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傅聿阁不愿让人知道雪楼和程沅风有了那种关系,只说程沅风欲行不轨被他撞见,一时激愤失手杀之。至于薛靖淮日后会否向商隐求证,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薛靖淮大大咧咧,热情豪爽,并没有因为做上督军就摆起架子来。离了商隐这层关系,傅聿阁还是他眼里的小兄弟,理应关照。傅聿阁说明来意,薛靖淮便痛快地把他编进了警卫团,交到了林颂白手里。
“小子,看来军座对你很是器重啊。”
“嗯?”
林颂白领着他往督军署后院走,边走边说:“警卫团负责军座的安全,能到这里的兵都是百里挑一,你一来就被安排到这里,还不是天大的福气?”
傅聿阁腼腆地笑了笑,恭敬地答道:“一定不辜负哥……军座的期望,以后还要拜托林团长多关照。”
师弟的到来并不足以打消叶老板的去意,但薛靖淮却像找到了一个绝妙的脱身由头。他对傅聿阁关怀备至,甚至纡尊降贵亲自过问他的饮食起居——以此为由拒绝叶老板的召见,搞得不明所以的部下官兵差点以为傅聿阁是他的私生子。
叶青阑多次找薛靖淮商量行程,均被林副官以军座无暇为由搪塞过去,叶老板待要自己离开,督军署大门又被士兵守卫得水泄不通。叶老板窝着火,等发现薛靖淮在故意躲着他,终于怒了,在林副官再一次出来帮忙挡驾时,直接拔出一把水果刀挟持了他。
在场士兵拔枪正要射击,林副官赶紧摆手让他们冷静:“别开枪!别开枪!你他妈不想活了?叶老板,您冷静一点,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叶青阑对一个士兵说:“我知道薛靖淮故意躲着我,你们把他叫来。”
林副官娇嫩的脖子贴在冰冷的刀刃上,心中叫苦不迭。他不敢轻举妄动,向士兵使了个眼色,下属得了这无声的命令,紧忙一阵风似的跑了。
不出一盏茶的工夫,薛靖淮慌慌张张地跑来,一看这个剑拔弩张的阵势,就知道自己又玩大了。
薛督军连忙赔着笑脸温言相劝,但他一通东拉西扯,说来说去也还是时机不到之类的车轱辘话,叶青阑听得厌烦,在林副官耳边轻声说:“委屈一下,林团长。”
然后拿刀架着林副官就往外走,只要出了督军署的大门,一切都好说。
叶青阑目不斜视,吩咐薛靖淮:“给我备匹马。”
薛靖淮犹豫着,一动不动,叶青阑发了怒:“去呀!”
薛靖淮被他吼得没脾气,冲身边的士兵点点头。不久之后,马厩里品相最差的一匹老马,不情不愿地来到了督军署门前的广场。
叶青阑顾不得挑剔,挟着林副官穿过门口那群荷枪实弹的士兵,走到那匹无精打采的老马面前。他又低声指示林副官替他牵马走出了十几丈,方才将林副官往前一推,匆匆道声抱歉,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薛靖淮眼巴巴看着心爱的叶老板绝尘而去,只能望洋兴叹。
林副官臊眉耷眼地回到长官身边,向长官请罪,薛靖淮却没接他的话,转而把牵马的士兵叫到跟前,问:“你挑的马?”
小兵诚惶诚恐:“回……回军座,是……是的。”
薛靖淮脸上阴晴不定,像是在询问,又像在喃喃自语:“怎么跑得这样快?”
小兵听得心头一凛,张嘴刚想辩解,林颂白一个眼神止住了他,示意他赶紧退下。小兵忐忑地溜了,薛靖淮尤自盯着叶老板离去的方向发痴。
叶老板在军座这里就是块落了灰的豆腐,吹不得打不得,想吃还吃不着,如今人一跑,又不敢给硬绑回来,只能束手无策。林副官看在眼里,心疼自家长官,苦劝半晌才将他劝进屋去。
薛靖淮郁闷得一天没吃下饭,他的枪伤早已愈合,胸口却时常隐隐作痛,今日尤甚——自那一枪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他不放心叶老板自己走,于是从警卫团抽调了二十名最精锐的士兵组成小队,化装成客商尾随保护。
过了一日,不出荀参谋所料,徐总理派专使带来手令:任命薛靖淮为靖南军总司令,即日发兵湘赣,驻扎山东的军队统归薛靖淮调度。
薛靖淮等的就是这一天。他是老徐的手中刀,甭管为了什么,这把年轻的利刃终于到了出鞘的时候。
薛靖淮追上叶青阑时,他已行至定州,骑马走驿道,脚力自然比不上薛靖淮的车轮。薛靖淮以京汉铁路集结大军南下,自保定府大本营出发,每天四列火车。每列二十五节车厢,至少可运载两个步兵营,另装载枪械弹药无数。薛靖淮特意在专用车厢里备好了各色蔬菜和鲜切牛羊肉,就等着叶老板上车一起涮火锅。
期待中一段愉快的旅程就要开始了。
薛靖淮对心上人的行程了如指掌,但就怕叶老板不来,特意派了傅聿阁去接。傅聿阁出发后,他就开始度秒如年,直到晚饭时分,众人眼看督军大人等得抓耳挠腮时,傅聿阁终于不辱使命地把叶老板请到了定州站。
