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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这爱给你你要不要10


阮舒心其实也有点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她只轻轻地推动了其中的几环,天道之子所有的依仗便呼啦啦似大厦倾。

        这样看来,他原本的权势就好像水中楼阁、镜中月华,天道究竟对他有多么庇护,才能让他像系统探测的未来那样顺风顺水。

        只是,天道真的偏爱他吗?事情发展到现在,都没见天道对她的行为有过任何干涉,要么是它不能干涉,要么……

        阮舒心代入天道的角度,一想到在她眼里渺小如寄生虫的人类竟然能够直接影响到自身,强迫她哀其所哀,乐其所乐,不禁产生了踩碎这只虫子的想法。

        阮舒心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她认为这是有锋芒的善良,如果她的善良不加以限制,像她这种同情这个可怜那个的人,很容易忽略自保而走向毁灭。

        她擅自揣摩天意的时候,从她手机里冒出来的声音还在冷漠无情地宣判着顾景呈的命运。

        “……盖因犬子的管理不当,造成了千万股民的巨大损失,有背股民们长期以来对我们顾氏集团的信赖和支持,在这里我作为父亲为犬子的失职致以深深的歉意(咔擦咔擦的照相声),顾氏集团将吸取这次惨痛的教训,严格遵循国家法律法规,于近日开展内部改革和企业重组……”

        “经董事会协议商定,罢免顾景呈公顾氏集团ceo一职。此外针对网络上流传已久的顾景呈为顾家内定继承人的说法纯属谣言,希望各位网民不要妄加揣测。”

        早不解释,晚不解释,偏等到现在才跳出来澄清,最忌外界形象的顾家绝对不会出尔反尔,这样公开的表态相当于直接把顾景呈打入了冷宫。

        想到这里,顾景呈宛若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家族抛弃了,就像那个替他顶罪的无名之辈,他成为了顾家推出来平息股民怒火的一枚弃子。

        顾家继承人,他最在意的身份。那次餐桌上,老太爷看似不经意地提起来的一句有关继承人的话,就有让他的父亲平生第一次同他秉烛夜谈的魔力。

        那个夜晚暖色调的灯光衬得父亲的脸庞格外柔和,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识过的温柔,就算他内心再怎么清楚他的真实心理,他依然为亲生父亲话里的信赖和器重所触动。

        长期为了发展业务在国外生活的母亲也破天荒地打来电话,庆祝他得到了他们顾家老太爷的认可。

        然而对于子嗣繁多的顾家,继承人立了可以废,大不了换个便是,更别说顾家并未正式对外宣布过他的身份,只是传出过一点风声为他造势。

        顾家人很清楚,他们能够立于万万人之上,都在乎万万人甘于屈居他们脚下。因此即使他们内心里看不起那些沙砾,却不敢轻视他们团结起来的力量。

        那力量强大到推翻过封建王朝,自然可以重创一个豪门世家。

        “怎么样?听完了吗?要不我再给你读点网友的评论?”阮舒心见顾景呈就像没了灵魂的躯壳一般做不出任何反应,便当他默认了她的提议。

        “咳咳,我念了哦。

        ‘噗噗噗,看到顾家倒大霉了我可太高兴了,不是仇富,只是鄙视一切特权阶级[抠鼻屎]。’

        ‘顾氏集团赶紧倒闭吧,007成了普遍现象,员工权益根本得不到保障,不知道这样的公司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国民老公顾大少爷,明显被当做弃子了吧,哈哈哈哈哈,豪门贵公子人设崩塌了,顾太太们肯定没想到这也能塌房吧,哦对不是塌房,是炸房,毕竟公安部可是发布通告,说要刑事拘留公司负责人的,你们老公要进监狱了啦啦啦~’”

