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祭（二十二）
望参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刚一睁眼，脑袋就嗡嗡作响，他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会，眩晕感才慢慢褪下去。
房里没开灯，他尝试着动了动，挣扎着撑起上半身从床上爬起来。
后腰一阵钝痛，望参蹙起眉，想找手机，在床头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想喊方欣，这傻逼也不找个人守着他，真不怕他嗝屁了。
望参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厉害，他清了下嗓子，喊了几声方欣的名字，半天没回应。
就在他准备爬下床自力更生的时候，门开了，来人却不是他搭档。
“醒了？”司教授打开门，却没把灯打开，估计是念着他刚醒，视物还没完全恢复，开灯怕刺激到他。
“嗯，现在是什么时候？”望参声线沙哑得不行，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蹦出这几个字。
“24号凌晨四点半，你昏睡了一天多。”司明堂就着走廊的光线，给他倒了杯水。
“谢谢……”望参接过水，抿着唇喝了几口，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
“你……”
二人愣了一下，同时闭上嘴。
“你先说吧。”司明堂拉了张凳子，在他床边坐下。
望参咳了一声，司教授这么认真地看着他，倒把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本来他想问那天司明堂晕血的事，转念一想这气氛下，问这种话好像有点暧昧。望参捧着玻璃杯，避开司明堂探究的目光，“我就想问问，我……我手机在哪？”
司明堂表情空白了几秒，敛下眸，“我给你找找……”
说着他站起身，去帮望参找手机。
望参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好像凭空多了些失落的意味。
司明堂很快给他把手机找了过来，手机被方欣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望参略带尴尬地接过手机，没人找他，支队的人都知道望队受了伤，工作信息一条都没有。
“你刚刚想问什么？”望参熄了屏幕，垂眸看着司明堂，对方正半蹲在床头柜前，一手扶在床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司明堂的目光飘了一下，又落回望参脸上。从这个角度看去，昏暗的光线下，对方的下颌线显得有些削瘦，带着些病气，完全没了前天毫不犹豫把人制服的凌厉。
“想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用不用叫护士过来。”司明堂站起身。
望参摇摇头，“你赶紧回房间休息吧，不用管我。”
司明堂看着他，没说话。
“……”望参沉默了，就着光线扫了眼司教授身上穿的衣服，后知后觉小心翼翼地发问，“你该不会，一直守在我房间门口吧……”
“算是。”司明堂冲他笑了一下。
望参下意识捏了下手里的玻璃杯，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咬牙切齿问：“方欣那小子死哪去了？”
“我让他回去的，支队那边缺人手，这里有我在就行了。”司明堂柔声向他解释。
最后那句话，听得望参脑袋又开始嗡嗡响了，只不过和方才的头疼不同，更多的是飘飘然的热意。
“头疼？”司明堂见他抬手用手背探了探自己额头，然后放下，顿了几秒又去摸自己额头。
“没，没事。”望参连忙摆手。
“伤口感染发烧了？”司明堂俯下身，用手背探了一下。
望参额头一凉，被司明堂这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仰，拉扯到后腰的伤口，他条件反射“嘶”了一声。
“别动。”司明堂扶住他的肩，不让人乱动。
望参庆幸还好司教授没开灯，看不清他表情，不然他得尴尬死。说实话他有些摸不清司教授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意思，毕竟看着那么清心寡欲一人，就怕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平时这种肢体接触，方欣时不时就碰他一下，有时候还直接扑过来，他也没想那么多，清清白白兄弟情，怎么换成司教授就有点怪怪的。
“是不是饿了，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司明堂看他整个人都处于抽离状态。
“……还行。”其实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就真饿了，但望参也不好意思叫司明堂去给他买吃的，他何德何能让教授照顾自己。
司明堂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一声，“你躺着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要不……我们一块去？”望参提议道，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心里把气都撒在了方欣身上，恨不得马上给人打电话让他带饭麻溜滚过来。
“算了吧，你还不方便下床。”司明堂朝他摆摆手，说着就往外走。
“等等。”望参叫住了他，“我真没事，不就是被捅一刀吗……”望参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没底气。
