了眼，十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一户人家省吃俭用半年的花费了，但他稍微一想，自行车在这里稀少，自然有大户人家看着稀奇，愿意出高价购买，林栋要趁着这个时机赚钱也没什么毛病，等过些日子，生产的数量上来了，价钱还得降下去。
“既然这自行车是你给他们出的主意，”石会江开始说正事，带着些商量的语气，“他们是不是也该送给你几辆，放在村子里，让我们村里人沾沾光啊？”
邱夜笑了笑，道：“石伯父，你没看见吗，我自己家里都没有，哪有那么大面子去要几辆？”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在“几辆”上边。
“那你有这么个好东西怎么不在我们村里做？跑去给外人赚银子？”又有人按捺不住情绪，出来质问邱夜。
“我叫了大家，你们乐意加入吗？”邱夜还记得他没穿过来的时候村里人对原身的态度，“我刚从战场上回来，找了你们多少人合伙做生意，或者借钱开店，你们谁答应了？不想担一点风险却要赚大钱，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这几天本来就不痛快，现在见了这些掉进钱眼里的人忍不住向他们出气。
“你这之前不是也没说清楚吗，”石会江也有点尴尬，“这次你看看，要不是我们村里也建一个木工坊，按你的要求来造东西？”
邱夜道：“晚了，我和雕梁坊签的有书契，只能给他们设计东西。”
又一个男人站出来，好像邱夜犯了什么错，他要来主持公道似的，态度很激烈：“邱夜，木工坊你不干，给我们弄几辆自行车你又弄不到，你好歹是我们石桥村的人，有赚钱的路子不想着乡里乡亲，反而去帮一个外人，你还知道你是哪里的水土养大的吗？你有没有点良心？”
他正来劲时，一道冷静的嗓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他：“他怎么没良心了？”
几个人都往外看去，是谢余意沉着脸走了进来。
邱夜一瞬间心都漏了一拍，他太帅了，又冷又酷，狭长的眼睛里仿佛凝着最坚硬的冰，一个小小书生愣是走出了两米八的霸总气质。
谢余意冷声道：“凭什么让他给你赚钱？邱夜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没有任何立场来干预，想要自行车的话，雕梁坊不是已经挂出告示了吗？明天开卖，与其在这里逼着邱夜给村里人要来几辆，不如早点准备好银子，去雕梁坊门口排队。”
他们还不服气：“邱夜自己就会做，就算从雕梁坊里混不到，帮村里人做几辆又有什么？”
“他会做就要给你们做吗？”谢余意仿佛听了多大笑话，“石伯父，你懂些医术怎么不免费帮大家看病？吴叔，你会养猪怎么不给村里人送猪肉？还有正哥，你家夫人刺绣是一把好手，怎么不见她给我们做件衣服、绣个荷包？邱夜会做自行车，你们想要也都拿银子来买，来蹭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是觉得你们占理，还是想仗着人多逼着晚辈对你们妥协？”
谢余意尽量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可不怒不急、掷地有声的一段话出来，也足以让剩下的人哑口无言了。
石会江跌了面子，心里不爽，道：“小谢啊，你是读过书的，嘴皮子厉害，我们说不过你，但这是我们和邱夜的事，你来这里胡乱掺和合适吗？谁不知道邱夜给了你一辆自行车，你是占了便宜了，还不准我们来问问情况吗？”
“情况我觉得你们已经问过了，邱夜不会帮你们做自行车，也不会和你们合作做生意，那你们是不是该走了？至于说我乱掺和你们的事，那我跟石伯父道歉了，我这个人心直口快的，有什么看不惯的就想一吐为快，不知道这样竟然也会冒犯到石伯父，是我的错。可你们是不是也该和邱夜道个歉？毕竟，刚才谁说的，他没良心？”谢余意的眼神在众人中扫了一圈。
一群人缩着脑袋当鹌鹑，邱夜见好就收道：“既然都是一个村的，我们就别计较这些事了，只是希望各位记着，雕梁坊的所有东西，我想要也要自己去买，这是他们生意人的规矩，雕梁坊林老板也没有必要为我行什么方便，所以以后不管雕梁坊发生了什么事，做出了什么新鲜物件，这东西做出来之后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各位也别因为这个和我过不去，石伯父，你觉得呢？”
“自然，自然，”石会江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以前是不清楚，现在把话都说明白就好了，大家都记着了，以后别因为雕梁坊的事儿在我们村子里找不痛快。”
邱夜笑了笑，道：“那好，我就不留大家喝茶了。”
逐客令一下，就算碰了一鼻子灰，一群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
剩下他和谢余意两个人，邱夜反而更加不自在了些，问道：“你要进来坐坐吗？”
谢余意本来站在门口那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往院子里走了两步，道：“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邱夜抿了抿唇，还是没说出来话，他总不能告诉谢余意自己发了这么多天呆吧，而且，他现在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谢余意。
谢余意皱了皱眉：“你还在为前几天的事情生气？”
“没有，”邱夜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余意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侧对着自己坐下，恨不得要躲起来似的，“不想看见我？”
“没有，我就是……”邱夜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谢余意自己的纠结，“这几天太烦了。”
见了面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些就像黑白芝麻乱撒一盘，邱夜一看见就心累，更何况要把它们一粒粒分开。
他在谢余意面前放松太久了，要他紧绷起来便显得手足无措。
谢余意后悔自己真是自讨没趣了，上赶着来看他摆臭脸，他现在看着邱夜那坐在小板凳上的身影都透露着对自己的抗拒，就差亲口说一句“你快回家去吧”。
但他不想就这样走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安静的可以听到风吹动树叶时发出的很轻的哗哗声。
那棵小樱桃树还是他们一起种的，当时种树的样子与一个多月后一比较，竟然成了另一番完全不同的光景。
邱夜先在这种胶着的氛围中坚持不住，道：“我真的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谢余意也觉得这样下去没意思，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累了就歇几天，你自己待着吧，我先走了。”
邱夜没吭声，他一边不想让谢余意离开，想听他随便说几句安慰的话，一边又怕相处的时间越长，自己在他心里边越怪异，被他嫌弃。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向门口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结果连一片衣角都没看见。
走得真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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