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打仗,凡人糟秧
如情知道,她也会有女人那方面的小性子,一旦男人对不住她或是欺负了她,也会朝极端方面想,休了他或是发狠地想着日后再也不理他,或给他一段时间的冷脸……但想归想,只要男人又拿热脸贴上来,就会情不自禁心软,进而原谅他,或是觉得自己先前的小性子使得没道理。
就拿现在来说吧,昨晚集了一肚子火,今早喊他起床又被踹了一脚,身体上的疼痛哪及得上内心里的滔天怒火,恨不得活吃了他或是休他的想法都冒出来了。不过转念又想这古代可不兴离婚,甚至连和离都是不被允许的,无法休他,就只能发誓不再理会他或冷落他一段时间。但这厮却不当一回事地大摇大摆来到方府,她一肚子的火立马烟消云散,不知所踪,直到如今,还又为曾经受过伤的他心疼起来,一方面暗骂自己心软无原则,另一方面又勾起了心头的委屈。
而她一肚子的委屈在男人眼中却是很不可思议,他摸着下巴道:“我怎么了?”
如情剜他一眼,怄得几乎滴血,她委屈了一上午兼一个下午,而罪魁祸首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似乎她在鸡同鸭讲了。
瞧着小妻子嘴巴都快噘上天,李骁忽然很是无耐,他知道喝酒多了扰了她的休息,也知道不该烂醉如泥没能陪她一道回娘家,他睡醒了起来瞧着冷清的屋子,也知道自己似乎做错了,但小妻子却极不给面子地一个人就回了娘家,他也很冤枉好不好?尤其玉蓉那丫头还小心翼翼地对他说:“王爷,王妃临走时很不高兴。”
玉蓉脸上那副“这下子你可完了”的表情,当时他确实怒了一把,想他堂堂亲王,居然要看妻子的脸色,传出去,像话吗?
玉蓉小心瞅着他的脸色,问他是要外出,还是就在府里,他当时就说不出去了,待玉蓉找来居家服穿到一半,他又让玉蓉重新找来外出的衣裳穿上。
尤其他吩咐小顺子备马去方府时,那时候玉蓉脸上的惊讶与了然却让他乱没面子一把的,也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如情嘴里的“妻管严”?
如今,夫妇二人都各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为了各自的面子都在隐忍着,如情瞧他比她还生气,怒火越发熊烈,忍不住低吼道:“你还有理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吐得满床都是早上叫不起来还踹我一脚,我都没找你算账了,你还凶我。”
李骁黑了半边脸,“夫为妻纲,你就不能再等我么?哪有自己就先回娘家的?”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还真的怕她生气,不顾王爷的面子又一路追了过去,她却不知感激,反而还埋怨他,这哪是善解人意的妻子,分明就是任性妄为,胡搅蛮缠。
如情横眉倒竖,插腰娇斥:“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尊重我,还倒打一耙。还夫纲,屁的夫纲。”
“你这泼妇。”外头驾车的车夫及小顺子陡然听到李骁一声怒吼,吓得陡然缩了脖子,纷纷互望一眼,面上都隐隐带着担忧,车夫心道:这王妃一向温和又善良,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敢与王爷呛声,哪里来的胆子?不怕被休?
而小顺子则想:王妃真的太胆大包天了,不过也得出一个结论,女人真的不能宠,瞧,王妃都被宠成什么样了,居然敢老虎嘴里拨牙,简直不知死活。
如情见李骁动了真怒,也有些骇怕,其实她就是十足的银头猎枪一个,即不中看也不中用,偶尔老虑嘴上拨两根毛就沾沾自喜一番,但见老虎真的发威了,心里也怵。缩了一会儿的脖子,又觉被他吼得冤枉,也委屈,但若就这样罢休也太丢面子,于是也只能外强中干地抡起拳头捶他,嘴里骂道:“你个死鬼,居然敢凶我?今天我就泼给你看。”
李骁长年习武,女人的花拳绣腿哪打得痛他,再来如情看着凶狠实则也没用多少力气,见她薄怒的面孔却奇异地生出胭脂般的光晕,怒气全消,只觉小妻子发起怒来也可爱得紧,哈哈大笑地握着她的拳头,“行了行了,也不怕弄痛自己的手。”
如情却越发委屈,这回倒用了真劲,嚷道:“你还得意哩?都是你,就爱欺负我,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也不嫌丢人。”
小妻子一番又凶又蛮的使泼,李骁反而胸也不闷了,怒气也没了,忽然生出无限的耐心,搂着她轻哄:“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娘子别生气了。女人还是要乖乖的,笑口常开才好看嘛,瞧你皱着这副苦瓜脸,多难看……唉哟……你真下得狠手呀?”
