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假李綦
在他的印象中,千月这个人一向喜欢以温和的面目示人,类似喜、怒、哀、惧这样的情绪仿佛都跟他无关,或者说不明显。
也是因为这样,即便看上去温良无害,也总给人一种薄情寡义的疏离感。今天这副老大不爽的模样反而让他觉得真实。
千月知道李綦是在揶揄自己,没接他话,反而感叹道:“殿下,这趟差事太不容易了。”
李綦又不笨,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是好处没给够。
李綦显然是个称职的剥削者,无动于衷地说了句口水话,“那真是辛苦你了。”
千月可用不着他的口头犒劳,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没劲地“啧”了一声。
山风依然刮得十分迅猛,两人背靠着巨石,好几次听见“吭吭”的撞击声,应该是碎石撞在了巨石上。
千月有点发愁,俩人还没爬上山坳,砂砾就变成碎石了。要等他们上去,那风岂不是能把他们绞成肉酱。
李綦问他:“你不是会祝由术吗?”
这是典型的门外汉最爱问的问题,就好比对书生说,你不是会读书吗,考个状元没问题吧?
千月认真地纠正李綦这一想法:“殿下,严格来讲,我目前还是初始学习阶段,并没那么无所不能。另外有必要说明,祝由术再厉害也不是神仙法术,不是什么场合都能应付的。”
这回轮到李綦“啧”了一声。
没有办法,两人只好静等着风停再继续往上。
等了一会儿后,天色在风沙扬砾的遮蔽下变暗,千月晃眼间好像看到个人影闪进风中。
“李綦。”他回头喊李綦,见他双目闭合着,竟然睡着了。
“李綦,李綦……永安王殿下……”
千月又推又搡,怎么都叫不醒他。随后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清晰,风劲柔和起来,李綦的五官开始模糊,周围环境也像是褪色了连成一片。
千月心道,应该是幻觉。
他放开李綦,追着先前看见的人影也走进风中。
那风失去了力道,看着遮天蔽日的,千月却走得稳稳当当。直跟到一处山水秀丽的苗寨,山上蜿蜒下来的水河穿寨而过,两侧的河畔有梯田依山顺势直连云天。
只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千月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一座吊脚楼前。
这不就是阿酉住的地方?
不远的地方传来脚步声,千月连忙躲在一棵树后,看见那个人影又出现了。这次十分清晰,是个身着苗服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脚步轻盈地顺着石阶而上,绕到吊脚楼的另一侧,那地方竟然有一片花海。一位同样年轻的少女弯腰在花海里劳作,她兀自忙活着,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少女惊呼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转头嗔道:“阿泯哥,你吓死我了!”
千月反应过来,这是秦泯。
秦泯亲昵地在少女脸颊上嘬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阿月,你坐下歇会儿,我来帮你。”
说着自然地接过阿月手中的锄头。
阿月则坐在田坎上,甜蜜地看着秦泯帮她除草,时不时抱怨着指导两句。秦泯则在一旁“好好好”“是是是”地应和。
千月记得阿酉说的是,她和秦泯才是青梅竹马,互相爱慕,这样一看倒像是反过来了。
花田里的秦泯忙活了片刻,阿月走过去给他擦汗,问道:“要不休息一会儿?”
秦泯说不累,两个人视线一接,凑得越来越近。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女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银腰串饰的阿酉走进去,瞪了秦泯一眼,回头无奈地告诫阿月,“青天白日的,你们俩再怎么情难自抑也稍微注意一点。”
她叹了口气,转头对秦泯道:“婚期虽然也快到了,但这之前不许对我妹妹胡来。”
阿月被阿酉带走,过程中回头对秦泯皱了一下鼻子。
秦泯看着她的举动,笑得更开了,像个傻子一样眼巴巴目送阿月回家才离开。
千月沉浸在几人的互动中,忽地被人猛推了一把。
他一个踉跄,站稳了回头一看,是李綦。
李綦脸都有点白了,见他终于清醒,松了口气问道:“你刚刚怎么回事?”
千月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花田里。他把刚才看见的跟李綦复述了一遍,李綦道:“你刚才被魇住了,顶着风沙就往这边走,拦都拦不住。”
千月想到那邪性的风,有点后怕,“我居然没被绞成碎肉。”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李綦的脸一下子黑了,“你猜是为什么没被绞成碎肉?”
千月见李綦衣服上破了好些口子,脸上也有两道擦伤,不用琢磨也明白了。“大恩不言谢,以后定会报答殿下。”
李綦并没放在心上,回头观察起这片花田。“阿月的母花会不会在这里?”
