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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绝路


  路淑妃不可思议望着如情,心下讶异得厉害,这个看着温和又年轻的女子,想不到居然有如此厉害的本领,瞧杨家这对母女被她拿捏得进退不得,生不能生,死亦不敢死,心下不知什么滋味。

  不过想着如情刚才的招术,也忍不住暗自喝彩,瞅着如情,心下暗忖:真看不出来,此人看着年纪轻轻,居然刁钻又难缠,擅长以退为进,抓旁人来顶缸,拿以已之矛,攻已方之盾,让她们母女自打嘴巴,左右讨不了好,反处处受制肘,一直处于被动中。

  事情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来发展,庆安公主心下一沉,不甘地瞪着如情,她着实低估这个小庶女了。最后又拿不满的目光瞪着杨启宁,这个没个中用的,真枉她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十八般武艺教授,居然被如情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

  杨太夫人忍着怒气道:“我儿虽有大不妥,可总归对王爷一片痴心,不说她堂堂侯府嫡女,单说她一心爱慕王爷,王妃何苦逼人至甚?把我儿逼到如此绝境?”

  如情淡道:“本王妃什么时候逼她了?明明是她要来倒贴我家王爷。先前我家王爷就与太夫人直言不讳,若是人人都说爱慕她就要嫁给他,那他成什么了?杨姑娘,你爱一个人是没错,可这份爱却添加了诸多功利与算计,你对王爷的爱,已渗杂质了。”

  杨太夫人恨恨地瞪着如情,这个刁钻难缠的小贱货,嘴皮子功夫这么厉害,看来讲大道理是无法取胜了,最后……蓦地太夫人陡地跪倒在如情跟前,吓坏了一干人,如情先是震惊了一把,却很快就恢复镇定,淡淡地道:“太夫人这是为何?”

  杨太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王妃,老身教女无方,愧对杨府列祖列宗,愧对王妃,更愧对太皇太后。可不肖女再如何的下作,总归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她去死吧?”

  如情望着这对母女,神色讥诮,语气不屑,“孔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敬亲、奉养、侍疾、立身、谏诤、善终,此乃孝之根本。杨太夫人,亏你还是堂堂侯府夫人,难道连起码的孝道都没有教过杨姑娘么?杨姑娘,你今日当着大家说一说,你在这孝字上,可有做到其中任何一点?”

  杨启宁刚才经过挣扎,早已披头散发,她目光凄厉地瞪着如情,仰着叫道:“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就是不想让我进门,你这个妒妇,你这个恶妇,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如情神色冷了下来,“还未进门就敢对主母不敬。看来,是该好生学学规矩了。”

  杨启宁气得头重脚轻,庆安公主连连与她使眼色,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委屈道:“只要能侍候在王爷身边,做妾就做妾吧。还请王妃成全。”

  如情满意地点头,“很好,做妾就要有做妾的规矩,孺子可教也。”然后又笑道:“那就开始敬茶吧。”

  太皇太后连忙出声:“等等,情丫头,你当真要让她进门?”

  杨启宁心中一跳,哭喊道:“太皇太后,您明明答应过臣女,要给臣女作主的呀?”

  太皇太后不理她,只盯着如情,“情丫头可得想清楚。”

  如情恭敬地回道:“皇祖母请放心,既然杨姑娘一心要给王爷做小,如情怎好拒绝呢?更何况,抛开脾气品性不谈,杨姑娘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段有身段,自愿委身王爷做妾,也是当得的。反正娶这个妾又不花一文钱。”若是正儿八经娶个侧妃,还要出一大堆的聘金彩礼呢。

  若不是场合不对,路淑妃真要笑出声来,暗骂如情阴损。而杨太夫人母女则胀红了脸,杨太夫人又恨又悔,早知会受如此奚落与侮辱,她应该打断女儿的腿,以免让她丢人现眼。

  总归年纪有些大了,为了今日之事,从早上过后就一直滴水未进,这时候再受如此刺激,杨太夫人再也经受不住,双眼一黑,晕倒在地。

  堂堂一品诰命夫人的晕厥,未央殿内并未有任何慌乱,除了杨启宁凄厉的哭喊外,众人只是面色冷静地望着这一幕,太皇太后暗叹一声,吩咐宫人把杨太夫人扶下去歇着,请太医把把脉。

  杨启宁虽年纪轻,身子壮,但饿了一整天,又跪了一整天,滴水未进,这时候也着实支撑不住,但她到底好强,强撑着冒金星的眸子,只睁着双眸呆滞地望着如情,悲忿道:“你如今侮辱我,还把我娘气这样,你好狠毒。”

  如情漠然道:“你这话好没道理,明明就是被你这个不肖女气得。”然后不耐烦地道:“这茶到底要不要敬?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歇着了。”

  杨启宁恨声道:“我不要进门了,我还是去死好了。”说着就要往柱子上撞去,可惜身子却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来,爬到一半就给跌倒在地上。但她要强,又咬牙撑着一口气爬起来,往墙上撞去,立马有宫人上前拦住她,但如情却一声清喝:“让她去死吧,不必阻拦。”

  杨启宁奔了两步的身子生生顿住,瞪着如情,“你好狠毒,居然让我去死。”

  庆安公主也一脸不可置信,“嫂子,你当真如此心狠?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启宁去死?”

