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来负荆请罪
柳思言的声音洪亮，来了之后没多久，外面就围了一圈的百姓们。
都是来看热闹的。
雪后初晴，天气晴冷，架不住这热闹好看。
沈家的位置不算闹市，来来往往的人倒也不算少。
何况今日沈家有宴会。
前日郑素婵才下了帖子，宴请几家关系不错的女眷们前来府上做客，雪后赏梅花。
本来是诗情画意的事情，但本质上也不在赏梅，而是要借着她们的口，让沈雁回的好名声再散一散。
结果就赶上了柳思言过来。
这人说是负荆请罪，沈雁回扫了一眼，见他穿的厚实，那根藤条纤细的很，倒是背了好几根，瞧着像那个样子，实际上装腔作势。
她冷笑一声，神情冷淡，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是要负荆请罪么，她就让这人好好的请罪。
于是没过多久，围观的人群就更多了。
柳思言还没等到沈雁回出来，先听到了有人询问：“柳大人穿这么厚，也算是负荆请罪的？”
顿时就有人跟着搭话：“我记得戏文里的负荆请罪，是坦背吧？”
他们这话一出，围观的人就跟着起哄：“可不是么，人家是坦背，还背着厚实的荆条，但柳大人这个诚意……”
话里带着不赞成，也让柳思言的脸色一僵。
他本意是想让大家看看，他把面子放的多低的。
结果先被外人给挑上了。
还有人跟着添乱：“而且，谁家请罪是站着的啊，好歹跪一个呢？不坦背，不跪地，这诚意也不怎么样。”
柳思言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群人的眉眼里都是看热闹，但没瞧见是谁说的话。
他闭了闭眼，恰好沈家的侧门打开，有小厮询问：“您挡在门口做什么，可是沈家得罪了您？”
那小厮面生，柳思言没见过，他顿时皱眉：“我是你家姑爷，今日来找夫人赔罪的！”
小厮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圈，问：“我们家姑奶奶的确回门了，但听说是被赶回来的——您是带休书来休妻的？”
这话一出，柳思言的脸都黑了，这小厮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他说话时，又特地展示了后背上的荆条。
小厮又打量了一圈，才说：“您这模样，是请罪啊？”
他这么一说，起哄的人声就更大了。
“可不是么，我看着不像是请罪，像是来找茬的！”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柳大人，请罪要拿出诚意吧，好歹您脱一个，跪一个啊。”
柳思言被说的脸色涨红，这时节让他脱衣服，估计得冻死在门口，但男儿膝下有黄金……
小厮则是冷哼一声：“可别，咱们沈家当不起这个，柳大人您还是先回去吧，今日沈家宴客，来来往往的贵宾多，别坏了我们姑娘的名声。”
他要是不说这话，柳思言估计还犹豫一些，可他这话一出，柳思言顿时狠了狠心。
宴客好啊，他现在名声已经臭大街了，还跟皇帝面前立了军令状，倒不如借着今日的势头，直接将事情给解决了。
阵仗越大，才越好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也好洗清楚自己的污名。
念及此，柳思言将心一横，直接跪在了门口：“夫人，是为夫错了，求你见一见为夫吧，我要当面与你道歉！”
他还穿着大氅，将自己裹得厚实的很，声音倒是挺亮堂的。
沈雁回在侧门后面不远，都能听到柳思言的声音。
这一套唱念做打，倒是玩的很顺手，话说的也情真意切，可惜从沈雁回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这人浑身上下冒着的禽兽味儿，还有那眉眼里的算计。
今日柳思言受这一套屈辱，大概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回头要用多少倍，从自己身上讨还回来。
她无声冷笑，神情冷淡：“告诉他，让他先回去，就说今日客人多，忙得很，改日好生商量。”
她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但笃定的很，小厮越这么劝说，柳思言就越不会走。
沈雁回猜的不错，在听到小厮的话之后，柳思言愈发的坚定：“不必管我，我今日来请罪，夫人不出来，我便一直跪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特地叮嘱：“不必刻意告知夫人，让她先忙。”
他声音都有点哆嗦，地上不算平，硌得慌，怪疼的。
“你只需要告诉夫人，柳某态度坚定，今日真心诚意的请夫人归家便是！”
这话前后矛盾，小厮在心里骂了一句又当又立，面上则是有点为难：“大人，您快起来吧，这样像什么样子啊？”
身后也有人跟着起哄：“就是嘛，男子汉大丈夫，跪天地君亲师，怎么能跪一个女人？太不像话了！”
这话，也让柳思言的脊背绷直，强忍着膝盖的疼痛，没站起来。
他现在可不能起来，不然还怎么装可怜？
