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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一波又起(八)


季燃略微探身侧耳,喉咙浮动道:“微臣明白。”

        “嗯,”景司忆似是满意,缓声说:“当然,朕将差事派予你便是无疑地信你。只要你把它办好了,无论结果如何亦是大功一件,有将功补过之机。然,倘若你办砸了,辜负掉朕的信任,九族必诛一个不留!”

        “是!臣,定不负陛下。”季燃冷汗浮面,赶忙磕头。

        季燃进出大殿费时不过半个时辰,里衣湿透面色纸白,杵在和煦的春阳底,抬起的手掌还在发颤,冷地汗湿五指。他没有因此而松下一口气,他从前面圣岂有今日这般怕得心惊胆战,魂不附体。

        温离俯卧雕栏,发现点端倪,但又说不上是何处古怪,只觉季燃与往常略显不同。

        温离正寻思着,底下皇帝翻折子端杯盏却饮了一口空。

        景司忆仰颈望顶,瞧见那小腿在梁边来回晃荡,好不悠闲,竟有点儿想要发笑,他佯愠道:“殿里没外人还不下来沏茶,想偷懒不成?”

        晃荡的小腿空中一滞,赶紧就缩了回去,景司忆暗暗好笑,垂首继续翻看奏折。

        温离翻身飞下,景司忆头也不抬地说:“坐到身侧沏茶,再敢叫朕喝口空的,朕就罚你沏一晚上的茶。”

        “是,陛下。”温离扯扯嘴角,袍摆一掀坐去那白熊皮铺的位置,熟练地给皇帝烹茶斟茶。

        春阳映照大殿,枝头屋檐喜鹊常鸣,这一刻时光恰好,由生一切皆是岁月静好的错觉。

        温离斟好茶,水是刚烧沸的,热气滚滚,他端到皇帝随手便可触及的地方,小声道:“还有些烫嘴。”

        “那就想法子吹凉些,朕有些渴了。”景司忆三页折子反复翻着,心不在焉地说。

        温离掏出自个的小折扇,顺从地道声“好”。

        扇儿不知摇了几下,景司忆搁下翻开的折子偏头一双秋水眸看向温离,

        皇帝看着人轻柔摇扇,茶面的烟儿缭绕着扇画的白牡丹,竟柔生栩栩春意,茶香是花香,似绵雨般一丝一缕飘来。

        景司忆盯着扇中的牡丹出神,平静道:“季燃当真可信?”

        温离闻言,手中摇扇的动作未停,“季供奉聪慧,陛下方才敲打他,他是听明白了,如果陛下还是放心不下,由禁军里再派些人跟着。”

        “若是靠不住的,派多少人也无济于事。”景司忆只是瞧着温离摇扇,便感觉身心放松,仿佛整个人由外到内放空般,困扰他的折子一下就被遗忘了。

        他撑首仍旧注视着温离,“朕的附离可靠吗?”

        温离扣起扇,把温和的茶水奉到皇帝面前,不疾不徐道:“陛下敢喝附离亲自斟的茶,那便是答案。陛下何须再问?”

        景司忆接过茶盏,微微晃起茶面,“朕要听你说。”

        温离面具下似有若无地叹了声,像是无奈,“卑职望陛下江山永固,岁岁安安。”

        “那,如若梅鹤卿要朕死呢?”景司忆犯起不甘心似的,再问道。

        温离不禁眉头皱了皱,认为这小皇帝怕不是病糊涂了,居然与他拗起小性子,“陛下,南晋经历一番生死劫难,您再问出这种话是要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景司忆刹那间想起了从前教导他的老师,默声低首把茶吃了。

        “其实陛下不必烦忧,季供奉假使辜负了陛下的用心良苦,黔渡还有王爷掌军。”温离执起扇儿,安慰道:“何况季家还在京城,他们逃不出陛下的手掌心,若季供奉果真对不住您,这不反倒成全了么?”

        “杀功臣天理难容,杀反贼人人叫好。”

        皇帝手不离盏,时不时啄上小口,花茶不比浓茶却很适宜他现今而用,“季供奉……着实疼爱小妹。”

        殿外传来敲门声,李庆祥没有进殿,隔着殿门恭声禀道:“陛下,石竹石太医到了。”

        “宣。”

        温离把着扇,坐得正经,石竹在珠帘前行完礼数,得了皇帝恩准方掀过帘子往里边走,便见皇帝身侧的鬼面近卫忙于煮茶之道,不由记起那日换药的触感,后颈处的牙印和腰眼上的盛欲之花,当即面色一热,把头垂得更低。

        景司忆不明所以,只问道:“石太医,你是近来太过操劳,脖子落下了病根?”

        “岂是!”石竹慌声否认。

        “那你怎地姿态如此,脑袋快要摁进地里了,这般怎么给朕看病?”皇帝龙颜不悦,“还是说朕的问题?”

        “非!非也!”石竹哪敢怪罪皇帝,连忙解释说:“是微臣心中有愧。”说完,便悔得想抽自己耳光。

        景司忆琢磨着,“有愧?”

