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交心
绿柳瞪大双眼，双目欲裂。
“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同你家小姐一般良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南陵这趟水，远比我想的更浑浊。你不是一直都想过安稳日子吗？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不！”绿柳泪水盈盈地站起身“小姐不能死得那么不明不白，我要还她一个公道！”绿柳冲过来，跪倒在苏安然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你干什么？你快起来！”苏安然哪里见到过这种阵仗，慌忙去拉她。
“我知道你可以做到！你可以找出杀害小姐的幕后之人，帮小姐报仇！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绿柳愿意此生做牛做马报答你！”绿柳跪坐在地，死死地攥住苏安然的衣角。
苏安然反握住绿柳的手“我不会答应你。因为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现在，就是苏安然，你懂吗？”
绿柳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愣了一会儿，继而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奴婢愿意此生为小姐当牛做马！”
“起来吧。”苏安然哭笑不得“我们那的人，是不会随意给人下跪的。我们那也没有什么小姐、王爷。”
“那你们那儿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我们那的人…”苏安然思考了一会，缓缓吐出四个字，“人人平等。”
十七很着急，他得了命令差人给苏安然送了很多东西，但苏安然再也没来过主院送药。是送了什么不该送的犯了苏大夫的忌讳？还是苏大夫趾高气扬看不上这些玩意？
“五哥，这女人可太难懂了。”十七着急地挠挠头“要是苏大夫一直不来，王爷的腿怎么办？”
“这不就来了吗。”一旁的小五淡淡地开口。
十七顺着小五的目光看去，正看见苏安然端着药带着冷月往这边走来了，心下大喜，朝屋里禀告一声，便屁颠屁颠地迎上苏安然，接过了她手里的药。
南知屹自从行过一次针之后，腿似乎变得爽利了些许，虽然小腿还是没什么知觉。目光触及冷月手中之物时，也不由得疑惑起来“敢问苏大小姐，这是？”
“拐杖。”苏安然搬来璟王府次日就命冷月去寻工匠做了这副老式的木质腋下拐杖。
苏安然接过冷月手中的拐杖，给南知屹示范了一遍“等慢慢治疗后，你的腿会开始有知觉，用这副拐杖辅助做做复健，对你腿的恢复会更有帮助。”
“复健？”南知屹又疑惑了“何为复健？”
“就是恢复健康的训练。就像你练武一样，多训练武功才会精进。腿也是一样，三年不用腿，它就会退化，你要多试着找找行走的感觉，腿才会更快更好地恢复到完好时的样子。”
“这个词很新鲜，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也是出自于令堂的手札？”
苏安然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又递给他一碗中药“今天刚熬的，王爷可以先服用，明天我再来为王爷把把脉，看看药效如何。”
说罢苏安然就想离开，南知屹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之前…是本王的不是，以后本王绝不会再耽误苏大小姐的治疗。”
苏安然转过身，看着南知屹略带抱歉的眼神，她简直要抓狂了。这个人知不知道，用美色解决问题是犯法的？带着一身火气来的她，现在是一点气都没了。
“真的？”苏安然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本王的话，从不有假。”
“看你那么真诚地赔礼道歉，本小姐就暂且原谅你。”
屋外，小五、十七和冷月看着苏安然骂骂咧咧地走远了，还在震惊中。
王爷给苏大小姐道歉了…？
王爷竟然给苏大小姐道歉了！
我们都听到了，我们会不会被灭口？
“吱呀”一声，面前的门打开了。
十七看到南知屹立马开口“王爷，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你听到了。”
“王爷，我们没听到。”
“你听到了，并且，整个王府的人都听到了。”南知屹虽坐在轮椅上，却气势熏灼、不容置疑。
“王爷？”十七一脸呆滞地抬起头，不明所以。
“你听说了吗？昨晚王爷跟苏大夫道歉了。”
“道什么歉？”
“诶…不会是我看到苏大夫气冲冲地从主院出来那天吧？”
“王爷惹苏大夫生气了？”
“王爷真的道歉了？”
“天哪，王爷不会是真的喜欢苏大夫吧？”
“小心你的嘴。王爷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
绿柳一大早去后厨的路上就听到王府内的丫鬟、下人都在议论昨晚的事，端着早膳便慌慌张张地跑回落梨院。
“南知屹确实是跟我道歉了。”