司明堂见他要下床，忙折回身去，不由分说把人摁回床上。
“我就想下床走走，案子还没结，我不能这么躺着。”望参说的是实话，他刚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找方欣确认杨国文的事。
“这样，我知道哪里有吃的，你让我先下床，我们一块过去。”望参提议道。
司明堂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冷不丁问：“你经常进医院？”
“……同事，不是我。我们干这行的，进出医院也正常。”望参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天快亮了，医院食堂六点就开门，我们去那边，很近的。”
司明堂想了会，总算点头同意了。
望参撑着床沿慢慢往下挪，每动一下，他就能感受到后腰那伤口微微的撕裂感，有些痛，但也不是不能忍，痛是小事，他怕缝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好不容易挪到床边，扶着司明堂站起身。脚刚着地，便腿下一软，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司明堂眼疾手地捞住了他。
望参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执意下床了，没想躺两天，体力差成这样，站都站不稳，现在整个人都扑在司教授身上。
司明堂身上凉凉的，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连手也没什么温度，隔着病号服扶着他的腰，望参却觉得那片皮肤烫得不行，一股灼热感从腰上以燎原之势蔓延开。
二人身高相仿，望参能感受到对方的头发拂在自己脸侧，轻轻搔刮过他的皮肤，他莫名地又开始腿软了。
司明堂把人扶稳了，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侧头问了句：“望队，你现在真的能下床走路吗？”
那声音沉沉的，柔柔的，从胸腔里闷闷发了出来，带着笑意，钻进望参耳朵里。
望参浑身热得不行，呼吸一下比一下急，心跳快得不正常。他就这么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维持了半晌不敢动作，好像自己占了司教授便宜一样。
望参慢慢直起身，拉开二人的距离，手有些抖，下意识拽住了司教授的胳膊。就当他是体力不支好了，望参努力平复下狂跳的心脏，冲司明堂笑了笑，“躺太久了有点晕，没事，走吧。”
司明堂也没说什么，却忽然松了手。
望参忙扶住墙，心下一空，还没来得及失落，身上便是一暖，被披上了件外套。
“外面有点冷。”司明堂说，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望参僵直了背，那外套带着司教授留下的体温，司明堂过来扶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被对方半搀着往外走。
走廊的灯光照了过来，回廊风钻进他衣领里。望参瞬间清醒了，身上的热度也褪了下去。
操。望参心里暗骂。
果然空窗太久，人都不正常了。之前方欣也这么照顾他，给他端茶送水的时候，他脑子里都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坐电梯下去吧，医院食堂在另一栋楼，走过去大概五分钟左右。”望参定了定神。
“行。”
快入冬了，凌晨五点半天还是黑的。下了楼，望参没刚才那么头重脚轻，逐渐恢复了体力，也没再让司教授搀着他。
出了急诊楼，秋风扫过来，他裹了一下身上的外套，看了眼司教授。
“披着吧，我不冷。”
他还没开口，司明堂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望参有些不甘，自己也太容易被看懂了吧，学心理的人都这样吗……看一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绕过前面的喷泉，往右拐，有一栋只有三层高的楼，一楼就是了。”望参朝食堂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司明堂点点头，二人并肩往食堂的方向去。
望参第一次觉得，走到医院食堂的路这么漫长。
他们走得很慢，望参想着司教授是顾及到他，才走这么慢的，但这未免也太慢了，五分钟的路程生生被他们走了十分钟才到。
一进食堂，暖意便扑了过来。食堂的阿姨们已经开工了，起了灶火，整个厅里都暖烘烘的。
望参看了下时间，还得等个十几分钟才到早餐供应时间。
“坐会吧。”望参说。
司明堂也没和他客气，顺着他的意思便坐了。
“杨国文那边，有问出什么吗？”望参扶着桌沿，慢慢坐下。
在问出这句话之后，他就后悔。在食堂明亮的灯光下，他这才发现，司教授眼底一片乌青，脸上也带着疲惫。
“有，他指认凶手了，江未济带人在查。”
“是我们审过的人！？”望参连忙追问。
“对。”司明堂靠着椅背，闭上眼，“方副队白天会过来，你让他给你带材料吧。”
“那……”望参顿了顿，“凶手到底是——”他话还没说话，肩上忽然一沉。
“……”
望参僵硬地侧过头，见司明堂把头搭在自己肩上，呼吸浅浅地从他脖颈上扫过。
就这么睡着了？望参有些不可思议，司教授平时看着也不是那种毫无戒心随时随地会睡着的人……估计是真的累坏了吧。
望参垂下眼，无奈摸出手机，编辑了条信息给方欣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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