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苏醒
五月的艳阳天，是最舒适慵懒的时节，一切都暖融融，轻飘飘，让人只想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打瞌睡。
齐琳打开了窗户，让橘黄色的阳光洒进室内，沿途形成一道四边形的光柱。光柱内，小小的灰尘在半空跃动，偶尔漂浮着一串透明泡泡，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靠墙的楠木床上，柳倾水安静的躺着，就像童话中的睡美人。
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精致的轮廓，眼尾微微挑起，洇着一缕绯红。眼睫长密，宛若轻盈的蝴蝶翅膀，遮住了那双明亮的金色竖瞳。唇色略浅，失了几分血色，脆弱的好似一碾就碎的花瓣。柔顺的乌黑长发从枕边迤逦而下，更衬得肌肤苍白如雪。
齐琳从脸盆中拧了毛巾，细致的擦拭它的脸庞，从那弯月般斜飞的眉梢，到眼角的泪痣，微微翘起的琼鼻，浅色的薄唇，最后是纤细的仿佛一折就能断的脖颈，每一寸肌肤都照顾周到。
“水水。”她注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庞，微不可查的叹息。
自从那日突然昏迷后，柳倾水再也没有醒过来，至今已一个月过去了。若非这具身体维持着微弱的呼吸，齐琳真担心它的本体是不是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意外。
这些日子，她就像照顾植物人一样，日日给它擦拭身体，细致耐心毫不厌烦。
她和水水在同个屋檐下住了七八年，早就熟谙彼此的生活方式。柳倾水极度爱洁，尤其不能接受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便是在大冬天都要天天沐浴。
如果它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异味，积下厚厚一层泥垢，绝对羞愤欲死。
擦过雪白的胸膛，齐琳的毛巾落到了蜿蜒修长的翠绿蛇尾上。阳光下，每一片青鳞都流光溢彩，美的摄人心魄。
她不由想起在那地下洞穴中看到的巨蟒本体，那些灰暗无光的鳞片，心中细密的泛起层层怜惜。
“水水，你什么时候醒来呢……”
它已经醒了。
就在刚刚，察觉双臂被人摆弄着张开，胸口贴上柔软湿润的毛巾时，它昏沉的意识逐渐清醒。
当它微微睁开一条缝时，正巧齐琳转身重新拧毛巾，没有发现它的异样。
柳倾水：“……”
下意识又闭上了眼。
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当齐琳轻柔的擦拭蛇尾时，它就将这点小疑惑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它的脑海中几乎能勾勒出琳琳的那双洁白的手，软软的，温温的，力道适中的抚摸过它的尾巴。所到之处，仿佛有细密的电流微微窜过，每一片青鳞都颤巍巍的放松下来，舒服的只想叹息。
但是，好像给琳琳添麻烦了呢。
它的心头微微泛起一丝羞耻，勉强克制住了想要蜷缩的蛇尾。脑海中却有一个诚实的声音在大声尖叫，琳琳不要停，继续摸下去。最好是顺着他的脊椎骨，从脖颈后的凸出的那块骨开始，一路抚摸而下，直到蛇尾的最末端。
来回往复，不要停歇。
那滋味……光是想象，就让他脸红心跳，浑身酥麻。
等等，它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非常干净，所以，琳琳确实天天都在这么给它擦吗？
柳倾水：“……”
啐，仿佛错失了无数个亿！
无论多么留恋那双温柔的手，但一切终究会结束。齐琳完成了今日份的擦洗，给端起水盆，走出了房间。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柳倾水微微睁开了眼，金色眼眸像蕴含着一汪春水，盛满了它自己都未发现的柔情蜜意。
虽然很想继续睡下去，但是……会让琳琳担心的吧。
它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自私，一边却忍不住给自己找借口。它是真的很累，从灵魂中散发出的疲倦，再睡两天也可以的吧。如果现在就醒过来，那岂不是以后都享受不到这么美好的福利了。
只再睡两天，没关系的吧……
“你醒了啊！”窗外忽然传来姥姥的声音。
柳倾水拉着被单的手，瞬间僵直了。
“琳琳，琳琳，快过来……”姥姥惊喜的去叫人了。
柳倾水的眼神暗淡下去，摊在床上了无生趣。
齐琳听见姥姥的声音，飞快的跑回柳倾水的房间，对上一双朦胧初醒的眼。
“水水，你终于醒了！”
“琳琳，我睡了很久吗？”
齐琳扶着它坐起来，端来一杯水：“快一个多月了，你感觉怎么样？”
就着她的手，柳倾水慢吞吞的喝了几口水：“还好，就是很累。”
它知道自己的灵识回到了本体中，因为本体受到伤害，而不得不滞留下来。直到伤势略缓，它就凭借着想要回到齐琳身边的强大意念，灵识回归到了这具身体中。但中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它却迷迷糊糊的。
