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路上
路上，苍情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烤肉，一边对北苏道:“你我初遇时见你在找宝贝卖，加上一路又颇为拮据，你是不是缺钱？”
北苏很感慨:“你懂我啊，好兄弟！”看看之前那个奇怪的人说的什么鬼话，苍情简直和他形成强烈对比！
“所以，”苍情一笑，“我有挣钱的办法，你愿不愿来？”
北苏登时一激动，“真的？”
苍情真挚道：“真的。”
北苏摸了摸干瘪的乾坤袋，有些肉痛，“所谓有得必有失，想必你那赚钱的方法，要付出些代价吧。”
苍情又嚼了一口烤肉，弯嘴一笑，带动嘴上的油光都闪成一个弧度，“代价……大概就是你的时间吧。”
北苏好奇了，“是什么？”她最不缺的不就是时间吗？对仙人来说，时间是最不像代价的代价。
接着掏出一块帕子递给苍情，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道:“擦擦你嘴上的油，多俊一张脸，染了油光就不美了。”
苍情面色沉静，伸手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一圈嘴巴，端详帕子道:“无妨。这帕子……”
只见北苏掏出一打帕子，抖了抖，“不必还，扔了也行，我有许多。”
苍情手上动作一顿，“不愧是你。”
“北苏，当我的向导吧。”
苍情似乎尤其爱面对着北苏笑，擦个嘴的功夫，面上刚刚收起的笑容又起来了，一派清风明月的形象。
“向导？”
还有这等好事？不仅可以继续游玩九界，还有人陪伴，同时还能拿薪资？
北苏精神一振，“怎么当？”
苍情笑容又深了一些，“你常年周游各处，想必对各处地方更加了解一些。我聘请你当我的游玩向导，吃喝玩乐都由我出。”
话音刚落，北苏的声音无缝衔接响起:“成交！”仿佛慢了一秒对面就会反悔似的。
“我们要去哪里？”
苍情看向北苏的目光要多温和有多温和，“凡界。”
容千一脸嫌弃地想，又开始了，这个家伙又开始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是想把北苏留在身边好日久生情！
被欺骗得好惨一北苏。想到此处，容千同情地望了一眼北苏，看得北苏不禁摸摸脸蛋，怀疑自己脸上是否有东西起来。
平乐回头一望，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于是道：“不妥。”
北苏问：“何处不妥？”
平乐想了想，道：“仙人最尚自由，如此的拘束，岂是钱财能牺牲来的？”
说完瞪了一眼苍情，又道：“只怕是某人不安好心，若是仙子手头拮据，小仙可借出一些钱财，慢慢还便是了。”
北苏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看了看平乐头上的树枝，突然觉得这是个好人。连簪子都用树枝代替，落魄成这样，却还愿意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慷慨解囊，堪称仙界第一善人。
虽然她自认为不是什么上进正直的好人，但好歹还残存许些良心，于是轻咳一声，说道：“小仙君莫要误会，我们乃是朋友，我对他很了解。”
“哼，”平乐一副坚定不信的模样，“朋友？朋友就更不该牵扯利益！”
苍情道:“怎么，你在外面闯荡了这么些年，就这些长进么？”
说完嗤了一声，道:“我看你，同当年跑走时的样子也没什么区别。”
这下，平乐的眼睛瞪起来了，眼珠子都要冒火，但还是压抑着怒气，冷笑道:“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说！我凭什么要按照你的标准长进？你说什么我应该就是什么？”
苍情瞥了他一眼，唇角挂着一抹嘲笑，“修为不高，脾气不小。看来你这些年，也就只长了脾气。”
北苏旁观，觉得有些不对。
这两个人之间怎么这般剑拔弩张？尚还年幼的容千和平乐关系这样好，可见平乐与苍情也不会不认识，但怎么倒像是仇人一般？
看着怒气冲冲的平乐，北苏安抚道:“平乐小仙君先别急。”
看了一眼苍情，继续道:“苍情仙君本质心善，只是看不得我这么窘迫，在想办法帮我，并非要将我当成下属奴役。”
平乐的脸色好了一些，道:“那若是他亏待你了，只管与我说，我替你讨回公道！”
北苏哭笑不得，一面感叹这小仙君当真善良，一面道:“好，到时候就多亏平乐仙君了！”
平乐说不出话来了，只好又转过头去，悄悄对容千道：“母君重生后有些不一样了。”
容千够不到太高，只好用小手拍了拍哥哥的手，意味深长，“如今的北苏不是从前的母君了。所以……哥哥你要勤加修炼，日后当上帝君，要罩着我！”
平乐一滞，露牙一笑，有些勉强，“这……我修为尚浅，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他好不容易逃出仙神界，可不想再回去被抓着继承帝位了！
