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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大劫已至(二)


巷路深窄,死人叠着死人,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

        温离听着混乱中突兀的婴孩啼哭,点在后颈的匕首扎出了丝血。

        男人隐约察觉刺痛,揪领口的手识相地松了,那双眼眸咫尺间清晰,是了,世上还没人的眸子长成这般的好看。

        “不!你是温离!”男人咬牙切齿,似要嚼碎了他。

        温离忽收了手臂,猛地一掌打开男人,长腿一抬,把人狠劲跺抵矮墙,闷声砸掉了泥屑。男人没与温离交过手,哪知从前看似文弱的人,竟有如此大的力气,踹到胸口那一脚绞得血气上涌。

        温离瞧人神情吃痛,不紧不慢地插回短匕,碾在胸口的脚底使了点劲,“说吧,谁家的狗。”

        男人喉中腥甜,有些招架不住,可他眸中怒意不减,恨声说:“谁家的狗!”他指尖掐进掌心,“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攀了梅家的高枝,做了那皇帝脚底的狗!”

        温离闻言平静,只脚底跺得更使劲,自己也不禁咳嗽了声,“也是,都是当狗的命,你们又何必寻来不放。我已不记得从前,与尔等亦是歧路人,道不同了。无论曾今怎样,都是去过的事。若是还有欠着诸位的地方,尽管讨便是。”

        “是吗!那你偿命来!”男人顾不得受制,拔掉腰侧佩剑,剑锋似随主人一般也发出嘶鸣来,锐光划过誓要夺命。

        温离收腿,借脚底的尸首蹬后避过长剑,随地抽了把扎着死人的刀,横刀挡回剑招,“要讨也得叫我死得明白。”

        刀剑在火光下碰撞,刮擦声引来附近徘徊的金吾卫,温离刀挑男人喉处,刀尖锋芒挟悍劲直逼。男人骤然意识此招不能硬接,连退几步缓力,才敢双手持剑挥挡。温离收刀旋身,臂膀蓄力掷刀。刀鸣划空刺向男人,温离借机两步上墙,飞身跃到梁顶,就跑。

        男人后仰躲开迎面袭来的刀,刀风擦过鼻梁毫不留情地穿刺铠甲,结果了赶来的金吾卫。男人站直身,眼风一扫,提剑追上。

        温离暗忖这人不能留在神武门附近,得坏事,故而将人引到鲜少人烟的地方。此地昏黑易于藏身,温离只顾四处目寻无光的地方,至于在哪他一个外来人也不甚清楚。

        男人才从上边落地,以剑护身前,冷不防着了暗处的袭击,温离一记侧踢打掉剑身,不给男人作反应的机会,跨步重擒双肩。

        男人自知解不开,双手反握擒肩的手腕,底下伸腿撂住温离的脚踝,温离一个身形不稳,扣紧肩头不松,两人径直摔砸在地。

        温离脊背还有伤,当即倒抽冷气,男人骑着腰也改扣温离肩,一拳直勾勾砸面上,温离下意识迅速侧首,那拳风擦过耳畔砸到泥地,沙子飞溅面具。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替阿宁报仇!”男人凶光乍现,手指狠绝地锁住咽喉。

        温离摔得猛咳,夜里时本就热得有些头昏脑涨,这会缓神稍慢,催命的十指已经摁扣颈项。他喘息困难,合掌劈在男人侧颈,勾拳下朝上冲着下颚重砸。

        男人猛地呛出血,温热喷洒在面具上,钳制温离的手陡然一松,捂住喉倒去旁。

        温离趁机快速大口唤气,鲤鱼打挺起身,抽出匕首在暗里睨着蜷身的男人。他抬脚踢肩,男人翻过身面朝天仰躺,嘴角溢血。

        温离脚尖抵踩喉头,踢了踢男人下颌,居高临下道:“说吧,谁派你来杀我的,阿宁又是哪个?”

        男人口中含血,仰面不停地往肚子咽,他望着黑黢黢的夜,口齿略微不清地说:“将军命我进京救你。”他顿住,忽地语气加重,“可我只想杀你!”

        温离说:“是那位宁青泽宁将军?”

        男人嗤笑,“除了我家将军,谁还会顾念着你?你个叛臣!”

        温离面无表情,腿一抬跺到男人胸口,听着咳血声,说:“我于你阿宁怎么了?”

        男人吞咽着涌上舌尖的血,凶光里流露出悲色,半晌,他颤声:“早知,早知会如此,我便,我便不准他替我来这京城走一遭了。他说他想见公子,我想着只是偷偷地,应该没事,他有武功傍身还有银两,这么大的人了……他若不来,死的该是我!”

        张时岂那日一番话似回荡于耳,有人想见他,因为想见他所以把性命都丢了吗?温离心底着实泛了触动,但他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诓住的人。

        “宁青泽派阿宁过来寻我做甚?”温离的鞋地踏着男人胸膛,“张时岂在京蛰伏两年之久,当是时刻盯紧手握重兵的梅家,梅家的一举一动,进了什么人,出了什么人,他没与你家将军传信?”

