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为棺之道
一位鬼官坐在官署正对的位置上，右手捧着一只小巧的紫檀茶壶。鬼官嗦住壶嘴，右手向上微微托起，那缕清香茶韵，顺着喉咙，沁入于心。
“我笑那东岳大帝、酆都大帝不识行乐之路，十殿阎王不知官高之便利。众人皆知他们掌管生死地狱，殊不知这些归家的鬼魂，需通过你我管辖的地盘。”
副官的胳膊立在桌子上，用手背将他的脑袋顶起，魂酒的后劲麻醉了他的灵魂。
“嘿嘿，他们要名，我们要利，也算是……嗝~双收！”
鬼官见副官醉入九分，本来迷离的眼神变得尖锐无比，嘴角刻意勾起的笑容消融。鬼官侧头看向石柱后的几十名侍卫，暗中示意。
“来！我们再喝一杯！”
鬼官托起茶壶的底座，再向副官敬“酒”。
副官沉重的双手用力地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却始终找不到自己身体的重心，几度快要将自己绊倒。
“干！”
副官扣住酒樽，生怕它会掉了地上去。
鬼官举起紫檀茶壶，毫无善色的面容上，预言着接下来的结果。
“咚！！！”
副官的人头落地，灵魂的血液将洒落在地上的魂酒污染。侍卫收起手中的剑，抱拳站在鬼官面前。
“大人，他怎么处理？”
鬼官用衣袖捂住自己的鼻子，眼中努力地挤出几滴泪来。
“安儒！糊涂啊！你跟了我这么些年，为什么要干这样的傻事！”
在他哭完这一阵后，转头对侍卫下达命令。
“把他的灵魂封起来，咱要拿这颗脑袋向上面交差。”
“是。”
鬼官踏出官署的门槛，将袖子向后颠动，露出手臂的“果体”，拍净衣上的灰尘，理顺着装，扭过头看向身后那具仍处在喜悦之中的尸体。
“为棺之道。”
。。。。。。。。。。。。。。。
“怎么样了？”
东岳大帝正在秦广王的鬼判殿中处理内政。
秦广王将上面的名单翻阅了一遍，便察觉到了上面的疑点。
“只有小部分的鬼官自首了，大部分都把责任推到了副手或者不相干的鬼身上。”
东岳大帝揣思这些鬼官的心理。
“看来我们制定的东西还存在漏洞啊。”
秦广王把名单放在桌上，向东岳大帝开口说出自己的见解。
“这世上还没有完美无暇的政策，如果谁说自己见过，那也是因为还没研究出漏洞的攻略。我们只需要让它达到与这个时代接近完美的水平，特殊事件则可以以情处理。”
东岳大帝思索这句话中的分量。
“这个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讨论，先把秦昭叫过来吧。”
秦广王挠了挠脑袋，向东岳大帝说明情况。
“他……现在还休养着呢。”
东岳大帝听出了秦广王的偏护之意，不禁笑道。
“只是让他帮我处理一些内政，这样才有理由给他升职啊。”
“鬼府第一医院。”
。。。。。。。。。。。。。。。
鬼府第一医院
秦昭翻开垃圾桶，对着里面大吼大叫。
“穷鬼！你在哪？！”
站在病床旁的穷鬼抿起嘴唇，他完全清楚对方就是故意的。
“吱咦~”
忘崽夫妇秦子林和谷兰香终于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他的母亲谷兰香将一个白菊绿叶的花圈放在秦昭的床旁，关心地询问秦昭的身体伤势。
“你不是实习鬼卒吗？怎么能伤成这样？”
秦昭扫了一眼旁边的花圈，上面还写了一个极具特色的大字——“奠”。
迷茫和嫌弃杂糅成秦昭现在的表情。
“地府看望病人，送的花都这么硬核吗？”
穷鬼瞧见战场一时混乱，迅速将两条围巾砸到秦昭的脸上，秦昭也同样迅速的收进储物空间当中。
秦昭父亲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鬼也不算破例。
“那是什么？”
秦昭把战火的矛头指向穷鬼。
“他是穷鬼！”
秦子林的双眉横如长刀，大步向侧一跨，右手贴在穷鬼的后脑勺，左手掀开垃圾桶的盖子。
“原来是你啊！”
穷鬼的双手在垃圾桶的侧面“击鼓”，里面的声音达到了混响的效果。
“饶命，饶命，饶命……”
