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茶之前
灯火通明的未央殿内,如情在沉香周妈妈的馋扶下,下了贵妃榻,坐回原位,神色冷静地望着杨启宁,静静地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早把你的茶给喝了,早日进门吧。”
杨启宁大喜,艰难地从地上起身,因为跪得太久,双膝已麻木,还未起身便一个倒栽葱给栽倒在地,杨太夫人大恸,连忙上前扶起她,双目含泪:“我可怜的闺女,为了靖王,你这又是何苦……”
贞吕太妃也心生恻隐之心,连连叹气,“到底是为情所苦,唉,可怜的孩子。”
路淑妃连连瞟了如情,神色复杂。
如情冷眼旁观,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既然爱情的力量是如此的伟大,吃这些苦头又算得什么呢?”
杨太夫人滞住,无比悲忿道:“人人皆有一颗恻隐之心,启宁为情所苦受了那么多罪,怎么王妃却一点都不为所动?当真是铁石心肠。”
如情冷漠道:“太夫人这话可就错了。若是本王妃也有闺女,如若她敢为了所谓的爱情,不顾她老子娘的颜面一意孤行,甘愿与人做妾,我定要将她送去庙里做姑子去。”
杨太夫人圆瞪着双眼,嗔道:“王妃没有做过母亲,肯定不知为人母的无耐和对子女的一片慈悲之心。”
如情眉毛都不抬一下地道:“如情虽是庶出,可也知道为人父母一片舔犊情深,但为人子的,孝敬父母,天经地义。何谓孝道?佛家有云: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她盯着杨启宁,冷冷问道:“听闻杨姑娘自小饱读诗书,才艺超群,又熟背《女戒》等女儿闺学之书,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何为孝道?”
杨启宁哑住,杨太夫人面色铁青,又悲又忿又恨。
路淑妃这时候轻声一笑,“想不到靖王妃不但贤惠温文,原来还是个饱读诗书的。”
如情淡淡道:“淑妃过奖,如情自小深受父兄教导,父兄自小教育我,为人子女,品性不端,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再则,百善孝为先,杨姑娘为了所谓的爱情置家族颜面不顾,此为不孝,为一已之私置生母颜面扫地,此乃不孝。为了达偿夙愿,以死相逼太皇太后,扰乱宫闱秩序,此为不孝。再则,还未婚嫁就与人私相授受,此为淫,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如此无善为恶之流,居然还堂而皇之打着爱情的名义要挟生事,实属不仁不义。我大庆朝以孝治国,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居然还有脸让太皇太后成全?皇祖母她老人家母仪天下数十载,位居中宫,德才兼备,以孝德统率后宫,仁义满天下。如今正是安享晚年之际,偏还有人来故意陷害皇祖母陷于不仁不德,简直是居心叵测,包藏祸心。”
如情一番话说得缓慢,却又铿锵有力,微扬的语气在空旷的殿内尤其尖利,太皇太后面色转为凝重,看杨启宁的目光已带不善。贞吕太妃再也无法保持闲适冷漠的风范,也微微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如情。
路淑妃一脸意外,看如情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
庆安公主则急得抓耳搔腮,很想开口,却又顾忌她送给如情的那串南珠,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而杨太夫人母女则气得双眼发黑,双唇嚅动着却又一个字都反驳不得。
如情顺了口气,又道:“而王府的侧妃,不说家世与之匹配,至少也得品性温良,谦恭礼敬,端庄惠雅。而这位杨姑娘,这些日子以来,本王妃观其品性,识其为人,如何当得起端庄温良四个字?更何论恭敬孝顺,”然后她环视众人,最后望向路淑妃:“久闻淑妃娘娘品性端庄,雍容华贵,统摄后宫,以德服人,在民间宫中素有贤名。敢问淑妃娘娘,像杨姑娘这样的人,可当得起王府侧妃这个身份?”
众人目光望向路淑妃,路淑妃哑了一会,在心中转了遍心思,这才道:“好像靖王妃说的也有道理。”庆安公主等人怒目而视,她却视而不见,只望着杨启宁,轻蹙眉头,“站在旁观人的立场,杨姑娘为情所苦,却是可怜。可站在靖王妃的立场,杨姑娘此举确实不妥。”
如情微微地笑着,伸手抚了耳边的鬓发,玛瑙簪子垂下的金色流苏摇拽在颊边,带给皮肤微微的冷意,“淑妃娘娘此言甚是。站在不相干的人的立场,杨姑娘为情所苦,着实可怜,值得同情。可若是站在靖王府的立场,杨姑娘此举却是大大不妥当了。若是站在本王妃的立场,此等不忠不仁不义不孝死搅蛮缠稍微不如她的意就要一味寻死觅活之人若是进入我王府大门,我王府还有何安宁可言?”她缓缓环视周围人一眼,然后盯着杨太夫人,冷冷地道:“杨太夫人,在还令媛还未进我王府大门之前,本王妃还是尊称您一声侯府太夫人。本王妃问你一句话,若是哪一日也有个自称爱惨了庆昌侯爷的女子,死活要嫁进杨府,太夫人是把此人拒之门外,还是让她进门给侯爷做小?”
