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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窝呆着才舒服,还有人不安份


  李骁反握着如情的手,对路淑妃道:“皇嫂此言差矣。娶到如情,是臣的福气,亦是臣一生的幸事。”他望着皇后,声音铿锵,“皇嫂母仪天下,风华不凡,区区寻常似我辈也只能仰望的份。我辈羡慕都来不及了,皇嫂反倒羡幕起我家如情来了,岂不折煞内人?”

  皇后望了李骁一眼,笑道:“靖王倒是个护妻的,靖王妃,有如此维护你的夫君,还说没福气么?”

  如情也感激李骁为她说话,腼腆着脸,声音讷讷地道:“皇后娘娘廖赞,诚如王爷所说,您乃中宫之首,母仪天下,端庄华贵,臣妾再如何的福气,与皇后比起,那却是不值一提了。”

  皇后微笑道:“靖王妃这嘴巴呀,还恁甜。”

  路淑妃娇笑一声,附和道:“是呀,靖王妃人生得干净,嘴儿又会说,也难怪靖王要捧在手心。”

  李骁哈哈一笑,“皇嫂就使劲地笑话臣吧,反正臣脸皮厚,不怕被取笑。倒是皇嫂,皇兄不也把你捧在手心么?”

  皇后面色一僵,路淑妃却笑得春风得意,深深望了李骁一眼,掩唇嗔道:“靖王就爱浑说,连嫂子的玩笑也敢开,该打。”然后与如情道:“靖王妃回去可得好好调教调教。”

  一时间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如情红着脸,喏喏地道:“淑妃太抬举臣妾了,臣妾哪有那个胆子。”

  路淑妃笑得东倒西歪,指着如情笑道:“哟,还害羞呢?”

  众人又跟着笑了起来,太后望了如情一眼,笑斥路淑妃道:“好了啦,靖王妃一向腼腆害羞,你也一个劲的打趣她,也不怕靖王恼你。”

  路淑妃嗔道:“姑母如今有了靖王妃都不疼我了。”

  “你这猴儿,也不害躁,连这个飞醋都要吃。”

  这时候外头进来一个太监,“凛太后,宁静大长公主,及驸马,庆安公主到。清惠郡王,及清惠郡王妃到。”

  太后笑道:“宁静和清惠郡王也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一身紫金双色遍绣五福云纹对襟褙子领口绣灰鼠皮毛的宁静大长公主昂首而入,随后是驸马宁国公爷,及儿媳妇庆安公主。紧接着的一对面生的年轻夫妇,大概这便是清惠郡王及王妃吧。

  如情想着如真那天的话,忍不住多瞧了清惠郡王妃,只见此人一身耀眼的亮紫缎边深绛红色遍绣雉鸡交领褙子领口袖口皆饰雪白貂毛,额头戴着貂毛大抹额,中间镶嵌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闪耀生辉,衬得一张玉脸吹弹可破,肌肤似雪。不愧为路淑妃的亲妹,这清惠郡王妃生得面若桃花,一双柳眉斜飞入髻,和路淑妃一样微微上挑的单凤眼尽是无穷的妩媚,她拧着一方淡粉色巾帕,踩着三寸高的弓头鞋,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前排,与宁静公主等人并驾齐驱,冲太后福了身子,声音清脆,甚至盖过了宁静公主的声音。

  “莹儿给姑母请安。”脆爽的声音请过安后,便自然而然地来到太后跟前,声音娇嗔,“姑母,这马上就快过年了,外头都下了好大的雪,姑母何不去摘星台赏赏雪景?”

  太后板着脸轻斥:“没个规矩,皇后还有诸位亲王长辈妯娌都在,也不向大家请安。”

  路氏微嘟着双唇,冲皇后漫不经心地福了身子,“给皇后请安。”

  皇后双手虚扶,“清惠郡王妃不必多礼……”话还没说完,路氏已转身朝路淑妃施礼,“姐姐,近来可好?”