千月也想到这个可能,跟李綦分头行动,寻找长着人面的花。
但是这片花田里似乎都是种的寻常花草,俩人忙活了半天也没看见一朵人面的花。
花还没找到,李綦耳尖地听到脚踩草地的细微响动。
千月见李綦表情凝重,也发现了问题。李綦快速、小声地靠过去,两人就势弯腰躲进花田里。
借着花的隐蔽,两人很快听见不远处有人在争执。
“阿月,你别再躲我了!”
“那我问你,你跟我姐怎么回事?我亲眼看见你抱她!别跟我说那天的人不是你。”
“那天我真的是喝了酒,错把阿酉姐看成了你,所以才……阿月,你相信我,我真的只喜欢你,只有你!阿酉是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我对她绝对没那个心思。我可以发誓!”
两个人你来我往,争论了许久。
最后阿月细细地哭泣着,不再说话。
秦泯也沮丧道:“对不起,我以后保证再也不碰酒了。阿月,没有你我真的不行,你至少再给我个机会吧。”
阿月哭了一会儿,态度松软了下来。
“但你那天确实吓着我和阿姐了。就算我原谅你,我姐也认定你品行不端,不让我再和你来往。”
秦泯抓住了这一根救命稻草:“没关系,我会跟阿酉姐道歉,我可以求她……只要你还相信我,别人怎么样我都无所谓!”
千月算是听明白了,感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是这两个。阿酉估计暗中喜欢秦泯,所以使了点手段。
紧接着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和李綦好像正在另一个幻境里。
远处的两人和好如初,抱在一起你侬我侬。
而旁边的李綦在他背后悄悄伸出手,千月察觉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前的“李綦”怪异地一笑,顷刻化成了齑粉。
花田中央的秦泯和阿月察觉到这边的异样,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尖叫声钻进脑子里,让千月没来由地全身发麻。他捂住耳朵凝神,不看也不听,排除一切杂念反复告诫自己,这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
“千月,快醒醒!”李綦急得就差抽他脸了。
千月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密布着细汗。眼前还是那片花田,他还站在花田中央,又一个李綦正在他面前。
千月试探道:“李綦?”
李綦见他古怪地盯着自己,问道:“你怎么了?”
千月不答反问:“我刚才怎么了?”
李綦担忧道:“刚才我们俩分头找柩花,我找了一会儿,回头发现你愣愣的,喊你也不答应。”
千月闻言认真地打量起李綦,衣服上破了几条口,脸上也有两道擦伤。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不对的地方。
他有点恍惚地道:“我刚才又被魇住了,这里的花可能有问题。”
李綦安抚道:“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千月点点头,问他这里的花都找过了吗?
李綦摇头道:“这里太大了,还没找到。”
“先出去吧。”千月这时候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是很信任,刻意慢一步跟在李綦的后面。
李綦发现了千月的小动作,什么也没说,坦然地在前面带路。
然而这片花田太大,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走出去。
在前面默默带路的李綦忽然停下来,回头对千月道:“我们进来那条路消失了。”
千月愣了一下,在这里的确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他指着另一个方向道:“走那边试试,我们直走。”
两人换了个方向,一边往前直走,一边刻意损毁花草留下痕迹。果不其然,在他们以为走了很远后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两个人环顾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花田,都有点犯愁。
千月道:“别走了,阿月要是存心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吧,走是走不出去的。”
李綦认同地坐在土埂上,“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坐下歇会儿吧。”
千万跟着坐下,抬头望了眼天,还大亮着。
“今天好像格外漫长?”
李綦也抬头看了一眼,道:“确实如此。有什么想法吗?”
千月毫无头绪地摇头,“算了,我们聊会儿天吧。”
李綦都傻眼了,这是聊天的时候吗?
“你想聊什么?”
千月就近折下一朵花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回道:“比如说,我只知道你是永安王殿下,姓李字綦,你的名是什么?”
李綦没什么表情地回答:“问这个做什么?”
那朵花在千月手中停下。
李綦回头看着千月,疑惑道:“怎么不说话了?不会又被魇住了吧。”
千月盯着李綦,固执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你的名是什么?”
事实上李綦叫什么名字,千月自己也不清楚,他根本不了解李綦,无法从外在和行为上判断出他是否有异常。但他可以诈一诈眼前的人。
紧绷的气氛中,李綦笑了一下,“肃,李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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