北苏觉得很有趣，“容千见到这小仙君之后开心了不少。”
苍情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我这个父君不合格，将他们忽略了。”
北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说法，只是听见这样丧气的话心中的同情又泛了上来，苍情的心结又开始作祟了。
太惨了。
……
少年觉得这位美丽又寡语到冷淡的前辈内里其实可爱的紧，一双眸子看什么都要动一动，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见到眼光也要亮一亮。
但唇永远严谨地闭着，面上也不曾露过一丝笑容，某些时候双眸一扫又无端有些威势。
她眼光最亮，面容最温和的时候还是看见吃食的时候。
少年家中本也贫穷，父亲又莫名其妙被人杀害，就算他刚负了仇了却心中愤恨，也解决不了囊中羞涩。
他起初爱请前辈吃东西，因为给人分享喜爱的吃食也是一个乐趣，算得上双乐乐。但很快他便没钱了，于是每每前辈看见吃食亮了眼眸他便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也就过去了。
前辈起初看看他，倒还不说话，但对着众多的吃食馋久了，又一次看见未曾吃过又很香的小吃时，前辈终于憋不住了。
前辈终于不再被糊弄过去，执着地止步在了一家铺子前，看着氤氲的蒸汽，抿起唇来。
少年心中暗叹，知道你想吃，但凡我有钱就买了，谁又不想吃呢？
前辈道：“见你先前掏出银子来交换吃食，想必凡间的货币是银子吧？当真有趣。”
少年心想有趣顶什么用，又不是谁都有。
前辈自顾自接话：“总是让你付钱总归是不好，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可以用何物交换凡间的银钱。思来想去，我见凡间人喜爱亮晶晶的饰品，想必通透的石头会值些银钱。”
说罢，掏出几块灵石来，这灵石何止是通透，还自带亮光，若是做成了饰品，指定被人抢疯了。
前辈的语气带了些愉悦：“很有趣，货币换货币，如此简单的道理我竟到现在才发现。”
少年歪了歪头，他未曾见识过凡间以外的地方，因此不识得灵石，只把这种石头认作宝石，于是笑道：“前辈生活的地方好奢侈，竟用宝石交换物品。在凡界，一枚值得许多银钱了，够前辈吃很多年。”
前辈的目光又亮了亮，拘谨道：“我不了解凡界的交易规则，我将它交予你，你可否帮我换一些银钱？我请你吃东西作为报答。”
少年吞了吞口水，旋即拍拍胸脯：“交给我了！”
少年的双腿跑得飞快，从当铺出来，少年觉得空气都清澈了不少。
虽然他拿的不是自己的钱，但在交给前辈之前，他也算腰缠万贯过了——这是多少普通人一生的追求！
这种得意未持续多久，少年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的银票变成了一沓黄纸。显然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掉了包。
简直像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少年已经在思考如何能让前辈心一软，叫他少还点了。
但是这么多钱，哪怕十中之一也够叫他还很多年的了！
他转念开始思考起跑路的可能性。
只是突然想到父亲说过，人要有担当。虽然从前他不爱听父亲说教，但如今人去世了，总要有些东西拿来怀念的。有些话他该选择听进去并坚持下去了。
于是少年无所畏惧地走向了前辈。
前辈听闻事情经过，沉吟片刻，道:“于我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问题，但在你似乎要付出十分大的代价偿还。”
要还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少年伤心地想道。
前辈道：“我有补救的方法。你再替我换一回，安全回来抵一些，剩下的，就让你在我身边做向导，吃喝可随我一起，工钱就算偿还了。”
少年抬头，眼前一亮，还有这等好事？白吃白喝白玩还能不用还债！
“前辈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
前辈的眼下稍微弯了些弧度，“甚好。”
……
看见苍情脸色又开始悲伤起来，北苏就知道又开始了。
北苏不由叹息一声，“你不如也和我一样丢个记忆，就不必背负那么痛苦的往事了。”
这隔三差五回忆一回，往心上捅个刀子，即便不是一般人也受不了，心无郁结才会奇怪了。
苍情莞尔，“好主意，但是丢不掉怎么办？”
得了，缓过来了。
北苏笑了一声，比了比手势道：“你让我打一棍，保准让你忘得干干净净！”
苍情摇头，惋惜道：“不太行，若是将我这帅气的脸打坏了就不美了。”
这人怎么还自恋起来了？
北苏呸了一声，“何止，我看把你打傻了最好！”
“好香！”