  路淑妃抚摸着袖子上精致的刺绣笑道:“托妹妹的福,一切偿佳。”

  路氏又与其他嫔妃草草施了礼,“给诸位娘娘请安,给王叔王兄请安,给婶子们请安……”面对李骁与如情时,她眸光微冷,很快又甜甜地朝如情施了礼,“给骁嫂子请安。”

  如情身形未动,只上半身微微伏了身子,“弟妹多礼了。”

  请过安后,路氏又笑嘻嘻地坐到太后下首处的小杌子上,脑袋枕在太后的膝下,冲太后笑得甜美,“姑母,也才半个月不见,您老人家似乎又长年轻了。”

  太后呵呵一笑,戳了她的额头,嗔道:“贫嘴,哀家都老了,哪及得上你如花的年纪。”

  “人家说的是实话嘛,姑母真的长年轻了呀。姐姐,您来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

  路淑妃笑道:“妹妹这嘴儿还恁甜。不过,姑母确是不显老,看着就如同三十许丽人。”

  庆安公主见着李骁如情,有片刻的心虚,不敢瞧他们,见路氏坐到太后膝下,有些不悦,又娇嗔挤到太后身边去,亲密地揽着太后的肩,撒娇道:“母后,倩儿好久没见您了,母后有没有想我?”

  太后照例戳了她的额头,嗔道:“都嫁作人妇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我说宁静,你也不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儿媳妇。”

  宁静无耐道:“没法子呀,这个媳妇有太后肇天罩着,我也拿她没办法的。”

  太后侧头道:“可休要仗着哀家对你疼爱在宁国公府胡作非为,你已是为人媳妇,自当尽到做媳妇的责任。明白吗?”

  庆安公主面色不大好看,不过却勉强道,“母后教诲,倩儿定当牢记于心。”

  太后点头,轻拍她的手,轻斥:“好了,回自己的位置坐着,别像个猴儿似的贴着哀家。”

  对上路氏的讪笑,庆安面色难看,却只能强行起身,忿忿坐到宁静公主的身边。而路氏则亲密地把头靠在太后膝上,道:“姑母,庆安妹妹好像瘦了些呀。”

  众人目光又瞟向庆安,如情也早就瞧到了,庆安生的还是像凤姨娘的,但又比凤姨娘精致三分,资色妍丽,艳光四射,是个天生尤物型的女人。今日穿着一袭华贵的明黄色蹙金绣大红真丝鸾织锦赏,周身遍镶珊瑚米珠花瓣与单粒碧玺花瓣,梳着朝天如意髻,簪着五凤朝阳的紫金展翅飞凤挂珠大钗,鬓边压着朵飞凤在天点翟鬓花,耳上缀着流苏赤金耳环,拇指大的红宝石明晃晃的直刺人双眼。

  而庆安一身华贵隆重的装束却越发衬得脸儿的黯淡,就算化了浓妆,仍然可以看到瘦削的双颊,及无神的大眼流露出来的黯淡与隐忍。

  大概也有小半年没有见着庆安了,如情想着此人的阴毒,巴不得她日子越过越凄惨。

  虽大家面上都在关心庆安,要她保重身子云云,皇后及各宫妃王妃们也跟着关心了两句着,如情虽也表达了两句,但心里却无比厌恶。

  路氏也不知与庆安有何梁子,人人都在担心庆安的身子,偏此人却不怀好意地瞅着庆安道:“听闻妹妹给驸马纳了两位小妾,不知她们可还安份?”

  庆安眉毛冷厉地高高上扬,傲然道:“有劳颜嫂子关心。区区两个妾室,又能成什么气候?倒是颜堂哥屋子里的妾室,妹妹可好奇死了,据闻是怡红院的头牌花魁,可得颜堂兄的喜爱,不知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路氏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有这么个人,可惜呀,却是个没福气的,上个月月底居然好端端的落水死了。”

  庆安故作讶异,“唉呀,清惠郡王府是不是不吉利呀,还是风水有问题,怎么接二连三出现妾室蹊跷死亡的?”

