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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返校


易泽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胃已经不疼了,他走出卧室,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厨房泄出明亮的灯光。

        尚秋辞正站在厨房低头看手机。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易泽一眼,淡淡道:“醒了?我在给你熬南瓜小米粥,马上就好。”

        尚秋辞面无表情,表现出和他这个人毫不相符的冷漠。

        如果说带着笑的尚秋辞是温暖和煦的小太阳,现在的他则是极北冰川万年不化的寒冰。

        这让易泽难得地感到棘手。

        在易泽的记忆中,如此冷漠的尚秋辞他只见过一次。

        那是他高三刚转校不久。

        出色的外表和优异的成绩原本是人际交往时的加分利器,可当性格过于冷漠后,这就成了遭人嫉恨的源头。

        易泽初来乍到,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个性,行事很少顾虑其他人的感受,这导致他的同学关系一团糟。

        只有尚秋辞不介意易泽的性格,能心平气和的与易泽交流。

        但也仅限于说得上几句话了。

        变化始于易泽刚转来的那个周五。

        从宿舍到教学楼要经过一条穿越幽静密林的小路,除了人流高峰,其余时间甚至显得荒僻。

        周五晚上,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分钟,易泽匆匆走在路上,发梢还在滴水。

        他在寝室洗澡时突然停水了,等他艰难用寝室里的矿泉水冲掉泡沫,距离上课还有不到三分钟。

        走到密林中间,易泽被三个人拦住了脚步。

        上课铃响了,班长尚秋辞开始清点人数。

        缺了四个人,除了他的新同桌,另外三个都是班上的刺头。

        感觉不太对劲,尚秋辞向值班老师报备一声,准备回宿舍看一眼。

        刚走到小树林,就遥遥看见四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影。

        尚秋辞冷笑一声,大步跑过去。

        他就说这几天班上的老鼠屎怎么安安分分不作妖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易泽不擅长打架,一下子被三个人围堵,很快就落了下风。

        尚秋辞赶到时,他的嘴角已经落了一块青紫痕迹,身上很多地方也隐隐作痛。

        易泽蜷在地上,尽力护住要害。

        打他的人声音嚣张:“你继续傲啊!我叫你狂!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老子有句名言: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尚秋辞阴森的声音在三个刺头身后响起。

        落在身上的拳头在这道声音响起时就停住了。

        易泽谨慎地透过手肘间的缝隙向外看,有幸目睹了刺头从嚣张得不可一世到惊恐无比想要抱头鼠窜的全过程。

        这句话的威力有那么大吗?

        班长用实际行动解答了易泽的疑惑。

        只见尚秋辞冷笑出声,动作快如闪电,几下撂倒了三个刺头。

        易泽一直以为尚秋辞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类乖学生,学习认真,从不惹是生非,更不用说打架斗殴。

        但事实摆在他眼前,这个自认识以来一直表现得乖巧阳光的人,一脸冷漠干脆利落地镇压了三个人!

        一只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向易泽。

        尚秋辞换上安抚的笑,语气轻快:“起来吧同桌,没事了,别怕。”

        傍晚的霞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尚秋辞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易泽紧紧抓住了那只手。

        后来三个刺头因为寻衅滋事写了检讨受了处分,易泽和尚秋辞的关系也以此为突破口越来越好。

        那一次尚秋辞的冷漠是对着别人。

        这一次尚秋辞冷脸以对的却是易泽本人。

        “我记得之前你的胃病差不多好了。”尚秋辞收了手机,双手环胸,“怎么今天又犯了?”

        “可能是因为中午的菜太辣了。”易泽语气低落,脸色还有些苍白,垂眸避开尚秋辞的眼睛,“吃的时候不觉得,回来的路上才开始疼。”

        尚秋辞又问:“那你包里吃了一半的胃药怎么解释?”

        他的脸绷得很紧,叫人完全看不出情绪。

        易泽沉默了。

        尚秋辞:“多久了?”

        易泽:“上大学以后,饮食一直不太规律,医学生课业繁重。大一下学期,胃病就复发了。”

        “干得漂亮!”尚秋辞抚掌,气极反笑,“我高中耗费那么多精力,全都白瞎。你要不是我好兄弟,我才懒得管你。”

        “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易泽认错态度良好。

        见易泽认错如此干脆,尚秋辞反而冷不下脸了。

        说到底他和易泽也就是一年多没联系的过去式好兄弟,现在即使关系破冰开始缓和,也没恢复到以前那种形影不离嬉笑打闹的状态。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抱歉啊泽哥,我就是有种自己的辛苦付出被糟蹋了的感觉。你也是因为学业,不是故意的,我刚才不该对你那么凶的。”

        易泽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他太了解尚秋辞了,一旦真正接纳一个人,就会把那个人纳在自己的羽翼下,细心妥帖,无微不至。

