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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布洛特亨德尔


有时候我觉得,报应来得挺快。

        昨天才送走肖慎,今天就把昨日的话给灵验了——是流浪猫那回事。

        以前我听说猫会上树,还以为那是玩笑。直到今日中午我开车回家,停在一个红灯路口处。正在等红灯的时候,一只黑影从天而降,正正好落在我汽车前盖上。“咚”的一声,把我人吓傻了。

        ……什么东西?高空坠物?

        不对,那是活物,一转眼就跑不见了。我为了防止车子出事,只能下来查看。好在什么情况都没有,这个时候后面的车已经把喇叭按得震天响了。按死我也不理你,就这么想着我一看车里面——副驾驶座上,长了一只猫。

        我的车,长了一只猫。

        是一只杂色猫,我也说不上来好看还是不好看。但是它趁我不注意偷溜进我车里这一点,令我很不爽。然而它就像一尊佛一样纹丝不动,似乎副驾驶座就是自己的御驾。我想把它抱起来扔掉,它就灵活地跳到后座位去了。

        ……不能再停在这儿了,不然马上就有人要举报我。我咬牙切齿地开着车,心想回到地下室再好好收拾你,这次你跑不掉了吧?

        ——然后,在地下室试图制伏它的时候,我被它挠了。还没感觉到疼痛,三道白印子就开始渗出血滴。

        “痛……”

        这下也别管什么猫不猫的了,赶紧打疫苗去吧。我给阿瑶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办法把猫从我车里赶走。结果阿瑶告诉我她正在和男朋友约会,两人异地不容易每个月见面一次,叫我不要打扰她。

        气啊,气!我林向橘何曾沦落至此!

        这小祖宗依然没有半点悔过的意思,甚至颇有“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气势。我改变主意,咬了我就是我的猫了,看我以后给你吃全素猫粮!为了不让伤口感染,我跑回家里,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酒精。

        这东西平时都是阿瑶收拾,我记得应该在……书房来着?

        见我风风火火闯进书房,蜷缩在角落的岑令如有些好奇。再加之我翻遍了大半个抽屉都没找到酒精,他终于忍不住问:“手怎么回事?”

        “被猫抓了。”

        “猫?”

        对了,这不是正好有位专家吗?我盯着他:“你会养猫吗?”

        “以前养过……”

        那就跟我走!我拿出钥匙就解开他的脚镣,顺手将裤子扔给他:“我车里现在就有只猫,你要是不管,我就把它卖到屠宰场去。”

        开玩笑的——屠宰场还看不上这点肉呢。

        我找到酒精,呲牙咧嘴地给自己涂了一遍,好疼,为什么我非得被挠一爪不可。简单包扎了一下,岑令如和我下到地下车库。猫还被我关在车里,大概是出不去让它有些惶恐,小眼睛瞪得滴溜圆。

        “你别靠近,我先去安抚一下它。”

        他应该是真的有些心得——没过几分钟,那只猫就在他怀里安分下来。那副温和的样子与十几分钟前张牙舞爪相比真是讨人可怜,早知道就应该直接交给他,我这伤算是白挨了。

        “它喜欢你。”去打疫苗的路上,岑令如对我说。

        “喜欢它还挠我?”

        “那是因为害怕才有的自卫行为。它肯定是喜欢你,才会主动跳到你车里。”

        那它选主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啊,我腹讳道。然而岑令如却和那家伙玩得很开心,仿佛他俩处了好久似的。

        “你看,它的耳朵缺了一角,说明已经做过绝育了。这只猫的花色还算漂亮,可能是被以前的主人丢弃了才变成流浪猫的。”

        “你准备养它吗?”

        “当然,它既然挠了我,就得用身体偿还吧。”虽然我已经预感到花在这家伙身上的钱比我的医药费还要贵上几倍。

        打疫苗排的长队,顺道去一趟兽医院给猫做的检查,一套流程下来已经是四点半了,我还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在一家宠物超市,我累瘫在沙发椅上,呆滞地望着远处给猫选粮食的岑令如。

        ……他和那个导购聊得真开心啊。什么欢乐一家亲的场面。

        困了。我心想着闭上眼眯一会儿,不然后面开车就很危险。原本的饥饿感逐渐淡化,反倒是倦意突然涌上来——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似乎没做什么,但其实走出日常生活那种舒适圈后,做任何事都在耗费自己的心力……

        好困……都怪那什么猫咪……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这是睡眠不良的表现。我梦见一只猫出现在自己课桌上,不知为何我需要把它藏好不能给老师发现。旁边的云姝偷偷给它喂猫粮,还用毛球逗它玩。我一边提心吊胆,一边看她俩玩得不亦乐乎。突然,老师走下讲台了!我急忙把猫塞到抽屉里,老师走过来问有没有什么异常,我和云姝都说没有——然而这个时候猫咪突然从抽屉里跑出来……

        “别,别踩我脸!”

        我试图把脸上的猫爪取下来,谁知那只猫突然跑走了。我眼睁睁见它跑到云姝的身后,然后,云姝的肚子渐渐变大……老师问云姝怎么回事,她哭哭啼啼地抹眼泪,她说——

        她说什么来着?不对,她没法说话。

        我从噩梦中醒来,额头上全是冷汗。橱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下来,现在是几点了?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店里无聊的服务员,客人们都应该已经走光了吧。岑令如呢,他也是不是趁这个机会逃跑了呢?

        虽然预想过这种情况,我却并不着急,反而觉得他不会这么做。

        我最终在给宠物洗澡的地方找到了他们。岑令如看见我脸色惨白:“……怎么回事?”