  路氏冷下脸来,“妹妹这张嘴呀,还真淘气。无凭无据的事,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路淑妃也跟着笑道:“庆安妹妹就这个性子,你也当真了。”然后望向皇后,笑道:“宫里头也经常有嫔妃落水呀,好端端的死于非命的,甚至连皇子们都无法存活,按庆安妹妹的意思,似乎连皇宫的风水都有问题了。”

  这涉及到后宫嫔妃惨烈争斗,在场所有王妃哪里敢接口。

  皇后同样面无表情,目光盯着路淑妃,端庄一笑,“宫里确有死于非命的嫔妃,至于是如何死的,相信淑妃比本宫更清楚才对吧。淑妃这张嘴儿呀,也够淘气的。”

  太后瞥她一眼,“你是中宫之首,淑妃有何不妥的,自当提点。”

  皇后受宠若惊,面上闪过欣喜与惊疑,喏喏道:“母后教训得是,臣妾定谨记于心。”

  路淑妃却面色不大好看,娇嗔道:“姑母,自从上一回受姑母训诫,臣妾可再也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了,怎么姑母还捏着以前的事揪臣妾的尾巴,臣妾不依啦。”

  太后无耐地笑道,“你这猴儿,仗着是我对你的疼爱越发无法无天了。该打该打。”然后转头与皇后道,“淑妃年纪轻,未免气盛了些,你一向稳重,自当多加劝勉。可别由着她的性子胡闹。在场诸位都是天家的媳妇,私底下也别把尊卑分得太清,那样岂不伤大家的和睦?”

  如情略有惊讶,飞快地望了路淑妃,后者神色一僵,不满地憋了太后一眼,然后不悦地别过脸去,头上的赤金点缀金步摇垂下的流苏急剧摇晃着。

  皇后越发摸不清太后的心思,只得恭敬地应了,并还替路淑妃说了好话,称她自从协理后宫以后,虽略显激进了些,却勇毅果决,后宫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算是大功一件。

  太后声音微扬,嗡声嗡气地道:“激进?皇后也觉得淑妃行事激进了些?那为何不加劝导?”

  皇后面色一僵,连忙伏下身子来,“母后息怒,是臣妾无能,淑妃妹妹总归年纪轻,未免气盛了些,只要再多加阅练,定能事事周全。”

  皇后乃中宫之主,她都伏下身子来,其他嫔妃、亲王,及王妃也跟着跪下来,口中称喏“太后息怒。”

  路淑妃面色青白交错,她死死咬着唇,双膝跪了下来,深伏于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太后请息怒,臣妾谨尊皇后教诲。”

  因为今日穿得隆重,如情头上戴了足足有两三斤重的首饰,这一磕头,头上的翟鹱点翠金步摇都快差点脱落,忙不矢地拿手来压住。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揪了李骁一把,李骁会意,冲太后笑道:“太后,时辰不早了,臣还要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就先走一步。”

  太后含颔,“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去吧,记得把你媳妇也一并带走。”她环视周围绕女着,半开玩笑地道:“你媳妇年轻面浅,哀家还真怕你一离开,你媳妇就被这群女人给生吞活剥了。”

  李骁哈哈一笑,有模有样地道:“生我者,父母矣,知我者,太后矣。太后还真的说到臣的心坎里了。”

  如情脸红似血,一如以往的羞窘交加。

  李骁的话引来一阵轰然大笑,纷纷掩唇鸣轻啐他,太后呵呵地笑着,指着他对其他人道:“大伙瞧瞧,小夫妻多恩爱呀,可真羡煞老婆子我了。”

  其他王妃也又羡又妒地望着被李骁护着出去的如情,纷纷表示羡慕。

  离了慈宁宫后,如情连忙揉着快僵掉的面颊,感叹,“与你们这些天家人物打交道,真要短寿十年。”