        “你闭嘴……”顾景呈好不容易才艰难出声。

        阮舒心全然不理会,她皱起了秀眉,义愤填膺地替他争辩道:“这些人说得也太过分了吧,还好还好,有网友力挺你,你听听哦,‘呵呵呵酸鸡来了[太开心],嘴上说的好听,幸灾乐祸的嘴脸可太难看了,人家顾景呈即使不是总裁也不是继承人,那也是豪门世家顾家的人,出生就站在了你奋斗一辈子也不能匹敌的高度,你算哪根葱啊[太开心]。还说什么进监狱,只有你们这种社会底层的人才要考虑这些东西,法律才束缚不了人家呢[略略略]’”

        顾景呈他强迫自己不去听,阮舒心的话语却无孔不入,搅得他空白的大脑愈发混乱,他浑身忍耐到极致地哆嗦着,额头青筋暴起,右手紧攥成拳,指尖在掌心的肉上掐出半圆形的血痕:“我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

        阮舒心要能听进去她就不叫阮舒心,干脆改名叫阮从心算了。她继续下滑着页面,用第三方的客观立场评论道:

        “这位同志说得太正确了!这么逻辑清晰语言流畅具有说服力的评论,竟然被还有人骂?还不止一个人?嗯?什么叫做‘过于真情实感看不出来到底是敌是友’?反正这群人真是没有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

        顾景呈被她明显阴阳怪气的腔调烦够了,他抄起床脚的矿泉水瓶就向她砸去:“都说了让你闭嘴!你的脑子有病到连人话也听不懂了吗!!!”

        阮舒心侧头避过,矿泉水瓶撞到她身后的墙壁又反弹到地上,滚动着陷入那堆礼花的塑料飘带里。她忽然被一条特定的信息吸引去了注意力:

        “哦,这里说顾家子弟曾经带头霸凌同学,致其抑郁跳楼?啊呀,树倒猢狲散,这样没有根据的话一看就是谣言啦。”她好心地为顾家人辩解着。

        顾景呈却突然噤了声。他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冷汗猛然从背后冒出浸湿他的衣衫。他赶忙垂下头,不想让阮舒心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可惜事与愿违。

        “看你的表情,不会是真的吧?”阮舒心偏要拆穿他的伪装,她好奇地追问道,“你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吗?死掉的那个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顾景呈被她不停地戳着痛点,脑内的神经凸凸地直跳个不停,他勃然大怒,暴起吼道:“滚出去!”

        他把能接触到的东西统统摔向阮舒心,他的枕头,漱口杯,昨日的绘本,所有东西乒铃乓啷地砸落到木质地板上,像是一个接一个触发的地雷。

        “给我滚!出去!!给我滚出去!!!”他气得面红耳赤,酷似头被激怒的野兽般失去理智地咆哮着,哪还有阮舒心第一次从访谈里见到那股高不可攀的气质。

        阮舒心咽下嘴里那句“可是这是我家”,顺从地避开了疑似狂犬病发作的天道之子,担忧他会冲上来咬伤自己一口。

        系统……系统已经想摆烂了:“哈哈,刚刚天道之子的治愈值又降到负数了,哈哈。”

        阮舒心连忙宽慰起像要被玩坏的系统,道:“放心,这就是谷底了,从此他的治愈值只会升不会降。”

        系统总是在疑惑这位宿主为什么能够做到如此自信,她就一点也不焦虑吗?

        阮舒心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给它解释道:“一个应有尽有的人获得他想要的东西,他不会珍惜;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看见了哪怕一丁点微光,他也会喜不胜喜,并且……紧抓不放。”

        “你说这个时候,是他掌控了微光,还是微光掌控了他?”