如情柳眉倒竖道:“敢说我难看,皮在痒了不成?”
李骁哈哈大笑,色咪咪地摸了她的脸儿一把,“怪了,我怎么觉得你生起气来都好好看。”
如情不怒反笑,也学他的动作摸了他一把,“王爷发起火来还真的越发难看。”
男人陡地不满,“敢嫌我?皮在痒了不成?”说着捎如情的胳肢窝,如情一边挣扎一边咯咯地笑,东躲西藏,连连讨饶,“再也不敢了,再敢不敢了……”
但李骁却不愿放过她,继续捎她的胳技窝,如情笑得直抽气,左躲右闪也无法躲避他的进攻,连连告饶,李骁总算放过了她,理了她被弄乱的头发,得意洋洋,“知道为夫的厉害了吧?”
如情上气不接下气,娇嗔道:“讨厌死了,就爱欺负人家。”
李骁勾起她的下巴,“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呢?”
如情又继续捶他,李骁刮她的鼻子,取笑,“嘴巴都快能挂起十根香焦了。”如情继续嘟唇,李骁爱怜至极,又捧起她的脸,左右开弓亲了几记,最后吻上她的双唇,先是细细轻舔,渐渐加深,直至渐渐加重力道,如情被吻得全身发软,脸红心跳,就快支撑不住时,总算被放开来,但其他地方却糟到袭击,她连忙打开他不安份的手,轻斥:“还在车上呢,节制点。”
李骁心痒难耐,又低头吻了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脖子,如情挣扎,偎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搂着他的腰,听着他同样不规律的心跳,“下次可别这样了。”
“嗯?”一心只想做坏事的男人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情咬唇,“下次可再别喝得烂醉了。酒多了伤身子。”发酒疯还不至于,但他在无意识的行为却让她无端伤心了大半天。
“好,听你的。”李骁很是爽快地响应,“那以后可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如情莞尔,堂堂大男人也兴讨价还价,不过这种感觉,还是不错的。忽然又觉得刚才生出的气有些莫名其妙。
车内又恢复了平静,车夫与小顺子又听到里头李骁与如情和和美美的闲聊声,无不讶异,车夫心想:原来王爷也和普通男人没两样,都是个怕老婆的。
而小顺子则想,王妃太厉害了,连他家英明威武的王爷在她面前都要低声下气。
当晚,一番云龙雨后,如情忽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问李骁,“那个,清惠郡王妃,王爷可认得?”
李骁思索了一会,断然道:“不认识。”
如情不信,李骁不耐地回答:“京里那么多亲王王妃我都不大认得过来,何况况区区郡王妃?”不能怪李骁太过得瑟,实则是亲王与郡王虽同为王爷,却又就有着天差地别的待级待遇,再来京里的所有亲王大都是面和心不和,而与郡王们的关系则更不必说了,有的虽然时常在京里见面,但转过背就给忘得一干二净的也多。更何况在男女大防的大庆朝,他堂堂亲王,哪能够与别的王妃们见面?不过逢年过节时惊鸿一瞥罢了。
如情也觉得自己多心了,李骁也没必要与她撒谎的,但她与这路氏根本就没有交集,那为何此人要针对她呢?
“好端端的提起她来做甚?可是这女人欺负过你?”
如情半天玩笑地道:“若我说有,王爷可否要去揍她?”
“干嘛去揍她?我吃饱了撑着呀。”李骁轻哼,“不过我会直接拿刀去砍她。”在如情目瞪口呆的目光下,解释道:“拿刀砍人利落一些,也方便一些。”
如情绝倒,半晌无言。
“她真的有欺负你?”
如情摇头,“没,不过是些口角罢了。本王妃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
李骁哈哈一笑,“生了孩子就是不一样,这儿都大多了。”
如情啐他一口,“色鬼。”然后翻身,背对他。但这样却更方便男人的狼爪使坏,耳边响来男人的低声邪笑,“我只对你一个人色。”
如情不可抑止地笑了出来,侧了身斜他一眼,“那你的其他妾室怎么办?”
他毫不犹豫地道:“提她们做甚?自从有了你,越发觉得她们面目可憎。”
虽然明知这话里有着不少水份,但如情仍是很受用,“少给我灌迷汤。你是我男人,我自然不会把你平白让给别的女人。不过,瞧着她们守着活寡,也怪可怜的。”
“那就放她们出府得了。”
“我也曾这么想过,可,王爷屋子里没几个妾室,别人说我善妒这可怎么好?”所以她也很矛盾来着。
李骁嗤笑一声,“又想要我做恶人?”