        “睡着了。”

        “我知道——你做噩梦了?”

        现在门口除了我俩没有别人。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一个真诚的答案:“母亲说,你曾经试着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岑令如别开目光。

        “有段时间你热衷于此事……但是后来,不知怎的,你突然又闭口不提,连手上有的线索都烧了。”

        为什么?他理解我的意思。他要么是遇到了什么,要么是发现了什么,打消了他继续查下去的念头——又或者,他什么都知道了呢?

        “我不会比警察知道得更多。这件事你管不了,应该交给他们。”

        我看着里面的猫,它现在浑身湿淋淋的,毛贴在身上,一点都不可爱。头疼。我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感觉那里一阵阵痛。果然不能在外面睡,恐怕自己已经着凉了。

        “……洗完了就赶紧回去,我去车上等了。”

        我回到车里,打开自己的手机,发现肖慎在找我。“你知道这里有个四季花酒店吗?我的人说后天这里会有一场讲座。”

        讲座?

        “听说是关于什么什么新产品的……主要是,听起来很像传销吧?那个大师据说以前穷困潦倒,后来请了神时来运转,一下子发了财。”

        ——“明白了,我去和他聊聊。时间地点发我。”

        请了神吗……照理来说这种讲师请神的戏码也并不少见,不过还是去碰碰运气好了。

        正在我搜索那什么四季花酒店时,副驾驶的门被打开,岑令如抱着一大堆东西上车了。

        “你至少给它起个名字吧。”

        “……喵喵?”

        他好像有点噎住。

        “小花?大黄?胖橘?”

        岑令如撇了撇嘴,索性把安全带一拉:“真为你以后小孩的名字担忧。”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是女孩子。”

        “那就叫,布洛特亨德尔!”

        其实我本来想起更有气势的名字,比如亚历山大、拿破仑之类。但总觉得这么干会加深岑令如对我年纪的刻板印象,不能让他真把我当小孩子。

        布洛特亨德尔躺在猫包里,刚刚吹过毛的她看起来一身清爽。不知道阿瑶看见这只猫是什么反应,肯定会嘲笑我说又打算祸害生灵了吧。

        虽然有些不适,好在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地把车停在了车库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我刚想开门下车,一起身,眼前的图像突然变成了杂乱的雪花点。

        “啧!”

        血压冲上来——红色,是我唯一能辨别的颜色。时间不长,但头晕和胸闷接踵而至,让我直接又倒回了座位上。

        好恶心……

        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声音非常远:“林向橘?林向橘?”我没有办法回应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胸口那股恶心劲儿久久方才散去。

        “……没关系,我有点低血压。”身体还很无力,我得缓缓才能走。

        “因为睡眠不足?”

        很多原因,我试着挪动自己的腿,感觉现在头重脚轻的。“……你要不先上去?我在车里休息一会。”

        岑令如没有离开。我们俩谁也不搭理谁,在车上又待了一会。结果阿瑶打电话过来,说今晚和男朋友出去住,就不回家做饭了。

        ——对了,我不仅没吃午饭,晚饭也没吃。原因找到了。

        饿……点外卖吧。我把手机扔给他:“你要吃哪家,自己下单。”

        “昨天不还剩两个菜吗?”

        这人,怎么和我妈似的。“你倒是观察很仔细啊!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做饭了,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让外卖送到地下车库来。”

        看我躺得彻底,岑令如还是放弃了说服我的想法。两个人坐在车里点外卖,不知怎么感觉怪怪的。我苦思冥想,终于意识到,今天还是自那天我俩发生关系后第一次单独相处。

        看着岑令如愁眉苦脸对着外卖菜单,寄希望于店家能少油少盐时,我又萌发出欺负人的趣味来。

        “小舅啊。”

        岑令如一激灵,这几天直接被我叫名字习惯了,他十分警觉这个称呼。

        “那天晚上你到后面都晕过去了,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我觉得他有种想要摔手机的冲动。

        “哎呀,其实我也不是不理解你。你看,我长得那么像母亲,我又是你的外甥女——虽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怎么说,应该是有,背德感?”

        “你要是休息好了,就把东西搬上去。”

        “但是,你的态度也很有意思啊。一开始,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哪知道你这么坚决;今天我那么多漏洞,你随便抓住一个都能逃跑,但你也没有这么做。可是,如果你不排斥我,为什么不肯帮我呢?”

        “这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你还太年轻,只会被整得更惨,你母亲一定不想让你变成那样。林向橘,回家去吧。”

        “你当年,到底查到了什么?”

        “我不会说的。”

        “没关系。”我装作毫不在乎。“即便不通过你,我也有别的办法。”

        “林向橘……”

        “两年前,我最好的朋友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半年后,在跨越了大半个中国的一片山区中,她的尸体被找到了,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我没有感情地重复着,已经很多次很多次解释过的话。“她是投井死的。她的尸体飘在水里,肚子像要爆炸了一样……呕……”

        我又想起那些照片,第一次见到时的恶心感立马重现在此刻。我打开车门冲着地面干呕,什么都没吃当然什么都吐不出来。但是我还是恶心得不行。

        眼前又是雪花一片。

        身后只有沉默。“第一次见面,我只和你说了她的失踪,那时候我以为不需要做什么,你就会帮助我。”我直勾勾地看着岑令如,我的眼眶大概红透了吧。

        “你不说也不要紧。我林向橘,从来不会放弃。”

        我逐渐平静下来。一切好像没发生过,只有气氛更僵硬了。布洛特亨德尔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在它看来,人类一定是很自讨没趣的生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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