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夤夜宿营警情现，是友非敌自缚之
“等过了这个山头，就快进入狄道县域境内，按照现在的速度，最迟后天凌晨便能抵达狄道城了。”亲兵校尉马岭借着已经渐渐升起的月色指着远方的山梁，缓缓说道：“若是赶路的话，最快明天晚些时候也可以抵达狄道城。”
“晚上抵达，还要去叫门，反而给了他们准备的时间。”闻言的马谡却是在心中否定了加速前进的想法。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马谡还没有接到狄道城内最新的情况。
当即，马谡便再度问道：“马旭那边情况怎么样？接上头了吗？”
“早些时候便跟斥候营已经接上了头。”马岭再度答道：“已经命人前去通知马旭，约定明日在前方界碑处汇合。此时马旭应该已经接到了信号，或许已经安排了人员携带情报在前面界碑附近等我们了。”
“好。”马谡稍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待马谡犹豫是不是安排人先行前往界碑将情报给带回来呢，一名亲兵却是急匆匆地跑到了马谡的身边。
“将军！”亲兵半蹲下，立即汇报道：“前方斥候发现有数人，正快速向我营地接近。”
“什么！”警觉的马谡立即站起了身。
寂静的夜晚，又是偏僻的山林，马谡可不相信有什么猎户迷路的巧合。
“全营戒备！”马谡没再问询更多的细节，反而是立即对身边的亲兵校尉命令道。
“是。”已经站起了身的校尉也是立即答应道。
“备战！圆阵、备战！”转过身，校尉低沉的声音很快在亲兵的耳畔响起。
为了不过早地暴露自身的实力，校尉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亲兵营的战士们那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听着校尉的招呼，立即便明白了过来，随即便在各自伍长、什长的带领下，开始列阵起来。
以原本围绕在外围的马车作为基础，刀盾兵很快踢灭了篝火堆，并占据好空隙的位置。
藏在马车之中的长矛也随即被分配开来，林立的长矛瞬间让军阵变得威严而不可侵犯了起来；
与此同时，为数不多的最为精锐的弓弩兵也很快集结在马谡的身边。
趁着众军备战的时间，马谡也是飞快地向刚刚报信的斥候问道：“对方多少人，持有什么兵刃？”
“禀将军。”斥候也是立即答道：“约么四五人，树林之中查看并不清晰，除为首一人手持长枪之外，其余诸人皆手持长刀。”
略略顿了顿，斥候又补充道：“观其形制，倒是与我军制式环首刀并无二致。”
“汉军？”马谡顿时皱起了眉头，随即又问道：“会不会是马旭的自己人？”
“不会。”斥候立即摇头道：“发出过两次暗号，对方都没有应答。”
此话一出，马谡心中的疑惑更甚，而眉头皱得更紧了。
四五个人，显然不可能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而且这片区域内，除了驻守在首阳城和自己留下的亲兵营，哪里来的拎着蜀汉制式环首刀的人呢？
也就在马谡疑惑不已之时，斥候却又接着说道：“对方看起来其中有一人还中了箭伤，似乎几人是在逃命之中。身后树林也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为了避免暴露，什长未曾查探便要小人先行回来报信。”
“逃命？”马谡心头再度一惊。
陇西郡内，还有敢追杀我大汉军队的人？
难道有人要反？
若真是如此，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深呼出一口气，面对危情的马谡反而是越发的冷静了下来：不，不应该。若是真的有人要反，马旭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既然知道，一定会想方设法尽快通知我，而不会等到明天才在界碑处见面。
除非亲兵营五百多人全都被敌人给掌握了，这当然更不可能了。
既然不是反叛，那便问题不大。
电光火石之间，马谡已经做出了判断，随即对已经回到自己身边的校尉马岭命令道：“再派一什人员，绕过当前几人，查探下他们的后方。”
“是。”马岭显然也听到了刚刚斥候的“逃命”之言，当即也是领命。
当即，围绕在马谡身边的十余人便小心从后方留下的通道悄然离开，眨眼间的功夫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那茂密的树林之中，斥候口中正在“逃命”的几人也是略略放慢了脚步。
借着月光看去，几人的情况显然比斥候所描述的还要狼狈几分。
一行五人，除了为首拿着长枪之人还算看得过去之外，其余几人身上，已经满是刀剑和荆棘所留下的痕迹。其中一人更是大腿中箭，不得已倚靠在另一人的身上才能快速地行动。
这也是斥候不能确定是四人还是五人的原因。
而从他们不断回头查看的动作中，也不难看出，他们的确在逃命之中。
只是，随着马谡那边的行动，冲在最前面的拿着长枪之人，却是渐渐减缓了脚步。
“少，公子。”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怎么了？”
“前面的光亮，灭了。”拿着长枪之人也是压低了声音说道。随即似乎是怕对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再度补充道：“全灭了。”
是的，透过层层的树林，那拿着长枪之人，竟然是看到了马谡所部生起的篝火。
不得不说，此人之目力也的确是惊人的很。
“全灭了？”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对方发现我们了？”
“应该是。”拿着长枪的人微微点头道。
“那怎么办？”又一个略带急切的声音随即响起：“后边的人就快追上来了。”
“改道还来得及吗？”低沉的声音再度询问道。
“来不及了。”拿着长枪的领头人摇了摇头说道：“继续跑下去，要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被追上，而从这里到官道上，最近的距离，也至少还有两个时辰，而且，即便上了官道，也未必能躲掉对方。”
“那可怎么办？”急切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不改道，继续前进。”拿着长枪的领头人坚定地说道。
