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种可能
宋嘉实抬头，顺着光源望去。周林芙站在光的尽头，看得不太清晰。刺眼的光将她包裹得柔和而明亮，全身都散发着暖融融的气息。
像个黄澄澄的太阳。
周林芙走近，他注意到她的嘴唇在翕动，一张一合。如果说现在播放的是黑白的无声电影，那么眼前的这个女生就是唯一的颜色。
良久，他终于断断续续地接通信号，听见她声音柔软，呼唤着他的名字：“宋嘉实？”
明明只是似棉花般柔软的话语，却将他受过的那些伤害，被击溃的千疮百孔的心脏一点点、修补好。
他看着少女出了神。
“宋嘉实，你还好吗？”看见宋嘉实没有回应，周林芙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她刚刚，最多只是想当个拯救受害者的“假好人”，绝对没想着把宋嘉实弄成眼前这个样子。
他现在看着和平时开朗的模样相差甚远，周边的低气压低的感人。
“没事儿。”宋嘉实注视着她，呼吸开始渐渐平稳，只是说话时还有些无力。
他挣扎着站起来，却又在顷刻间跌坐在地。
周林芙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指尖，冷的沁入人心。
随即两人触电般放开。
宋嘉实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耳尖有些微红，他刚刚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花味，好像从她的手上散发出的。
他很迅速地垂下眼掩盖情绪，周林芙却看见了他的眼尾染上了些微微的红。
这个状况完全是……意料之外。
联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周林芙叹了口气，认命道：“我带你去医务室，你能起来吗？”
宋嘉实摇摇头，像个垂头丧气的小狗，坐在角落边注视着周林芙，大概是眼眶沾染了泪意的原因，显得无辜又可怜。
周林芙无奈地把手臂伸给他，示意他握着，拽他起来。
宋嘉实伸手，五根手指就这样紧紧环绕着她的手腕，指尖微微用力，终于顺利起身。
很懂礼貌，他起来后就放开了。
仿佛刚刚真的只是借她使一下力。
徐磊负责把锁剪开后，站在外面拨了一通电话，首先就给学校负责人报告了这件事。好像是在问这个锁的问题，还要求调查监控。
等他回头来料理宋嘉实的事情时，宋嘉实除了脸色有些惨白，看上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徐磊站过来拍了拍肩膀安慰他：“没事吧？在我的课堂上出的意外，放心，老师肯定给你个交代。”
“已经没事了，谢谢老师。”宋嘉实虽然笑着，脸色还是有些泛白。
“要不要去趟医务室啊？”徐磊注意到宋嘉实的脸色，转头问向周林芙。眼前这个女生他自然是非常相信的，以他的观察，他觉得她帮助同学，乐于助人，这件事结束了徐磊还想申请一下通报表扬她。
“嗯，我准备带他去看看。”周林芙回道。
“行，那你们俩先去，老师留在这里等人过来，免得等会儿又出什么状况。”
两人点点头准备离开。
徐磊突然打断，问道宋嘉实：“你刚刚过来，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宋嘉实听见他的问题，微微侧头，平时看起来完美的人，现在尽管站得笔直，也有些破败感。
他低头思索了几秒，说道：“没有。”
“行，那你俩先去医务室。”徐磊听见这个回答，招了招手。现在他手机又响了，他忙着去接电话。
周林芙却在他思索那几秒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她甚至感觉，宋嘉实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没其他的原因。
就是直觉。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石板路依然泥泞，上面布满了杂乱的脚步印，周林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乱得就跟地上的脚印一样。
她抬头看着宋嘉实的后脑勺，意识到，明天就是竞赛当天了。
两人一起走到医务室的时候要经过操场边，胡韬和姜嘉瑞也一直没等到自己要等的人，结果就导致班里的同学对这件事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胡韬本来看宋嘉实长时间没回来就心不在焉的，一听这件事，把球一丢，就往这边跑过来。
他是只想着宋嘉实打球肯定不会自己打自己，但没想到他去拿球还会拿出问题。
眼下胡韬，宋嘉实，周林芙，姜嘉瑞四个人，就围在小小的医务室里。
医务室的小赵医生扯了扯嘴边，无奈地说：“你们留一个在这里照顾同学就行，怎么还都堆在这里了呢。”她看了看“伤员”，把四人里面的男生留了下来。
临走前，她瞥了眼宋嘉实，他端坐在桌前，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额前覆着一层薄薄的细汗，脸色有些苍白。