        系统似懂非懂,毕竟它不是人,很难领会人性的微妙之处。

        一通怒气宣泄后,顾景呈的内心仍然不得安宁。他满脑子父亲强作镇定的声音,甚至体察到他话音里真实的情感。

        他很愤怒,不仅因为顾家把他推出来当做代表给大众谢罪,更是因为这一行为背后透露出的大势已去的局面。他提到“犬子”时的声音里暗藏着想要撇清关系的嫌恶,简直和那个夜晚的自豪处在两个极端。

        他生死不明之际,他的父亲在埋怨他,甚至憎恶他。

        顾景呈的心凉得像被浸泡在冬日的冰水里,冷意直刺骨髓。他揪紧了胸前的衣服,听见心底的声音冷漠地说着:“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那些人的器重、那些人的爱护、那些人的奉承,无一例外不抱着强烈的目的性,他们是在向你讨要价值,当你给不起的时候,这些贿赂自然就会收回。”

        是的,我知道。他回答道。可是蜜罐里泡久了怎么可能没有一丝错觉,幻想瓶外本就没有漫天飞舞的苍蝇。

        放空片刻,顾景呈终于迷失了,他像艘在大雾里航行的船,原本明朗的人生规划如今错乱得看不清方向。他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即使他侥幸从眼前的囚牢里逃了出去,他的立身之所也已经不再需要他。

        他可以清晰地预见自己的未来,和他从小见到的那些失势之人的下场大同小异,被冷落、被排挤、被边缘化,要么碌碌无为,要么烂尽泥土。他当然也能卧薪尝胆,厚积薄发,只是又有什么意义?他本是性情寡淡的人,缺乏偷天换日的野心,也没有特定的爱好,大抵只能一生怅然若失地寻找着人生的意义。

        可这些问题只有等他逃出眼下的囚笼后,才有思考的余裕。

        他逐渐顿感的神经骤然拉紧,绷成了一触即发的弓//弩,沉寂的眼神迸发出火光。

        是了,顾家将乱,无人顾及他,他必须自救。逃出去,这就是他现在的短期目标!

        门外有敲门声。

        “进来吧。”他声音平静,带着点用力过度后的嘶哑。他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阮舒心给自己端来一杯温水。

        “喝一口吧,你的嗓子肯定很干。”

        “谢谢。”这或许是顾景呈被囚禁以来对阮舒心态度最好的一次。

        他没怀疑水里有加料,干脆利落地吞入口中,润湿了干涩的喉咙口。

        “囚禁我已经没有了价值,你会放我走吗?”顾景呈不再执着于幕后之人,他只是正视着眼前名为阮舒心的女子,诚心地请求她。

        阮舒心的神情却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不,当然不。”她笑着回答,“不妨说,接下去的才是正题。”

        顾景呈放下杯子,等待一个骇世听闻的消息。

        “你知道是谁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策反你的股东,举报你的公司,搅动顾家局势,夺走了本来属于你的辉煌吗?”

        阮舒心说话期间,步步生莲地踱步到顾景呈面前,单膝跪在床上,凑近他酝酿着暗涛的狭长凤眼,纤细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温热的呼吸与他的气息逐渐交缠,亲密得宛若一对将要接吻的恋人。

        她暗藏兴奋的神情像是天真的孩子要把当做宝贝的糖果取出来和他分享,声音细小得又仿佛在偷偷摸摸地讲述一个有关她的小秘密:

        “就是我哦,没有幕后黑手,从头到脚就只有我一个人。”

        顾景呈的身体瞬间僵硬得类似被大雪掩埋,他呆滞了半晌,把她的话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播放了好几遍,突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从胸腔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他笑得喘不过气,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直到被口水呛得不住地俯身咳嗽。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再抬头,表情里折射出滔天的恨意朝阮舒心扑面而去:“你说是你,你竟然说那是你,好,那就当做是你。”

        “是你,是你害得我这么惨,是你……”他机械般重复着,浑身猛烈地哆嗦着,由内而外散发出癫狂的气息。

        阮舒心看着他心态发生剧变的过程,就像在看一只蝴蝶挣扎着破蛹而出。

        “我要……杀了你。”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顾景呈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好像找到了自己活着的动力:“对,我要杀了你,不,我要把你关起来,疯狂地折磨你,每天砍碎你的一根骨头喂狗,肉做成肉酱喂给你吃,让你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呕……”

        他被自己血腥的想象恶心得干呕出声,嘴角却牵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系统看着他上涨了一点的治愈值,表示自己真的不懂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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