“吱咦~”
“秦昭在哪？”
东岳大帝两手空空，走到病床旁。
秦昭见他没有拿什么东西，松下了一股气。
“终于来了一个清净的，欸？你是谁啊？！”
在场的几只鬼中，仅有穷鬼认出了东岳大帝的身份。
“我是东岳大帝，你看窗外。”
秦昭的心中生出一种浓烈的不祥之兆，他看向窗外，那一排排花圈摆在那里，每一个的中间都写着字，合起来正是一段话。
穷鬼将那段话一个字连着一个字地念出来。
“祝，秦，昭，早，日，康，复。回，来，工，作。”
这些是东岳大帝委托秦广王制作的，彰显出他的风格。
“我正好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一下，穷鬼来都来了，要不就一起去吧。”
穷鬼的脚刚踏出病房半步，就被东岳大帝喊住。
“那个……啊哈哈……好啊。”
秦昭死死地抓住被单，感觉自己的人生（鬼生）失去了色彩。
“你们地府是就我一个打杂的吗？！怎么就抓着我不放啊！你们谁也别想让我离开这张床。”
。。。。。。。。。。。。。。。
鬼府外，站着两名衣着与其中不符的鬼。
秦昭双手叉在腰间，背负着那张病床，一脸的生无可恋。
东岳大帝不久前赠送给穷鬼的新衣服，被穷鬼撕得破破烂烂。
“还是这样比较符合我的身份，你那床到底要背多久？”
秦昭把病床收进储物空间，同样吐槽穷鬼。
“新衣服怎么被你撕成了这样，你是看了哪家的时尚杂志？”
穷鬼比较满意自己的造型，甚至还多“改造”了几个破洞。
“要是财神端个乞讨的碗，怕是会有不少人认为他是个骗子。”
鬼府驻守的两位鬼卒，奇怪地盯着这两个可疑的鬼。生怕他们会做出一些令鬼匪夷所思的事情。
紧张的局面被秦昭打破，他走向路旁的花楼，想通过上面的窗户观察道路的行人。
穷鬼正想叫住他，却瞧见他已经走了进去，快步追去。
楼边的姑娘将他拦住。
“这里可是青楼，不是你能消费得起的。”
穷鬼伸手一探，一枚钱包出现在他的手中。
“我有钱！”
姑娘瞧见穷鬼走进后，喃喃自语。
“有钱为什么要穿成那样？”
进入青楼的秦昭谢绝了所有女子的搭讪，这里的女子皆为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接待达官贵人、风流才子。
迎面是一座假山，上面滚动着一个跟水车相似的装饰品。
楼上楼，也就是二楼的门板上，红的、翠的，倒是鲜艳无比。
这些屋子里传出琴声、笛音、诵诗等。
秦昭回过头发现自己迷失在了这片花绿当中，找不到穷鬼的身影。
他找到一位女子，向她询问这里的地形。
“你们这里的垃圾桶在哪啊？”
女子抱着琵琶，给秦昭指出一个方向，并向他推销自己的才艺。
“往那一直走就有一个，你要不要听我弹琵琶，可好听了。”
秦昭掏出一张地府的钞票，塞进琵琶的四根弦里。
“多谢。”
他跑到垃圾桶前，在旁人的低眉疑哞之中，大声呼唤。
“穷鬼！你在吗？”
一只手搭在秦昭的肩膀上，正是穷鬼。
穷鬼在远处听到了秦昭的声音，便顺着声音的强弱寻来，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幕。
“我在这里。”
秦昭欢环顾四周，不解地看向穷鬼。
“你是从哪个垃圾桶里出来的？”
穷鬼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掏出自己的钱包，向他展示自己的富有。
“你才是穷鬼！我比你有钱。”
秦昭的脑袋摇得像是被左右两边的空气来回抽打耳光。
“我不是穷鬼，你是穷鬼。”
穷鬼揉了一下发痒的鼻子，止住了打喷嚏的欲望。
“我是穷鬼，但你是真的穷鬼。”
秦昭面含微笑，温柔的语调、平淡的语速，诉说着一段普通的设定。
“你是真的穷鬼，我是秦昭。”
穷鬼一把抓住秦昭的衣领，不再与他争论，带着走上二楼。
二楼的视野比较宽阔，这个角度能看到很多细节。
穷鬼呼唤一名丫头。
“来壶酒，我跟我这朋友叙叙旧。”
秦昭坐在椅子上，审视着眼前的穷鬼。
“你还挺熟练的啊。”
穷鬼面不改色心不跳。