医务室并不隔音，里面的动静站在外面都能听见，比如小赵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惊吓过度，回去休息就好。
紧接着就听见胡韬在旁边大呼小叫地说：“宋嘉实，我觉得你招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你看看你就这一周，再加上今天的事情，这完全是连续倒霉事件。”
“哪儿有这么严重。”宋嘉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些郁闷和无奈地回答：“你别这么迷信。”
“你赶紧回去驱驱邪吧你。”
周林芙在门外听得有些无动于衷，与其说她借着竞赛名额的借口，不如说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宋嘉实太刺眼了，一切都得到的轻松自如，仿佛一切都天生属于他。
而这些，都是她用力才能获得的。
所以，她很讨厌这样云淡风轻的他。
想让他也狼狈一回。
此时见到他确实狼狈到，她却发自内心地认为没意思。明天就是周六，竞赛当天，她从得知宋嘉实取代了她参加竞赛那天，就绞劲脑汁地想要报复他。
如今却觉得，算了吧。
第二天。
虽然是周末，但家里还是养成大早上一起吃早饭的习惯，周林芙没赖床，下来坐在餐桌前玩手机。
周林墨刚洗了头，没擦干，坐在她的旁边甩了甩头，撒了她一身的水。
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难得没呛声，夹了块烤面包吃着。
周林墨头发没干，虽然没再往下滴水，湿漉漉的头发被他一撩还做出了个不错的发型。
她嘴里嚼着面包，脑海里突然冒出宋嘉实那天在雨里奔跑，还有昨天宋嘉实蹲在角落里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周林芙点开班群，找到了宋嘉实的聊天框，没犹豫直接把话发了出去。
周林芙：【状态好些了吗？祝你竞赛取得好成绩。】
这个数学竞赛含金量很高，虽然才高二，但如果取得名次的话，高考加分不是问题。西远二中已经是人才聚集的地方，只能靠的这样的加分才能拉出差距。
她发完消息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也没想着宋嘉实能回，只是礼貌的发出一下自己来自同班同学的问候。
但手机没一会儿就传出“叮咚——”的提示音，宋嘉实回了消息。
宋嘉实：【嗯。】
他语气简短，周林芙没再回他。想着今天竞赛应该也挺忙的，而且早上还要吃饭，乘车，而且考前会紧张。
她不想去打扰他的思绪。
不知不觉，她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周林墨把头凑过来看她有什么情况，她连忙把手机锁上。
周林墨眯着眼睛，伸出手指指着她，语气笃定地说：“行啊，我知道了，你早恋。”
往常周林芙肯定第一时间否定。
比如，没人配得上我，或者智者不入爱河等等。
但今天她听完周林墨的话后，把面包全都塞进嘴里，再将桌上的热牛奶一饮而尽。
她起身往楼上跑，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就是早恋，你羡慕吧？”
“……”
周一早上，周林芙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赵卓远看见她进了教室门，起身给她让座。
周林芙刚走在座位旁，就看见自己桌上摆了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包子和豆浆。
就很常见的那种。
她没在意，坐在座位上后，两根手指捻起来，把塑料口袋往旁边放了放。
赵卓远看见她的动作，指了指那两个塑料袋，疑惑问：“周林芙，这个是你的早饭。”
周林芙在桌上翻课本，听见他这样说，点了点头：“我吃过了，你要吃吗？”
周林芙长得很好看，好看得有些人送早饭也不足为奇，但她性子很冷淡，不会接受别人的东西，所以一般赵卓远都是帮她吃掉这些东西的人。
至少没浪费。
但今天赵卓远有些犹豫，对她说：“但这个是宋嘉实送的。”
“谁？”
周林芙以为听错了。
“宋嘉实。”方亭听见了他俩的聊天，此时扭头过来说道：“他说是谢谢你那天帮他开锁。”
……
现在这个早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不收好像是不知好歹，但收了的话……
她往教室中央的座位望去，宋嘉实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两人目光交接，他眼神坦荡，看见了她还扬起了个笑容。
她扯了扯嘴角，转手把早饭放在窗台边上。
阳光和煦三月天光，窗外的树摇曳飘动，时间还在缓缓流动。
竞赛已经结束了。
而她也没有借口去伤害别人了。
还是离他远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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