        “是,是。”石竹磕头,垂眼望地将慌乱的神色极力掩饰,“是臣无能,一直不得解陛下病情的真正原因,突然得陛下召见,臣委实惶恐,以为您是要……”

        景司忆睥睨案下前跪拜请罪的石竹,半信半疑地说:“因起初的解药方子是谢山送来的,故此替朕诊脉的便都是他,忽然换你来,你以为朕是要问罪?朕倒是好奇,你何罪之有?”

        石竹万般忏悔道:“回陛下,药方是臣以林兔林大夫之躯不断试药得的解法,因看他两副汤药下肚既有好转,忧心陛下龙体不敢怠慢才让谢老医亲自送进宫去,岂想!”他说着说着,嗓音泛哑,夹着隐约的哭腔,“不但没有丝毫作用还险要了陛下的命,都是臣大意疏忽,应当更加稳妥些才是!”

        温离为皇帝把茶盏斟满,冷眼旁观,也是个会在御前做戏的。

        ——

        京城春疫情势平缓,严防再次恶化,城中禁止出行的条令仍未撤除。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街巷人烟清冷,再好的景致也无人欣赏。

        骏马疾驰而过扫起梨花香浪,季燃回到府中,掩上门的那一刻,黑影自身后出现,季燃转身回眸,便见沙月早已在他房中等候多时。

        “月郎。”季燃心有余悸,唤爱人时声还微颤,俨然是受惊被吓得不轻。他知道那都是自己吓自己的,但沙月不知。

        沙月瞧见季燃神色惊慌不定,以为是进宫遇到危险,衔过季燃手指就把人拉到身前来,垂眸仔仔细细地看,“在宫中出事了?”

        季燃抿唇摇首,尽量平复好情绪,才勉强挤出抹笑道:“就是许久不见陛下,突然被急召面圣几分慌张罢了。”

        沙月眸光微敛,显然不信季燃,他张臂就把人全纳进怀里,用身体给予季燃不断的安全感,像爱抚幼崽似的摸着头发,“你受欺负了。”

        季燃的发散着梨花的香,揉起来很舒服,沙月爱不释手。

        “没有的事,月郎。”季燃发顶被蹭得乱七八糟,他也很享受地笑了笑,“你这像极了山里的兽。”

        “我就是。”沙月并不避讳,说的坦然。

        季燃只当沙月是逗他开心,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被保护起来的滋味,他环手而上回应沙月,逐渐静下心道:“陛下予了我一份差事,这两日就需回趟母亲家,怕是得有十数日不能……。”

        季燃岂料沙月正是为此事而来,说着在胸膛里侧首,便发现桌上的行囊,他话锋陡然一转,诧异道:“月郎你收拾行李是要上哪去?”

        沙月摸摸他脑背,掩不住的高兴,“收到主子的消息,令我随你一道。”

        季燃仰头眼神不可置信,“少卿大人也知道此事?”

        “嗯,”沙月个子太高,需微低着额,垂眸才能看着季燃,“主子料事如神,怕你只身犯险耽误事情进展,就把我安排到你身侧。”

        沙月是狼,这双眼含着荧荧幽光本就锐利难挡,可望着季燃时又糅杂着火热的情愫,便成了对猎物占有欲的一种强势信号,野性而危险。

        季燃读懂了沙月的眼神,喉中干涩地吞咽了两下,双眸遭不住地飘去别处,“嗯,好。”

        沙月却觉得季燃是因为主子的安排才躲闪他的目光,狼是通过一双眼来辨别猎物的想法,他不喜欢季燃这般,他要季燃一直注视着他。沙月微恼,一把将人托起放到桌上,捧着脸强硬地四目相视。

        季燃坐在桌边,双脚被抵开,耳根子太热把眼睛都烫起了雾,结巴地不知说点什么,“月,月郎,你为何,这般,瞪着我……”

        “你生气了吗?又为何不看我眼睛?”沙月质问,浑然不觉他此时此刻的眼对季燃而言是多炙热。

        “不曾……”季燃心跳不止,软声道。

        沙月便更不明白了,他也没有欺负季燃,“你眼眶怎么红了?”

        “我……”季燃被问得手足无措,抬袖就想搓搓,寻借口道:“可能是回时花落眼里了,痒的。”

        “揉不得,”沙月没及时捉住季燃的手腕,待季燃落手,一双眼不止眼眶红了,眸子也湿了,波光粼粼地好似眨眨眼便有泪来,像极被欺负狠了的可怜样儿。

        沙月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处惹着季燃难过了。

        “燃儿,你再可怜兮兮地看我是要遭罪的。”沙月体内又燥又热。

        脸颊两侧的手掌愈来愈烫,季燃被贴得热出了汗,湿润的眼睛眨了眨,显得极其无辜。

        沙月当初在雨中与季燃相逢,便是被这样的眼睛蒙蔽双眼,鬼使神差把兔儿拎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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