“嘘！”绿柳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姐，我说了很多次了，在府里不能直呼王爷姓名。”
“让他们说呗，我总不能一个个地堵住她们的嘴吧？”苏安然表示很无奈。
“这在南陵可是关系到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呀？”
“不嫁也罢，不嫁也罢啊。”苏安然说着还给绿柳顺了顺气“知道昨晚发生的事的，也就我、南知屹、小五、十七和冷月。没有南知屹的命令谁敢往外说。”
“你的意思是…？”绿柳瞪大了眼睛“你说这是王爷故意让人泄露的？”
苏安然想当然的点点头。
“哈哈哈哈…”绿柳抱着肚子就笑了起来“你能不能正经点？人家可是王爷！这消息传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怎么？凭本小姐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姿容，还不能让他一个王爷为之倾倒？”
“哈哈哈…”绿柳越笑越喘不过气“我承认，小姐确实倾国倾城。可是，那可是十四殿下诶，璟王啊，他怎么会喜欢…”绿柳缓了缓，接着小声说了句“璟王怎么会喜欢女人呢？”
这下轮到苏安然不淡定了，“什么意思？你的意思说他不喜欢女人？”苏安然仔细思考了一下，“确实，他一个王爷，长得也不错，眼光应该挺高的。”
“不是，我是听说啊…璟王…其实…有…龙阳之好。”绿柳几乎是贴在苏安然耳边，小声说出了这个秘密。
苏安然只觉得耳朵传来一股热气，听到了一些什么不该听的…
怪不得南知屹这小子看起来那么娇弱、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估计这腿伤得实在是有些重了，伤及了某些特殊的地方。
绿柳看着苏安然脸上由震惊转变为理解又转变为同情。
“绿柳，我们学医的，不能歧视别人，要理解病人的难处，知道了吗？”苏安然严肃地拍了拍绿柳的肩。
绿柳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是听说的，但璟王府真的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女人，整个南陵的人都知道。”
“怪不得这个皇帝老儿一天打我的主意，这不就是想让我守活寡吗？”苏安然气得一拍桌子“不过按你这么说，南知屹为啥要把消息放出去呀？他不会…是想用我当挡箭牌，好隐藏他的性取向吧？”
“何为性取向？”绿柳又不懂了。
“就是他喜欢男人的事实。”苏安然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南知屹从今日见到苏安然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南知屹看着苏安然为他把脉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本王这是命不久矣了？”
“呸呸呸！”苏安然瞪了南知屹一眼，“王爷说得哪里话，我说能治就是能治。别那么悲观，王爷一定会长命百岁、儿孙绕膝的。”
“长命百岁？儿孙绕膝？”南知屹直盯着苏安然的眼睛，“本王相信苏大小姐有这个能力。”
不知为何，苏安然总觉得南知屹话里有话，却一时想不通这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这药是有点效果，不过并不是最适合王爷的，我再回去研究研究。”说罢，苏安然起身便想收拾东西走人，又被南知屹攥住了手腕。
“听闻岭南梨花开了，苏大小姐想陪本王一同去看看吗？”
“我有选择吗？”
“没有。”
苏安然没有长时间坐马车的经历，所以当马车一停，她就直奔下车，跑到最近的一棵大树后面哇啦啦地吐了一地。
“这路怎么会那么难走？平时都没人来吗？”苏安然低头小声地问绿柳。
“小姐，慎言，”绿柳用比苏安然更小的声音说“这是璟王殿下生母齐妃娘娘的陵墓。”
苏安然想到了进宫那天，李公公对她说的话。
“就是那个和丽妃一同染上恶疾去世的齐妃娘娘？”
绿柳郑重地点点头。
苏安然同情地看着南知屹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你们原地休整一下，本王随意走走。”
“王爷，万一有什么危险…”十七担忧出声。
“无事，一切有苏大夫陪同。”
苏安然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无奈上前推起轮椅，示意十七“放心吧，我和你们王爷就在附近随便走走。”
看来当王爷的都喜欢随便安排别人做事。
“母妃生前很喜欢梨花，所以在她去世后，我就上奏父皇为母妃在此修建陵墓。”南知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苏安然抬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梨花树，“这里很美，你母妃看到也会很开心的。”
“开心？”南知屹笑了，“被害死的人，还会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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