尽管水灵界是仙界之一，但在某些地方也有着烟火气息，比如卖吃食的地方。
仙人本不食五谷，因此对于吃食也就不甚了解，但凡人就不同了，一样食材可以变出许多种花样，这些吃食都是从凡人那里学来的。
这些吃食算是仙人同凡人做生意，尽管是在仙界，为这些吃食支付的也是金银。平乐身上只有一堆极品灵石，但既是在仙界，灵石也是可以的。
北苏领着一众人来到一家小店，这店铺墙壁如玉，通透润泽，室内采光极好，丝毫不像是烟火浸染的红尘俗世。
但一股烧烤的气味飘出来，立马将这种感觉打破了。没人觉得这种气味破坏了什么，只是一闻见便令人有种进去的冲动。
平乐常年奔波在各种环境怪癖的地方寻找奇药，要么便是忙于修炼，鲜少尝试吃食玩乐这类东西，因此站在店门口竟有了些怯意。
抬头看了看店口挂的布条，只见飘着发光的“水记烤肉”四字，荡来荡去的，相当醒目。
平乐看了半天，一只脚抬起来就没踏下去。他转头看向北苏，艰难道：“北苏……姐姐，不知这里的烤肉怎么卖？”
北苏立马理解，只有穷人更懂得穷人呐。这位小兄弟是怕太贵了买不起尴尬，所以先问问价钱，她太理解这种感觉了。
于是北苏善解人意道:“不贵不贵，你将一块灵石掰开便能买很多。”
平乐一惊，“灵石还能掰开？”这东西不都是一整个一整个花的么？
把灵石掰开花已经是北苏这种穷人的常规操作，因此她也无法理解有钱人都是整个的灵石一把一把花的生活。听平乐这话，她还以为是平乐年纪尚小不知这种花钱技巧，白花了许多年冤枉钱，于是掏出一块成色一般的灵石来，仙力一分，就成了两半。
“就这么掰。”
见平乐愣在当场，一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震惊模样，北苏有些意味深长，“掰开的灵石也是灵石。”怎么就不能花了？
苍情笑了一声，玩笑似的敲了敲北苏的头，“掰开是能花，但是九界是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抠门的人了。”
平乐见到苍情便觉得碍眼，看这个人这么不合时宜地出声，便瞪了他一眼，不愿再看他，于是那迈出去的一只脚成功落了地。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店内。
“阿千，来挑菜。”
耳令自己富得流油，自然不用平乐请客，加上自己又着实馋得慌，因此不待平乐进去早已走进店内，此刻怕是菜都烤好开吃了。
平乐终于开始动作，容千乐得连蹦带跳地进去，只剩下吃过的苍情北苏二人留在门外，因为吃饱了并不着急进去。
北苏心中疑惑更甚，眼睛一眯，“他与你有仇么？”
苍情轻咳两声，不自在道:“算是吧。他……是容千的哥哥。”
北苏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她对面前这位老妖怪的程度再一次刷新了认识，他的儿子都已经有这么大了。
“话说，”北苏还未摆脱震惊，“既然你是他父亲，为何他对你如此仇视？”
苍情微微仰面，显出半分忧伤，三分无奈和几分悔恨，“是我从前做错过的事，现在只得承受后果。”
北苏眉头微皱，问道:“无法弥补么？”
苍情苦笑一声，轻闭双眼摇了摇头，像是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
北苏无话可说，只得微微叹口气，拍拍苍情肩膀，表示安慰。
她转头去看苍情，面容沉静，眼神深邃，明明相貌还很年轻，神情却很是沧桑，但那双眼睛还很清澈，在水灵气的星光下还反射着光。
她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一张脸，但那一刹那的印象转瞬即逝，待到她努力去回想，早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是个少年。
她不知道那是谁，但那抹记忆滑过时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触动，这种奇异的感觉在她看向苍情时仍然还在。
北苏觉得有些不妙，于是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心中暗暗警惕，仿佛他很危险。
“北苏。”
苍情突然叫出她的名字。
“怎么了？”
北苏即将要走进门内，听见呼唤回头，见到苍情笑了一笑。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看我好不好看？”
北苏踉跄了一下，面皮一抽，“好，不愧是你。”
这种自恋程度，已经完胜她认识的最自恋的素铃。
苍情走上前来，“你再仔细看看。”
北苏有些好笑，真的仔细看了看，面上的笑容却慢慢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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