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心与馅饼01
“多数人的暴/政就是正确的么。”
雾快要散了。
丝丝缕缕的雾气越飘越淡，松开了对风物轮廓的束缚。
一棵并不年轻的大树扎根在不远处，荫下立了一排拴马桩，拴着几匹瘦马，还有两头骡。
树后则藏了一片光秃秃的大场院，尽头是木头房子，旁边矗着一座钟楼。
“咚——”
很悠长的一声钟鸣。
场院里浮着沙尘，地上多了几道人影。
由于有加载速度快慢的差别，所以最先凝实的身影只有一位，是个男性。
“哈喽！大家上午好~今天我进入的是新手级副本‘迪温小镇’，对，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迪温小镇。”
他声音轻快，身前是一面长方形的透明光屏，上面跳跃着一行行浅白色的文字。
【新手级副本？？？】
【杰sir你终于炸鱼塘了？】
吴文杰瞟了眼尚在加载当中、还没完全显露出身形的队友们，浑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继续与虚拟终端热情互动。
“炸鱼塘？我没有啊，这位观众你是不是错过了‘迪温小镇’的传言？区区新手局菜鸟本，理论存活率高达六成诶，可是它已经连续四次传出团灭的噩耗了。”
【woc你居然敢进迪温！】
【团灭？还四次？】
【一次本里有几个人啊？】
“标准人数八位，四八三十二……也就是说，已经有32名玩家死在这个剧情向解谜本里了，比一般的地狱本还要离谱。”
穿着休闲浅色衬衫的男人挽了挽袖口，话一点没停，索性顺着话茬又数起队友来。
“一二三四五……六个？得，算上我有七个，还差一位没加载进来，等开场的这会儿就先不管他们了。”
【今天走探秘风格？】
【你小心点，别一起折进去了】
吴文杰一边观察周边环境，一边漫不经心地与光屏上的弹幕搭话，“对，我今天就是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代替大家来这里探秘的，千万别说我不要脸啊。”
多亏他长得还算周正，人又年轻，对着终端wink也不显得油腻。吴文杰一眨眼，摇了摇手指，语调含笑。
“我一个三星玩家居然回来打新手局，被同期人知道了得笑话死我。哎，到时候你们可得替我解释解释……”
【等等！啊啊啊？】
【好好看的小哥哥！】
【我被美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什么好好看的小哥哥？”
弹幕画风一变，骤然暴增，吴文杰一时间没跟上剧情。对自己颜值很有数的他看着上面刷的一堆“卧槽好好看”和“美颜暴击”，不知道这是抽了什么风。
【转身啊，你快回头！】
【倒吸一口冷气gif】
【刚才过去的那个人难道是3d建模？还是我眼花把他给美化了？】
光屏另一端的观众们视角比他广多了，上下左右任性切换。
人家都是360°无死角的ob，而他在不转头的情况下顶多能看到188°的范围。
吴文杰无奈，只好转身，回头。
怔愣的男人对上了一双冷茶色的眼睛。
青年的肤色白得晃眼，眸子微微垂着，瞧起来不大好接近的样子。视线扫过人时附有冰冷的探究，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唇色有些浅，锋薄的唇角绷成线，给人一种冷硬的错觉。
青木亚麻灰的发略长，左耳侧用透明的丝线束了一缕，几不可察的丝线末尾坠了枚祖母绿，嵌在银里，幽绿的宝石似乎失去了光泽，指甲盖大小的一块。
目力超群者可以看到祖母绿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缝，几乎要将宝石劈成两半。
他面容苍白，右眼处戴了枚单片眼镜，花纹繁复，样式古老，有一条纤细的镜链垂在颊侧，泛着黄铜色的陈旧气息。
这位装束奇异的青年挟着最后一抹晨雾走来，气质十分特别，像是什么……
尘封在密不透风的黑暗橱柜里、保存得极其完好、却永不见天日的东西。
【哇塞~他的装扮好特别哦】
【是喜欢cos的玩家？但我没在首页看到过他啊，难道还是新人？】
【杰sir你走近一点嘛】
【这个长相我太可了！有没有id？】
虽然弹幕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但吴文杰并没有不虞。
毕竟飞来的热度，不蹭白不蹭。只有三星及以上的玩家才有开虚拟终端的权限，新人是没有这种增加人气的机会的。
通过他吴文杰的光屏看人又能怎么样？反正上涨的热度依然属于自己。
思忖片刻，权衡完利弊的吴文杰面上扬起营业微笑，不动声色地朝着最后加载进来的青年迈近了一步。
可察觉到他视线的青年忽然一顿，原本漫无边际的扫视突兀地停在了吴文杰这边。
他眼皮半掀，目光也像是沾上了冷冷的茶色，清凌凌的。似乎一旦被他的眼瞳盯住超过三秒，人便能感觉出些许心悸来。
吴文杰喉结微滑，干咽了一下。