于是，柳思言的语气更加坚定：“你不必劝我，只将原话告诉夫人便是。”
话里带着点不明显的催促，谁知那小厮跟听不懂人话似的，连声点头：“好的，您放心，奴才一定不会特意去告知主子的，等她忙完再说。”
这话说的，柳思言差点气得吐血，但还是只能噎了噎，忍住了那点不满，道：“应该的。”
柳思言在门口足足跪了小半个时辰，沈雁回才姗姗来迟。
那时候柳思言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才打算寻个什么借口起身呢，就看到侧门大敞开，沈雁回快步走了出来。
瞧见了地上跪着的柳思言，沈雁回眼圈都红了，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在柳思言要起身的前一刻，却是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你可是……来休妻的？”
这话一出，柳思言就起不来了。
他要动弹的膝盖又跪了下来，仰头解释：“夫人，我不是……”
但话没说完，就被沈雁回打断了。
她声音里带着哽咽，朝着柳思言伸出手：“我知道了，不是要给休书么，我已经出来了，给我吧。”
柳思言身上衣服穿得厚实，沈雁回却不同。
大概是着急出来，她甚至连大氅都没穿，这么几步路，脸颊跟指尖都冻得通红，她身形瘦弱，像是被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
沈雁回身体大概着实不好，不过这么几句话，眼泪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再看柳思言，更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看柳思言日子过的就很好，面色红润，沈雁回却截然相反，倒像是被磋磨惯了的。
于是，先前因着柳思言下跪而有些忽悠的人群，这会儿都将天平歪向了沈雁回这边。
柳思言也慌了，按着他的预想，这会儿沈雁回就该忙不迭的把自己扶起来，而不是在这儿跟他辩驳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现在，他听到对方这话，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的跟人解释：“夫人，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休妻的，我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柳思言说这话的时候，又去抓沈雁回的衣襟：“先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何况你我夫妻九载，怎么能因为几句拌嘴，就弃我而去呢？”
柳思言这话倒打一耙，沈雁回在心中冷笑，往后踉跄了几步，避开了他抓自己衣襟的手，也将那双通红的眼露的更明显。
她哽咽着摇头，道：“罢了，说什么赔礼道歉，当日在府衙，老夫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沈氏无福，入不得老夫人的眼。”
她身形踉跄着，摇摇欲坠：“沈氏不过一个外人，今日得了休书，你便回去吧，莫要为了我，寒了你们一家人的情分。”
沈雁回这般作态，就让柳思言更着急了。
他今日过来，就是要把沈雁回请回去的，若是真的给了休书，皇上那边他就交代不过去了！
念及此，柳思言也顾不得其他，更不敢站起身，跪着往前膝行几步，到底是抓住了沈雁回的衣摆：“夫人，你听我说，真的是误会啊，咱们成婚这么多年，鲜少红过脸，我待你如何，你是清楚的。我心中只有你，绝不可能休妻的，你信我！”
他这话，也让沈雁回的眼泪落得更急了。
美人垂泪是最好看的，何况沈雁回正当年。
她偏头擦拭了眼泪，像是在挣扎，又心如死灰：“何必呢，闹成如今这样子，我已经心灰意冷……”
沈雁回说到这儿，顿了顿，跟柳思言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咱们夫妻缘分，到底比不过母子情分，别因为我而伤害了亲眷，那便是我的错处了。”
她抽噎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
柳思言也挺疼，他膝盖已经快要麻木了，但沈雁回这么哭着，半点没将他的模样放在眼里，若是现在起来，倒显得他心不诚了。
于是这般模样下，柳思言说话也带了点真心实意的请求：“夫人，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求你万万别说这种话了。母亲年岁大了，近来更是有些犯糊涂，她回去后也后悔，只是老人要脸皮，既然你来之前，还请我与你说一句，别跟她一般计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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