“听曲赏乐，多好的地方，这里可以避开世俗的繁忙啊。”
丫头提着一壶花酒，放在桌前。
穷鬼为秦昭斟上一盏酒，酒盏半面白陶、半面古木，配上这醇香的淡色花酒，倒是有一番韵味。
“此酒名为【醉卧美人膝】”
秦昭端起花酒，倚靠在窗边，朝着窗外瞧去。
薄酒润唇，这与他平时喝的果汁不同，有微弱的辣痛感，也有可以品出的清甜。
正当他感受花酒中的韵味时，不料手中的杯盏脱手，砸落在一名路人（路鬼）的脑袋上。
两鬼相视，那路鬼本欲生气，却见了秦昭的容貌，变得温文儒雅。
一旁吃瓜看戏的老婆婆急忙赶到路鬼的身旁。
秦昭向后仰倒，极为抵触地凝视着楼下的两只鬼。
“这剧情我好像在小说里见过。”
那老婆婆的一句话透露出了路鬼的名字。
“西门大官人，你可千万别生气……”
秦昭的怒气吹动头发，一脚踏在窗口上，左手抓扶窗户保持平衡，右手指向楼下窃窃私语的两只鬼吼叫。
“你们可别造谣啊！我可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穷鬼把他从窗户上拔下来，等秦昭给西门老兄道歉后，才重归安静。
这青楼与茶馆皆为情报之地。这不，隔壁那桌就传来了几个大老爷们的八卦新闻。
男a：“听说那西门官人只走西门。”
男b：“那东门官人。”
男a：“走东门。”
男b：“北门官人……”
男a：“走北门。”
秦昭听完这一堆废话，立马转移偷听目标。
穷鬼向下凝望着花酒中自己的影子。
“姓南门应该就走南门吧。”
另一桌正准备讨论八卦，男子稍稍一转头，就瞧见了侧着身子准备偷听的秦昭。
男c：“你这偷听的，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秦昭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搬去了一张凳子，止不住的兴奋是他的演技。
“反正都是分享，多一个鬼少一个鬼都无所谓的。”
男c也不再压低声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喇叭来。
“大家注意了奥！注意了奥……咱这的花魁！这的花魁……前些日子在假唱！在假唱……假唱……唱……”
“呼！”
周边所有鬼的脑袋齐刷刷地甩过来，还甩出了破风的声响。
男c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
“他们应该也是来听我讲八卦的吧？”
秦昭早就坐回自己的座位，优雅地翘起兰花指，捻起小酒盏，品尝花酒的清香。
“这怎么看都像是要揍你的吧。”
“砰！”
一阵嘈杂在二楼炸开。
“据说这里的鬼官老贪了。”
“我看这里发展还不错啊。”
“都是表面挥起的迷雾。飞机的外壳做得再逼真，没有里面的东西，就是飞不了天！”
“他居然这么大胆，不怕被查啊？”
“现在谁不这样？等你查的时候，人家早就跑路了。而且我听说啊，上头清理贪官，结果抓了一堆副官。真希望咱地府也能来一个《鬼魂的名义》，缓解我现在无聊的心情。”
“这算侵权吧。”
穷鬼听完这些话后，向秦昭说出地府贪官的特点。
“神的寿命是有限的，但若香火不断，功德增加，便可延寿。凡有罪之人来到地府，功德为负，将送往地狱受刑，直到化零为止。而他们便是利用自己的职能之便，夺走鬼魂的功德，相互串通，将信息篡改，从而贪得功德。”
秦昭认真听他讲解。
“如果一个鬼魂被刮走一点功德。”
穷鬼听出了秦昭话中的意思。
“那就像是你们儿时的愿望一样，如果全世界每一个人都能给你一块钱，这总量将是巨大的。这种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东岳大帝之所以派你我来此，是因为这里民心过低，却表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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