  李骁无耐一笑,哄道:“知道你就不耐这些交际,不过每年也不过就这么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如情点头,享受了王妃的高规矩待遇,就得付出同等高的代价,很公平,也不能怨李骁。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再加上天气冷,越发不爱走动,李骁夫妇进入未央宫,便见太皇太后正斜躺在炕上半瞌着眼,听宫女替她读书。

  瞧到李骁后,面色浮现喜色,“骁儿来了?快过来,让皇祖母瞧瞧。”

  虽然在太皇太后跟前立了好一会的规矩,但如情还是挺有收获的,首先,太皇太后已知晓庆安的所作所为,并且非常震怒,所以下了必杀锏,迫使庆安再也分不得神在兄嫂那使坏。其次,如情的乖巧温厚使得太皇太后渐渐不再把纳侧妃的事儿挂在嘴边,反而还嘱咐李骁要对如情好一些。

  最后,也是重中之重,太皇太后还与如情交代了些事,“哀家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可活了。哀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骁儿,皇上已有意削番,估计首当其冲的便是以骁儿为首的权贵亲王,所以你们夫妇俩可得仔细点儿,千万别被捉到了把柄。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忧,骁儿如今都卸了差事,为人也越发谨慎,相信皇上会念及旧情善待你们。我最担心的是我去了后,路淑妃会任意妄为。这女人仗着是太后的堂侄女,领慑后宫,心狠手辣,皇帝都三十有二,膝下却只得两个皇子,也不知是皇后在搞鬼还是她在搞鬼,不过这二人靛里都不会是干净的。你们日后可得提坊点,千万不要与她们打交道,也不要轻易得罪了她们。”说到这儿,太皇太后冷冷一笑,一向慈爱的浑浊的眸子里陡然迸射出杀气,“不过有哀家在,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从宫里回来后,如情远远望着靖王府在黑雾中的匾额,心下陡然松了口气,皇宫虽豪华,但无法成为她的主菜,还是自己的狗窝呆着舒服呀。

  马车直接从二门里驶了进去,回到狗窝的如情舒服回到隆仙居,一溜烟钻到炕上,神气十足地对丫头扬声道:“望哥儿呢?去,把他抱过来,让我玩玩。”然后又吩咐底下人给她端热粥,点心及瓜果。

  李骁也换上轻便的深紫色镏边外袍,埃着她一道坐了下来,刮她的鼻子,笑骂:“你猪呀,宫里头那么多山珍海味你不吃。”偏要跑回来吃自己的,真是败家子。

  如情嚷道:“只光应付着那些刀光剑影的,哪还顾得上吃?”吃着热乎乎的红稻粥,舒服地叹口气,还是自己的狗窝好呀。

  想着再过十来日,又要进宫去陪笑陪吃陪聊,如情的心情便一直好不起来。所幸王府各庄子里也陆续送来各色年货,暂且把她的注意力引开。这些飞禽走兽,各色米粮,马车足足拉了上百辆。为怕这些管事奴大欺主,如情不但要查账目,还要派人去各庄子里巡视,及让人考核底下人的全年“业绩”,再论功行赏,忙得团团转,而身边管事丫头更是忙得脚不点地,以至于没时间去盯梢品荷等人,这不,就在众人忙得脚不点地时,事情就给发生了。

  如情忙里偷闲喝了口鸡肉粥,边喝边冷声问:“你是说,这人又与玉姨娘搅在一起了?”

  周妈妈点头,“可不是,虽然隆仙居上下都忙成一片,但也时常瞧到品荷往玉姨娘的院子里跑,常常一呆就是大半天。再出来的时候,腰包里都鼓鼓的。”

  如情静了一会,又道:“那这丫头平时候可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如何没有?成天穿的花里花哨的,又是描眉又是画妆的,成日里在王爷跟前转。”

  与如情的忙碌相比,李骁倒清闲许多,不是教盟哥儿练练拳脚,便抱着望哥儿逗弄,偶尔在外书房消磨时光,这品荷便有了大好机会,三五不时在李骁跟前显晃。

  “王爷可有注意到她?”其实如情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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