“可是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低沉的声音略带疑惑地问道：“而且熄灭了篝火，对方明显是在戒备我们。恐怕他们跟咱们身后的人也是一伙的啊！”
“不对！”领头人立即否定道：“如果是一伙的，他们就不该弄灭火把，而是该让我们自投罗网才对。”
“这。”一个声音随即响起。
“而且。”不待身边的人反对，领头之人便继续说道：“看对面篝火的数量，其人数少说也有几十人，根本不用怕咱们这几人，因此，灭掉篝火，冲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身后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是友非敌？”急切的声音明显带了一丝欣喜。
“黑暗里的野兽，对所有的未知都会保持警惕。”不待众人开心，领头的人却又再度将那丝欣喜给掐灭掉。
“没事，如今陇西郡已经归属我大汉，只要怎么报明身份，对方极大可能会帮助于我等的。”转过身，领头之人又打气道。
只可惜，他打气的方式显然并不算高明。
如果真的有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他们也就不该在这距离狄道城不过一日路程的山里被追杀了。
但所有人也都明白，眼前的这一伙未知来历的队伍，已经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了。
略略沉默了一会儿，那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让我先去试探一下吧，若是是敌非友，公子，你立即逃走。”
急切的声音也随即响起：“我和永青一起去，好有个照应。而且，说不定我还能卖卖惨，对方看我一条腿瘸了，或许就收拢咱们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生死存亡之前，哪有“惨”可以卖。
所谓的“卖惨”之言，不过是不愿成为队伍的负担，要用自己已经残破的身子，去为另外几人争取一线生机而已。
“不。”拿着长枪开路的领头人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您活着，才能给咱们报仇啊！”
“公子，慈不掌兵也！”
“公子，要复我族荣耀，最忌便是优柔寡断！”
“公子，不能让阿大他们都白死了啊！”
领头之人还没说出自己的理由呢，几道劝谏的声音便一同响起。
闻言，领头之人刚想要解释什么，随即却是在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没有人能看到的笑容。
笑容里，有几分自嘲，又有几分的唏嘘。
原来，自己这么不让人放心？
原来，自己还真是在坐井观天、小看了天下英雄啊！
当即，领头之人便彻底停下了脚步，在周遭几人惊诧的目光中，将手中长枪往那地面上狠狠一插，随即双手抱拳对着前方无边的黑暗中躬身行礼道：“吾乃大汉斄乡侯、骠骑将军所部亲兵，请见前方英雄。”
皎洁的月光下，前方的树林却依旧是黑洞洞，根本没有丝毫的动静。
“公子。”低沉的声音随即在领头公子的身边响起。
领头之人也非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当即严肃地对身边几人说道：“听我指令：弃兵！”
“公子！”急切的声音也再度响起。
“此为军令：弃兵！”领头之人根本不让他人说完，便立即冷声下令道。
闻言，几人不敢再有迟疑，纷纷将手中环首刀丢在了地面之上。
随着当啷当啷的兵戈掷地的声音响起，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竟是真的出现了数个身影，不是马谡的斥候更是何人。
领头之人显然一点都不意外，既然对面已经发现了自己，即便不是埋伏在前的斥探禀报的，也势必会派出斥候查探，自己几人的话语间，已经足够对方的斥候对自己形成包围了。
只是，刚刚还在逃命的几人显然对此颇感意外，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借着皎洁的月光，愣在原地的几人分明看见那数个身影，三两为伴，各自成阵型，竟然是从三面将自己几人给包围在其中。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呢，便有三人分从三个方向向他们快速行来。
当前一人一个扫堂腿，便将那几柄环首刀扫到了自己的面前，左侧一人也随即将那没入地面的长枪握在了手中。确保了武器都在掌控之后，右侧之人才发出了一声哨音，而远处的数人这才缓缓而进。
几个愣在原地之人这才看清，那不远处竟然是有两架强弩正对着自己。
“弩箭！”几人的心头顿时狂跳了起来。
没办法，这可是弩箭啊！
虽说桓灵之后，民间武器泛滥，但像铁甲和弩箭这样的高端货，却鲜少在民间流通。
没办法，威力太大了。一个着甲的士兵，可以轻松单挑至少五到七名不着甲的同等级的士兵，而弩箭更不必说，只要拉开距离，甚至可以无伤地解决数倍的敌人。
而如今经过数十载的消磨，民间能有弩箭的势力就更少了，尤其在陇西这样偏僻的郡县之中。
这弩箭出现唯一的可能，便是在军中，而如今的陇西可是大汉的地盘，自然，眼前之人，最大的可能便是汉军。
“他乡遇故知啊！”一想到如此，几人顿时就要一蹦三尺高来。
好在，领头之人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在还没有见到主事之人前，贸然暴露身份显然不是个好习惯。
眼见着手下几人就要自报家门，领头之人也是赶紧喝止道：“禁声！”
闻令，几人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的确，弩箭的出现说明对面极有可能是自己人，可万一不是呢？又或者对面之人即便是汉军，却已经被当地之人给拉拢腐蚀了呢？
自己等人莽莽撞撞地暴露了身份，不是在找死？
想及此处，几人额头也是不由得冒出了一脑门的汗珠，而看向领头之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的敬畏。
当然，这份敬畏不仅仅是因为刚刚的提醒，还有他对前方有人的准确判断。
也就在几人愣神的功夫，马谡的斥候却是手脚麻利地将几人全都用麻绳绑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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