        “我进京第三日便因在牢狱大病一场忘了事,再者梅宅防护森严,日夜有人值守,怎能不摸清底细就贸然闯入……”

        男人悲恨打断,含血说:“因为将军担心你孤身异乡无人可信!温离,将军得知你被掳走时,已然获悉了流言背后的一些事,包括君上私下与南晋收购黑金做的买卖。此事重大,他只能回京复命,故派军中轻骑快马拦截,结果追捕途中失去踪迹,再得你消息时,你早用通牒过了几座城镇,临近边境了。”

        温离执匕的五指紧了紧,即便是失忆,听闻这些还是难受。他目光游移,无情道:“你们不该派人寻我,不必枉送性命。你们君上与我陛下书信里谈的皆是黑金,关乎我的,只字未提,他到底不在乎自己的臣子被敌国掳走,是生是死,我也不期望还有机会重回旧国。”

        男人被温离的无情激得内心怒意翻腾,朝天干笑几声,眼里湿润,“所以我的阿宁死得太不值了,将军记挂的温大人早就没了。可我不甘,阿宁的命我到底要同谁讨。”

        “你们将军有心了,但贵国的君上却只重利益,丢弃一颗棋子罢了。”温离垂眸,眸光里蓄了难过,“阿宁的事我回府自会问个清楚,若真如你所言,恭候你随时找我索命。”

        温离抬回腿,退至两步,“上回见张时岂,他与我说起宁将军和那位君上,恕我都不能答应,你走吧。”

        男人胸口得以舒缓,背朝温离,侧身手掌撑地支身站起,身形微晃,“张时岂在南晋干的事,将军并不知情,所以……”

        “所以阿宁又怎知情?”

        温离睨着黑影,张了张嘴,仿佛叹了声,“一切怪我。”

        男人掌心捂着温离踩踏过的胸膛,温离的力道劲儿太强,跺得他胸口下就似碎了般。话说清了,他还是消不除这恨意,他接受不了阿宁因为这样的温大人丢了命。

        可是将军明知此人变化,还是要见。

        他试图挣扎,“大人可有反抗过?”

        温离在漆黑里摇头。失忆后不曾过,只一眼,往后的所有便都甘之若饴。

        男人见他沉默也心中了然,他下颚疼得厉害,啐了口血就撕裂地疼,他敛尽悲色,漠声道:“我不管君上的旨意是什么,但是我家将军要见你,你今日必须随我离开这。”

        温离适才的柔和消失殆尽,字字如珠道:“我说过,恕我不能答应。我知将军识我如故友,许是要在混乱里保我活命,不过你们君上却不是这般想,他要我趁乱杀了陛下,明知我转投效忠南晋,叛了主的人还能活吗?杀或不杀都是要我死,我岂会随你回去自投罗网。”

        男人低眸须臾,似是思虑,转而抬眸说:“将军确实不知情,眼下京城情势还不算明朗,你留在此处亦危险万分,何况将军就在城外,到了将军身边,只要君上不在,自然任谁都动不得你一根汗毛。相反你倘若坚决留下,面临的就是千军万马,谁能护你?”

        “谁能护我,就不劳你家将军费心了。往事如斯,我与宁将军缘分至此,从今以后,再见只是敌人。”温离把匕首插回腿侧的皮套,男人伤势不算重,施展轻功逃离,再要紧追他不放,是不可能了。

        “梅家那位二公子正日夜兼程往回赶。”男人倏然一提。

        温离猛然抬首,抽刀急跨两步抵在男人颈侧,满眼阴寒道:“说!”

        男人纹风不动,任由匕首架侧,面色略白,不紧不慢说:“将军清楚京城三军的实力,也料想灵朔铁骑杀回勤王的可能,这会许是和将军派去伏击的军队对阵上了。你与他的情分,不想知晓赢了还是输了?”

        温离强压怒气,匕首刺进颈侧丝毫,阴郁道:“你想怎样!”

        “你大可杀了我,杀了我便没人带你出城,梅鹤卿活着还好,要是死了怕是五脏六腑烂掉都没人给他收尸。”男人言辞如针,专挑温离的软处扎。

        温离冷冷一笑,“那我便先送你下去见阿宁!”

        男人显然被温离激怒。

        寒夜里朔风回旋,藏于隐秘处的冷箭不知何时悄然对准胸膛。

        温离知悉自己的身子状况,面具下满头大汗,整个人又烫又热如火煎熬,意识也逐渐薄弱,似有些看不清了。温离抬手挥刀,男人见势掌劈臂膀,温离倒退即回身要使轻功。

        岂料。

        冷箭染了银的光泽,射在黑暗里成了一道寒光,温离转身陡然遭冰冷穿胸膛而过,在昏厥的最后一刹,望见握弓之人缓步走来。

        太黑,太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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