如情嘻嘻一笑,翻了身,与他面对面,放软了声音道:“我想过了,虽然一瞧到她们我就全身不舒服,可谁叫这个世界由你们男人来主宰,我是个弱女子,无法与世俗抗衡,也只好忍受心头的不痛快,继续扮个贤惠的妻子吧。”
李骁嗤笑:“你有何不痛快的,你嫁给我至今,我可有做过令你不痛快的事?”
“呃……好像……”如情努力思索着,忽然有些汗颜,这几日这家伙天天外出,混得不见人影,她都集了一肚子火,但被他这么一提,好像倒成了她小心眼了。
头顶响来男人不悦的冷哼,如情连忙笑道:“就知道王爷对我最好了,来,赏你香吻一个。”然后揍着他的脸颊,左右嘣了个响吻。
李骁哭笑不得,“就这么点奖励?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那你想要什么?”
男人在她耳边细语了几个字,如情花容失色,“你这个流氓,色鬼,银魔……没个正经……”
李骁不满地道:“咱们是夫妻,夫妻间的闺房乐事本就百无禁忌,哪有你这么害羞的……”
话虽如此,可自小受端庄良好的闺学教育,哪能放得开,如情脸红如熟透的虾子,扭怩着不肯就犯,但最终因“有求于人”,只得在李骁一叠声的哄骗下,“半推半就”地从了他……
昨晚战况激烈,再来外头寒风凛冽,太妃喜得孙子,高兴得忘乎所以,对如情也不再像往日那样严苛,如情隔两日才去请一回安,今天恰巧不必去请安,就睡得一踏糊涂,外头虽然响来沉香等人压低了声音的争执声,如情也充耳不闻,直至外头越发无法无天,扬声道:“谁在外头?”
外头静了一会,沉香从屏风后进来,一脸的怒气冲冲,“凛王妃,香姨娘玉姨娘她们嚷嚷着要给王妃请安。奴婢说王妃还没起床,她们便说了一大堆的规矩章程的。似乎王妃晚起就犯了天大的罪了。”
如情暗忖,看来李骁许久不曾去她们屋子,一个个都坐不住了,昨晚与李骁战况激烈,双颊还有些酸,这会子说话都觉难受,也懒得与她们浪费唇舌,与沉香道:“先让她们回去吧,既然她们这么注重规矩,我这心里呀,还挺欣慰的。这两日起得晚,确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既然她们这么守规矩,那改明儿可得把所有规矩都做起来吧。”然后嘱咐沉香,“听说昔日花嬷嬷曾教过她们不少妾室该有的规矩,可惜我做了她们的主母整整一年都还没有享受过呢。这会子是该好生享享她们的服侍了。”
沉香想到这里头的厉害,拼命忍着笑,转身出去传如情的话,过了会进来,对如情笑道:“王妃有所不知,奴婢把王妃的话原原本本与她们说了,这些姨娘们脸色可好看了。都恨不得把玉姨娘给瞪穿。”也只有玉姨娘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隆仙居大声嚷嚷着如情“不守规矩”。
如情淡淡一笑:“算了,真要说起来,她们也怪可怜的。”
沉香瞪眼,跺脚:“王妃就是爱心软。她们有什么好可怜的,吃好穿好住好,王妃也不是刻薄之人,还不知足,还想给王妃上眼药水别苗头。”不知死活。
如情莞尔,她这哪是心软,她只不过没把后头那句话说完罢了。
这些姨娘确实可怜,但也只是可怜罢了,只要她们安份,她会善待她们,给她们吃好穿好。但若是不安份,则就休怪她翻脸。
这与心软无关的,不过是没有触犯她的底线罢了。
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宫里头已开始发放赏赐,虽然都是些千篇一律的燕窝,各地进贡的时令鲜果及新奇物,林林种种倒也把朝月厅堆得满满当当。如情瞧了瞧,倒也满意,都是她平时候没见过的新鲜玩意,而光吃进嘴里的就占了多数,暗暗思忖着,难不成礼部的官员知道她天生就是个吃货,所以特意把这些备着不成?