齐琳就给它缓缓道来，在它昏迷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柳倾水听说了齐琳大战食铁兽大王的惊险过程，震惊之余又满心感动：“琳琳，你又救了我一次。”
它自己都觉得，能遇到齐琳，一定是上苍给它的偏爱。
齐琳露出柔软的笑：“水水是我重要的人啊，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在意这些了。如果我遇到危险，水水也一定会来救我的，对不对！”
“嗯！”柳倾水用力颔首，但随即想到，现在的它实在太弱了，顿时有点失落。
为了保护琳琳，一定要获得更强的力量才行啊。
齐琳：“对了，胡玉姬和白苍术也在这里。”
她微微蹙眉：“它们差点就把你烤着吃了，为了防止两妖逃走，我给它们点上了奴印。现在你醒了，它们就交给水水你处置吧。”
齐琳抚摸了下它的长发，起身去外面将两妖带进来。
柳倾水微微垂眸，细密睫毛掩住瞳孔内的冰冷，里面涌动着的是难以言喻的漆黑。
这一次，它的灵识回到本体中后，多多少少还是恢复了一些被封印前的记忆。它记起了当年自己为什么会被封印，以及被道门围剿时，那两个临阵脱逃的妖。
它倒是不怪鹿砂，那头东北傻鹿修行不到四百年，至今也是只长肌肉不长脑子，只勉强学会了化形术，却不屑做人，欢欢喜喜的当鹿。
当年更是弱小的可怜，被某个修真者一张五雷符就轰了个半熟。要不是蹄子还算跑得快，大概就成了庆功宴上的鹿肉烧烤了。
但胡玉姬和白苍术，这两妖却是连个样子都不做，听闻修真者围剿，直接撒丫子逃了。
它收这两妖为属下，平日里虽不亲近，但至少给与了庇护。到头来，却被背叛。
实在可恨！
很快，齐琳就带着战战兢兢的两妖进入了房间，这一个月来，虽然齐琳并没有虐待它们，但源于强烈的恐惧，两妖神色憔悴，犹如惊弓之鸟。
见到柳倾水的第一面，两妖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胡玉姬悲戚的道：“大王，求您绕过我们吧，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哪。是那熊猫妖威胁我们，我们才不得不听从它的指令。妾身心里是万分不愿意的。”
她捂着眼睛，嘤嘤的哭：“大王，齐天师，看到妾身膝下还有一个女儿需要抚养的份上，绕过我们性命吧。”
她知道齐琳心善，只要齐琳发了善心，那柳倾水必然是听话的。
白苍术低着头不说话，握紧的指尖掐进了皮肉里。对它来说，仅仅是跪在这里，就已经是莫大的屈辱了。
柳倾水浑身笼罩着寒意，语气淬着冰一般：“把你们的内丹给我。”
两妖一震，面色瞬间惨白：“这……”
柳倾水平静道：“果然还是不能留你们性命吧。”
“不不不，我给我给！”胡玉姬急忙道：“多谢大王不杀之恩！”
她确实不该贪婪，如今这局面，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她单手按住腹部，缓缓向上推移，嘴巴张开吐出一颗浑圆的金丹，恭敬的呈现给柳倾水。
失去了内丹后，胡玉姬瞬间从一个妖娆美人，变成了普通白狐，连九条尾巴都不见了。
白苍术僵硬着没有动作，柳倾水也没有催促，只冷冷的注视着他。
胡玉姬，它了解她的性情，留她一条性命去照顾子女，也算应了上天好生之德。
但这只刺猬，心思诡秘狡诈，它不想留。
但顾及着齐琳，柳倾水不想当面见血。
白苍术缓缓抬头，眸光复杂：“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它很了解柳倾水，哪怕如今的它似乎被那人类女人影响，变得仁慈起来，但它很清楚，倾水蛇君冷酷的本性不会改变。
它是注定要死在这里的！
柳倾水没有否认，在它心里，白苍术确实已经是一只死刺猬了。
白苍术转头对胡玉姬道：“你走吧，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切记，不要为我报仇，好好过日子。”
“你……”胡玉姬双目蕴着泪，最终还是掩面跑了出去。
无论是屋里的齐琳，柳倾水，还是外面的姥姥和姥爷，都没有阻止她。
白苍术留恋的望着她的背影：“柳倾水，你知道我为什么嫉妒你吗？”
柳倾水淡淡的：“就你的小肚鸡肠，嫉妒的何止我一个。”
白苍术：“……”
它咳了声，眸光恢复冷漠：“因为玉姬她，一开始喜欢的妖是你。”
柳倾水冷硬的面容破碎了一瞬，下意识看向齐琳。齐琳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像以往那样恬淡沉静。
“我理解的，妖族都慕强，你是千年大妖，威名远扬的倾水蛇君。我算什么东西，一只爹妈都不知道是哪个畜生的野刺猬，登不上台面的末等血脉。”
白苍术惨笑两声：“我有多爱她，就有多嫉妒你！”
柳倾水：“……”
真想生吞了它，省的继续听这些糟心的话。但琳琳在这里，不可以表现的太凶残啊。
白苍术看向柳倾水：“我不求自己生，我只求她能活！”
他太了解倾水蛇君了，哪怕表面上放过了胡玉姬，也许下一秒就改变了主意，将她赶尽杀绝，不留祸患。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件你一直想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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