  如情不理会庆安公主,望着杨启宁,温和地道:“你放心,你死后,我会把你的牌位接进王府,供奉在王府的祠堂里,再请王爷给你姨娘份位,永生永世冠上王府的姓氏。让你在九泉之下,不至于做个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冤魂。”

  庆安公主倒吸口凉气,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个方如情,居然如此油盐不进。

  路淑妃也是睁大了眼,早知道对付不要脸的嫔妃就要以恶治恶,她应该早早就用上的。

  太皇太后则捂着唇,侧头闷咳了几声,路淑妃眼尖地瞟了过去,陡地发现太皇太后那隐藏在蹙金织凤衣袖下的双唇却是上扬的,不由心下一凛,暗暗提了心。

  而这时候的杨启宁气得双唇打着哆嗦,她踉跄着两步指着如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话来。

  如情却不耐烦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去死?”

  杨启宁血红着眼,气得目眦欲裂,如情轻叹一声,“既然不想死,那日后就休要动不动就寻死。未央宫什么地方,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没得晦气。再则,你入我王府,若是安份守已,谨守姨娘本份,我自是不会苛刻你,若动不动就要死不活的,没个体统。哪学来的下作行径。”

  路淑妃轻轻吁口气,无比钦佩地望了如情,这时候,她算是心服口报了,这个看着温良端庄的年轻少妇,实则是个厉害超群的,区区一个深闺女子都有如此嘴才,也难怪方知义也有舌战群儒的本领,实在是家学渊源呀。

  路淑妃发誓,从今往后,她坚决不再淌靖王府与杨府的浑水,等会子还要让人告诫堂兄,要他千万别与方知礼为敌。

  这时候贞吕太妃对杨启宁道:“怜你一片痴心,做妾就做妾吧,还不快与靖王妃敬茶?”

  杨启宁茫然,她现在已经后悔了,早知道方如情这么难缠,她不应该一意孤行的,可是,若就样打退堂鼓,她的颜面又往哪搁?

  庆安公主频频与她使眼色,以眼神示意她,杨启宁脑海又恢复运转,望着如情姣好的面容,她咬牙,是了,她现在已经面子里子尽失,若再打退堂鼓,那更让人瞧不起。也只能往前冲,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

  只要进了靖王府……

  杨启宁幻想着安庆公主给她描绘的大好蓝图……最终咬牙,颤着双手接过宫里送来的茶盏,然后跪倒在如情面前,把茶碗递到如情面前。

  如情盯着她,道:“你这敬茶的姿势不对,玲珑,你来教教她吧。”

  玲珑很是高兴,立马闪身出来,“杨姨娘,奴婢得罪了。给主母敬茶,双手要把茶高举过头顶,还有身子要打直,头要低垂,杨姨娘,您这姿势仍是不对,身子要跪得笔直,头要放低,再低一些,再低一些,要做到由内心散发出的恭敬,对,就是这样,哦,对了,还要对主母说话,贱妾杨氏给王妃敬茶,请王妃喝茶。”

  杨启宁忍着屈辱,咬牙道:“贱妾杨氏,给王妃敬茶,王妃请用茶。”

  如情满意,接过茶来,缓缓抿了一小口,算是正式承认杨启宁进门,“好了,从现在起,你正式成为靖王府的姨娘,不过,在进门之前,我还是有些规矩要与你明说了。你好生听着。”

  杨启宁见她还不让她起来,心里恨得滴血,但既然已经一只脚成功踏进王府大门,也再忍耐她一下又何妨?于是低头道:“王妃有何指教尽管开口,启宁洗耳恭听。”

  如情皱眉,望着周妈妈,周妈妈连忙道:“杨姨娘,王妃已喝了您的茶,您就已经王府的姨娘,在王妃面前,请自称贱妾。”

  杨启宁难堪至极,但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她也只能把怒火与愤懑隐藏于心,恭敬道:“妈妈教训的是,贱妾受教了。”

  如情清清喉咙,道:“因为你只是个妾,日后没有本王妃的同意,休得与娘家人私下见面,甚至不得来往。你可有意见?”

  杨启宁目光一缩,急声道:“我,贱妾上有母亲,下有兄嫂,为何不能往来?”

  如情神色一冷,用眼神示意周妈妈,周妈妈会意,板着脸道:“杨姨娘糊涂了,为妾者,自是要与娘家断绝往来。这是规矩。”

  杨启宁恨得滴血,如情又道:“回去好生准备准备,我将择个良辰吉日,让人抬顶轿子来把你接到王府。不过在此之前,我可奉告你一句,因为只是做妾,那些排场就都免了吧,从今往后,不得再佩戴金饰,不许穿大红颜色的衣裳,不许带嫁妆,不许带陪嫁。只能从角门里进入王府,再者,若是令堂要来瞧你,也得先到角门里候着,让下人凛报了我,我若同意,方可与你见面。否则,可就休怪我无情。”

  杨启宁气得双眼发黑,没有嫁妆,她如何在王府生存,没有陪嫁,她如何行动,这岂不是架空了她身为侯府大小姐的一切权利么?