他讪讪地收回了欲迈出下一步的脚，随后却又为自己的退缩而感到诧异。
一时间，进退两难的他连弹幕都没敢看。
不过很快，恼羞成怒的情绪便盖过了那令人发怵的一眼。
吴文杰已经观察过了，进本的八人之中只有他一个是三星级，其余都是连光屏都没有的“菜鸟玩家”，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装束唬人逼格高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凭借这些通关副本？
想到这里，吴文杰原本泄掉的底气又重新补了回来。
他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打算将刚才那一记“冷眼”还击回去。
可是，当他再一次看向青年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已经移开了目光。
吴文杰：“……”操？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相当糟糕，连话都还没讲上一句，就先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避免狰狞起来吓到终端的观众。
“人已到齐，副本应该马上就要启动了，”他整理好情绪，清了清嗓子，愣是撑起完美的微笑对着光屏宣布，“探秘即将开始！直播间里的朋友们准备好了吗？”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老树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异响，听起来就像是什么“刺啦滋啦”的电流声。
这声音吸引了所有玩家的注意，无论是新手还是老手都抬起了头。
他们遵循人类本能，朝着声源望去。
【叮！检测到玩家人数已达标，正在加载副本信息……loading……新手级副本“迪温小镇”，欢迎玩家的到来！】
【任务目标：存活三天三夜，系统将根据玩家的表现进行评分。提前通关的方式有两种：其一，通过正确的方式打败关键人物；其二，杀掉boss，直接通关】
【生存警告：不要＆￥※……】
最后一条里，只有“不要”是清晰的，其余全都是难听且刺耳的噪音。
听到那一串乱码，所有玩家的第一反应都是瞳孔一缩，眼中盛满了不可思议。
吴文杰的小臂下意识地一抖，于是链接在前臂上的光屏也跟着晃了晃。
见状，弹幕上说什么的人都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信号不好？】
【生存警告咋没了？！】
【吴文杰刚才是不是害怕了？诶我说，三星级的玩家啊，难道就这？】
【妈的这怎么回事】
【炸鱼塘的副本你也害怕？】
“扯淡，我怎么可能害怕。”
吴文杰瞟着光屏上那刺眼的“三星级”和“炸鱼塘”等字眼，自己也觉得手抖是一件很荒唐的事。
他嗤笑了一声，说：“不就是一个生存警告？没有就没有呗，新手局的本还能难到哪儿去？顶多费点事罢了。”
他面上的笑甚至可以说是张狂，骗弹幕的同时也骗到了自己，没过几秒便忽略掉了心底那一点不祥的预感。
“行了，我先带队友开启副本，先不跟你们互动了啊，记得给我投票。”
吴文杰随意地一挥手，关掉了光屏。
虚拟终端是可以关闭的，只不过它是单向操作，观众们依然能看到副本里的情况。
“你们都是一二星玩家吧？”
吴文杰转过头来，眼神里含着不易察觉的轻蔑与优越感，他朝临时队友们抬了抬下巴，语调轻佻，“我是三星级玩家，来这儿就是过着玩，害怕的话跟我走也行，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提点你一下。”
这几个人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唯一有点特别的还是那名青年，不过撑死也就二星级，除了一张脸，估计也没其它能够抢他风头的地方。
吴文杰满意地看着这些人朝他走来，虽然他们面上或多或少地带着些犹豫之色，可最终还是低头站在了他的斜后方。
他当然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大好人，这只不过是一种欺骗观众好感的手段罢了。遇到危急情况帮不帮忙不还是他说了算？如果他不帮忙又能怎么样？
再说了，现在有这么多人簇拥着自己，他本身的成就感也是直线上升。
唯一的不足，就只有……
吴文杰乜了一眼没有跟着“大部队”走的那名青年，扯了扯唇角，无声冷笑。
这不识好歹的人呐，总会死得很惨，往往连第二天都活不到。
管他呢，死了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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