皇恩浩荡之下,但凡四品以上官员及所有功勋世家都会收到由礼部派发下来的春祭,虽然不多,靖王府也就区区千余两银子的春祭,足已体现了皇帝对臣子们的爱戴之意。知道家家户户都要在除夕之夜察拜祖宗,告慰神灵,所以赏些祭祀银两。
而功勋权贵世家除了春祭外,还有其他赏赐,而这份赏赐则是由后宫里赏下来的。
近年来,路淑妃风头依然强劲,虽膝下一直无子,但太后侄女这一身份就可以让她傲啸整个后宫。再来路淑妃又长得艳丽无边,听说既生得妩媚又善解人意,皇帝无比宠爱,给予了协理后宫大权,每逢节气对各皇亲国戚权贵功勋世家、文武大臣的赏赐都由她亲自操办。
靖王府是一等亲王,今年李骁又立下大功一件,食亲王双奉禄不说,这回的赏赐也是异常隆重。光抬进来朝月厅里的那一箱箱二人抬的箱子就有足足八大箱,还有数不清的金玉银盘端来的一盏盏流光溢彩的宝物。
当然,这份殊荣背后,还得用膝盖还回去的。如情想着受了这么多的礼,还得盛装进宫谢主隆恩,然后陪着一群女人陪笑聊天,只觉头皮发麻。
这日,如情选了个天气较好的日子,坐了马车与李骁一道进宫,李骁有宫中乘马的资格,马车一路长驱直入,一直驶至后宫,再坐上后宫专用马车驶向慈宁宫。
太皇太后身子不适,早早闭门谢客,而太后宫中则笑语喧哗,皇后及后宫中的有头有脸的嫔妃都赫然在座,当中还有好些亲王妃,李骁携如情先拜见了太后,又与在场嫔妃亲王王妃一一施了礼,落了座后,太后声音爽郎,“靖王和王妃也都来了。我说骁儿,你这妻子可是个史无前例的懒猫,也不大爱走动,你用了什么法子把她带出门?”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如情嫁入靖王府来,还真的很少外出走动过,去年过年那段时间倒也与靖太王妃四处走过亲戚,之后又因怀孕便一直呆在王府闭门不出,直到如今,生下嫡子后,也是从未踏出王府大门过,也难怪太后会如此戏问。
李骁望着面皮发窘的妻子,笑道:“太后此言差矣,如情不是不爱走动,实则府里的事儿多,走不开。太后您也知道,每到年底府里都好忙,如情嫁入王府也才不到一载,王府大小锁事都让她一人处理,也着实忙得不可开交。再来还要照顾望哥儿盟哥儿,就更离不开人了。”
众人或高或低地响来惊呼,又羡又妒又惊又讶地望着如情,路淑妃笑道:“听靖王的语气,靖王妃已经着手在管家了,是也不是?”
如情微笑道:“如情粗笨陋质,管家也管得一踏糊涂,还请淑妃娘娘莫要见笑。”
路淑妃笑道:“听传旨的小李子回来与我说,靖王府被管得井然有序,刚开始本宫还以为是太妃的功劳呢,想不到居然是靖王妃在管家,着实厉害呀。本宫自愧不如。”
太后瞟她一眼,笑道:“靖王妃早在闺阁时就开始帮嫡母嫂子理家,如今嫁入王府,管家也是顺理成章轻车驾熟了。是也不是?靖王妃?”
如情腼腆笑道:“昔日不过是管着十来人罢了,倒也轻而易举,可如今,陡然要管着诺大的府邸,也着实吃力。幸好母妃不吝藏私,全力栽陪我,否则,还真要抓瞎哭鼻子的。”
路淑妃笑道:“那仍是很了不起了。当初皇上要本宫协理六宫时,本宫也着实抓瞎,哪像你,轻车驾熟,着实了不起呀。”
如情继续腼腆笑着,“如情陋质,如何能与淑妃娘娘相比?这可折煞我了。”
这时候皇后开口道:“靖王妃年纪甚轻,今年也才十九不到吧?就能管理诺大的王府,还平安生下嫡子。如今瞧着身子也恢复得极好,靖王妃是个有福气的。”
如情飞快地瞟了路淑妃,后者面无表情地盯了如情半晌,这才轻轻地笑着,“皇后娘娘此言差矣,真要讲福气二字,又有谁能与皇后娘娘相比,昔日久藏深闺,如今陡然飞入枝头,成为后宫之首,母仪天下,那是何等的威风呀。不过嘛,靖王妃也算是有福气的,同样是深藏闺阁,却有幸让靖王瞧中,陡然一飞冲天,这是何等的幸运?”
如情心里暗骂,神仙打仗,百姓糟秧呀,嘴里却道:“淑妃娘娘过誉,如情能有今天,全仰仗太后老人家的成全与王爷的厚爱。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风华非凡,淑妃娘娘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如情身卑位轻,如何能与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相较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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