  如情见她目光带愤恨,又淡淡地道:“你若是不服气,大可满大街去打听打听,为妾者的规矩是否与我所说的如出一致。”

  杨启宁气得双眼冒着金星,偏又反驳不得,正犹豫不绝时,蓦地一个厉喝:“慢着。”

  众人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杨太夫人从侧门里出来,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杨太夫人已眼窝深陷,面色灰白,由丫头扶着,颤危危地来到杨启宁跟前,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喝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此人摆明了不安好心,让你难看,并不是真心要你进门,你怎么还如此执迷不悟?你要是再一意孤行,我,我就死给你看。”

  杨太夫人刚才确实是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但总算太医赶到,拿了刺鼻的辛辣油把她给刺激醒了,经过水深火热如炼狱式的思考,她总算明白,她膝下不止杨启宁一个儿女呀,若当真做了李骁的妾,她还要不要做人?她两个儿子还要不要做人?杨家族老还要不要安抚?

  杨太夫人指着杨启宁,从牙逢里咬牙道:“你要是敢再一意孤行,我今天就死给你看,我说到做到。”

  杨启宁惊恐欲绝,喊道:“娘,怎么您也来逼我了?”

  杨太夫人语气悲哀,“是你在逼我吧。刚才靖王妃说得是,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你总是拿死来要胁我,本就是不孝,你这个不孝没脸的东西,我就算一棒子打死你也不为过。”见女儿仍是执迷不悟,不由恨声道:“你若再一意孤意,我就上报族老,与你断绝母女关系,把你逐出杨家。我说到做到。”

  杨启宁神色惊恐,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忽然强硬起来。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安庆公主也暗自焦急,眼看就要成功了,偏又杀出杨太夫人这个程咬金,于是她上前劝道:“太夫人莫要生气。启宁一心爱慕我王兄,其情也真,其意也实,太夫人就成全她吧,这母女连着心,什么打呀杀的,还是不要提的好。更何况,启宁如今都这样了,你就真忍心让她一辈子痛苦不愿?为情所困?”

  杨太夫人侧目嗔道:“你虽贵为天家公主,但我杨家的家务事,公主还是少管为妙。”

  庆安公主被噎得脸色一变,忍不住竖起双巴,冷道:“太夫人这话可真难听,什么叫家务事?启宁嫁到靖王府,就是我的王嫂,我与启宁又情同姐妹,启宁嫁给我王兄,咱们岂不亲上加亲?”

  杨太夫人冷道:“公主一片好意,老身心领了。”然后不再理会庆安公主,瞪着杨启宁,“还不与我回府去。”

  杨启宁大叫,“娘,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您就成全女儿吧。”

  杨太夫人一巴掌掴了过去,再厉声问:“你当真要执意进王府做妾?”

  杨启宁咬唇,泪流满面,“娘,求您成全。”

  “好好好……”杨太夫人后退两步,蓦地一个转身扑向柱子,幸好两边宫人有所准备,赶紧上前拦下,但仍是迟了一步,杨太夫人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血注如柱,柱子上一瘫血迹,如晕开的花朵,凄厉而刺目。

  众人一个惊呼,连忙起身相看,所幸杨太夫人虽撞得猛,但因为有宫人拉了她一把,这才卸去了不少力道,这一撞虽头破血注,却还无性命之忧,殿内慌作一团,太医及时赶到上药诊治,所幸并无大碍。

  杨启宁惊吓过度,呆愣愣地扑倒在母亲身边,嘤嘤地哭喊着,“娘,您这是何苦?女儿被人作贱,你不但不相帮,怎么还如此苦苦进逼,您这岂不是把女儿么?”

  贞吕太妃幽幽地对如情道:“靖王妃果真厉害,居然把堂堂朝廷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逼到如此地步。”

  一句话提醒了庆安公主,她怒目朝如情喝道:“嫂子果真心狠,若让启宁做王兄的侧妃,太夫人也不至于如此,嫂子,你好狠的心。”

  如情却淡淡地道:“杨太夫人真可怜,被不肖女给生生逼成这样,唉!”

  庆安公主气得冲到如情跟前,怒目而视,“分明就是你生生把她逼到绝境的,你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沉香逮着机会,上前一步,然玲珑速度更快,抢先一步把沉香拦了下来,摆开八字步,冲庆安喝道:“公主请慎言,我家王妃一没害人,二没杀人放火,三没勾引别人的丈夫,四没败坏家族名声,五没忤孽长辈,六没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七没逼着让他人做小,八没寻死觅活使下作伎俩,九没私自闯宫扰乱宫闱秩序,十没逼迫生母,什么叫没有良心?公主可得好生与奴婢说说?用放有麝香的串珠害我家王妃差点失去胎儿,用放了夹竹桃粉的镜子暗害我家王妃,我家王妃可是公主的嫡亲嫂子,公主却这般阴毒暗害我家王妃,你倒是与奴婢说说,究竟是谁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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