来路上,傅聿阁再三跟叶老板保证,军座这回是真的要去南方打仗,现在铁路都被军队征用了,师哥你要是不搭军座这趟便车,自己猴年马月才能走到湖南?叶青阑对南方局势有所耳闻,仔细思量后,才勉强决定踏上薛靖淮的贼……火车。
傅聿阁把叶老板送进车厢,薛靖淮脸上的焦躁顿时一扫而光。他喜气洋洋地大步走过来,拉着叶老板的手去到红木餐桌前,像是十分熟络似的说着:“青阑辛苦啦,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傅聿阁识相地止步,关门出去了。门一关,车厢里就剩下两个人,一桌菜,和一个热气腾腾的鸳鸯锅。
几分钟后,列车在轰鸣中再次启动,在夜色中向南方驶去。
叶青阑隔着窗户看夜色,玻璃映着他清瘦的脸。他心中欣喜,虽然在保定耽搁了许久,但路终归在往期待的方向走。但他又隐隐感到担忧,薛靖淮集结数万兵众南下,南北之间必然又将大动干戈。蔡淳在湖南做的那些事他是知道的,薛蔡二人或许难逃一场正面交锋。他见识过薛靖淮的兵力,因而不得不为蔡淳即将面临的处境担忧。
薛靖淮兴高采烈,殷勤地往锅里添菜,往叶老板盘里夹菜,见他发呆不动筷,便问:“青阑,怎么不吃,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咱们几天能到汉口?”
“大概两天半。到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叶青阑心不在焉,没有回答他,却问:“你这次举兵是要打谁?”
薛靖淮被他问住,上头的命令是让他教训搞自治的长江三督,虽然他的本意是不招惹蔡淳,可万一在战场遭遇,一则枪弹无眼,二则军令在身,打不打谁又怎能提前保证?总不能蔡淳对他迎头痛击,他堂堂靖南军总司令却要不战而退吧。
薛靖淮的脸色变得严肃,无奈地说:“青阑,你这样聪明,应该早就想到了。你能理解我吧?”
叶青阑无语点头,他得到的关于蔡淳的消息,不是来自蔡淳的书信,而是来自满天飞的电报。南北军阀以各大报纸为前线,今天我痛斥你亲日卖国,祸国殃民,明天你指责我分疆裂土,狼子野心。各方未放一枪一炮,先把口水仗打得如火如荼。然而最近几日却消停了不少,但人人心知肚明,这种反常的安静背后,往往酝酿着真刀真枪的战祸。
叶青阑怀着心事,食不知味,薛靖淮见他对食物兴趣索然,起身拿来一瓶威士忌:“青阑,看来你有心事,咱们喝两杯吧。”
薛靖淮给叶青阑斟上,举杯向他敬酒,叶青阑将酒杯微微一举,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薛靖淮脑子突然开窍了。对啊!叶老板之所以那么问,怕的就是自己向他的老情人开战嘛,所以他才看起来这么惆怅,所以他今天的态度才反常地温顺!薛靖淮涮着火锅,品着美酒,看着心上人,在列车轰隆轰隆的节奏中想入非非了。他斜睨着正借酒浇愁的叶老板,长得真是漂亮,白得发光,美得杀人,如果这样一个妙人主动投怀送抱换自己不对蔡淳用兵,那二话不说,去他妈的靖南军总司令,老子立马向蔡淳缴械投降!薛靖淮此时已有点醉意,脑子里萌生出这个念头,倒把自己逗笑了。
叶青阑见他端着杯子傻笑,问:“什么这么好笑?”
薛靖淮嘴上没把门,反问道:“青阑,要是我和蔡将军打起来,你怎么办?”
叶青阑不以为然:“你们打你们的,难道要我拉台子助阵?”
“战场上子弹可不长眼睛,万一蔡将军阵亡了,你会杀我报仇吗?”薛靖淮腆着脸,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说,“你这么厉害,我可逃不出你的手心呀!”
叶青阑被他问得一愣,而后平静地答道:“他要是被人暗杀谋害了,我定为他报仇。但若是战死……军人战死沙场本是宿命,怨不得别人。”
薛靖淮为他的冷漠感到吃惊,追问道:“若不幸被你言中,你将怎样?”
叶青阑喝得脸色泛红,语气却毫无醉意,只淡淡地说:“跟他一起死。”
听到这话,薛靖淮强忍着没把筷子摔在桌上,他刷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他以为叶青阑会问他去干什么,但是身后只有沉默——叶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往外走,并不知他在闹哪出。
薛靖淮在门外抽烟,心中忍不住怒气翻涌,这人只要不牵扯到蔡淳,简直冷漠得令人发指,说起自己的生死,就像在谈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太不自爱了!薛靖淮痛心疾首地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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