        然而这些温暖亲近的举动,仅仅是出于友情、兄弟情,不带一点易泽渴求的爱慕。

        明明很多情侣之间,都达不到尚秋辞这种程度。

        小米粥是用砂锅慢慢熬的,易泽起来时已经熄火十来分钟了。

        熄火后尚秋辞没有揭盖,粥熬好后再焖一会儿,香气更足。

        时间差不多了,尚秋辞揭开锅盖,南瓜的清甜和浓郁米香融合在一起,在厨房中弥漫开来。

        尚秋辞盛了两碗粥端到餐桌上凉着,又进厨房炒了盘青菜。

        清淡养胃,适合胃病患者。

        一股暖流淌进易泽心田,尚秋辞生气归生气,照顾人的举动一点也不含糊。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尚秋辞从实习基地带回公寓的小纪念品也越来越多。

        再过一夜,尚秋辞就要回学校了。

        尚秋辞和易泽的学校同市不同区,即使是最快的轨道交通也要一个半小时。

        以后两人要想再聚,就显得很麻烦。

        这些天尚秋辞一直在负责易泽的一日三餐,中午他会待在实习基地,所以总是提前做好午餐放在冰箱,热一热就能吃。

        但胃病不是几朝几夕就能养好的,何况易泽是胃病复发。

        尚秋辞收拾明天离开的行李时一直在说易泽需要遵守的注意事项,而易泽就在一旁,边听,边帮忙一起收拾。

        “一定不能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平时饮食不能太油腻,要吃清淡点,早餐主食最好是养胃的粥,再搭个鸡蛋或者包子馒头。”尚秋辞突然歪头看着易泽说,“我怎么觉得你不会按我说的做呢?”

        易泽有些无奈:“那我把一日三餐都拍下来发给你,可以吗?”

        “好哇!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尚秋辞迫不及待点头,免得易泽后悔嫌麻烦。作为好兄弟,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看顾好易泽,让易泽恢复健康。

        等尚秋辞关上行李箱,易泽指着客房书桌上一排纪念品说:“小辞,你忘记收这些东西了。”

        “嘿嘿。”尚秋辞看着一排金属的、塑料的、木质的、玻璃的纪念品,心中是满满的成就感。

        这些可都是过去两周他亲手做出来的!

        只见他大气地一挥手,对易泽说:“爱妃,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送给你了!”

        易泽怔了一下,欣然接受,配合道:“谢陛下恩赐。”

        夜深人静时,客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了。

        尚秋辞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

        朦胧的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照进来。

        易泽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尚秋辞精致乖巧的睡颜。

        他就这样静静看了很久,临走前帮尚秋辞掖紧被角。

        一大清早,易泽就开车把尚秋辞送回了实习基地。

        基地外停了三辆大型巴士,大巴侧面放行李的地方敞开,陆陆续续有学生放好行李上了车。

        易泽帮尚秋辞安置好行李箱,跟着尚秋辞走到大巴前门,然后两人停住脚步。

        尚秋辞冲易泽张开双手。

        下一秒,易泽紧紧抱住了他。

        尚秋辞轻轻拍了拍好兄弟的后背,压下内心细微的不舍。

        “泽哥,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易泽克制地松开手,拉开和尚秋辞的距离,声音低沉:“我会的。”

        尚秋辞满意地点点头,上了大巴。

        易泽看着他穿过狭窄的过道,最终在巴士中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隔着车窗对易泽笑。

        突然尚秋辞把车窗拉开,探出脑袋,对易泽严肃道:“记得拍照啊!”

        易泽看着那颗探出车窗的毛茸茸的脑袋,仰首露出一个动人的笑,承诺道:“不会忘的。”

        大巴鸣笛两声,缓缓发动。

        尚秋辞被载着不断前行,回首间,易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姿挺拔,注视着大巴逐渐远去。

        “出息了呀尚儿!”一个巴掌重重拍在尚秋辞肩膀上,“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啧啧,长得真帅!”

        尚秋辞收回视线,冲白诺翻了个白眼:“去你的,那是我好哥们儿。”

        白诺是尚秋辞的大学室友之一,另外俩一个叫陈默川,一个叫罗修宇。这次实习尚秋辞和三人被分在不同寝室不同班级,没怎么凑在一块儿。

        白诺恍然大悟:“哦哦,就是你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吧?可你不是说他在北方读书吗?”

        尚秋辞扶额:“不是那个,这是另外一个,高三才认识的,他现在在医科大读书。他们俩呢?”

        “嗐,这辆车坐不下,他们去另外一辆了。”白诺朝周围看两眼,凑近尚秋辞的耳朵神神秘秘小声说,“尚儿,你说实话,你和刚刚那帅哥真的只是好哥们儿?”

        “不然呢?”尚秋辞疑惑反问。

        白诺大为不解:“可你俩刚刚那黏糊劲儿,跟小情侣告别似的!你放心,咱寝室没人歧视同性,不用瞒着。”

        尚秋辞哭笑不得:“真不是。我那哥们儿他恐同,之前误会我是个同,一年多没和我联系。就这次实习才解释清楚。”

        白诺这次是真的悟了:“就是你之前和我们说‘没能及时拒绝一个男生的告白,结果痛失好兄弟’那个?”

        “对,就是他。”

        谁知白诺一声冷笑,阴阳怪气道:“呵,男人,现在想起我们尚儿的好,知道后悔了。”

        尚秋辞:

        倒也不必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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