杨太夫人黑着一张脸,双唇打着哆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其实,她不是说不出来,而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这方如情说话刁钻,擅长拿圣人名言,闺阁世俗礼教来压人,她女儿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名声确实坏了的,她想反驳又力不从心,想拿母女感情来对抗,但人家比她更会作戏,观点惮述明朗,让她无从反驳。
如情又道:“好了,又把话题扯偏了,咱们言归正转。杨姑娘,本王妃问你,想要进我王府大门,就生是我王府的人,死是我王府的鬼。这点,你可同意?”
如情出奇的冷静却使得杨启宁心下发怵,事情并未按着自己与庆安公主想像中的发展,这令她有种抓不着边的感觉,但这时候却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小心谨慎地回答:“这是自然。女子出嫁从夫,一脚踏进婆家大门,便是婆家的人。”
如情又道:“很好,不愧为杨府大小姐,果真明事理。不过你毕竟没有做过妾,肯定也不知道这为妾的规矩。这为妾者,不单要侍候王爷,还要侍奉主母,不说每日里晨昏定醒,跪着端茶,站着立规矩,也要安份守已,低眉顺目,不惹事,不生非,主母站着你不能坐,主母要你往东,你不得往西,你可做得到?”
众人脸色一变,杨启宁吃吃地道:“堂堂侧妃,也要如此?”
如情好笑地瞅着她:“你觉得,你配作侧妃么?”
杨启宁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嚷道:“我堂堂庆昌侯府的嫡女,如何配不上?”
“哦?你觉得你配得上?除了庆昌侯府千金的身份,你哪一点配得上王府侧妃这个名份?”
杨启宁滞了滞,又嚷道:“就凭我是庆昌侯府的嫡子,庆昌侯爷的嫡亲妹子,我娘是堂堂朝庭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本王妃问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的品性,是否端庄,是否淳善,是否温良?你连最起码的孝道都不顾了,又何谈端庄淳善温良?”
杨启宁滞住,她一时无话可说,只得四处找着救兵,目光瞟向太皇太后,却见太皇太后神色冷厉,心下一怵,又望向贞吕太妃,贞吕太妃似乎没有瞧着她,只一味的盯着如情,又求救似的望着路淑妃,后者脸一撇,把视线移到别处,心中一惨,最后紧紧瞅着庆安公主。
庆安公主也想相帮的,可惜才开口,如情一个冷眼射了过去,“前些日子妹妹送我的那枚串珠被太医检查出浸有大量麝香,为了避嫌,妹妹还是少开尊口。”
庆安公主脸色微变,但她到底是久在宫闱横行的人,闻言反而抬起下巴,傲然道:“无凭无据,嫂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如情淡淡地道:“妹妹倒是清白无辜,可惜,有人已经全部招认了。”
庆安公主脸色一变,强自镇定,“谁?谁招认了?哼,本公主可不是被吓大的,你少来这招。”
如情冷冷一笑,“是否诓你,等我处理了眼前的事,再召凤姨娘进宫一躺便可。”
庆安公主想着凤姨娘并不知道她送串珠一事,也就有恃无恐,冷笑一声:“好,到时候看你拿什么罪名诓我。”说着气鼓鼓地坐了下来,但到底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杨启宁见众人都不肯再帮自己,不由心下惨淡,如情又盯着她,淡淡地道:“依你的品性为为人,不说做侧妃,就说做妾都不够格。”见她还想反驳,冷冷斥道:“少拿你庆昌侯府的身份压我,再敢多说一个字,就算你无条件倒贴我家王爷,我都不稀罕。”
杨启宁目眦欲裂,忽然使起泼来,“我不活了,被人作贱到如此地步,干脆一头碰死好了……”
说着就要往柱子上撞去,杨太夫人死死拉住她,一边哭一边喊道:“我可怜的宁儿,你怎么这么命苦?本已是为情所苦,如今还被贱踏成这样,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咱娘儿俩干脆一起去死好了。”
杨启宁反搂着杨太夫人,哭喊道:“娘,女儿不孝,连累您了。娘,您就让女儿去死吧,女儿没能尽孝,让娘也跟着受尽白眼和委屈,娘,女儿愧对于您,愧对于您呀……”
杨太夫人泪水朦胧,虽然恨极了女儿的不争气,到底是她的亲闺女,如何舍得她受委屈,于是一边哭一边喊道:“你这个不孝女,子不教,母之过,今日就让我代你受过吧。”然后她目光恨恨地盯着如情,悲忿地道:“今日就让世人知道,咱们母女全是被这位高贵的端庄的善良的靖王妃逼迫。”
周妈妈等人气得双颊驼红,沉香忍不住喝道:“老夫人好生没道理,自己要寻死觅活,与咱们王妃何干?”
玲珑也恨声道:“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不要脸之人。”
“就是……”玉琴还想说话,被如情举手制止,如情淡淡地道:“太夫人慎言,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老夫人若真的死了,那也是被不肖女给活活逼死的,与我何干?”
杨太夫人张大嘴,如如情又道:“杨姑娘更没道理了,你既然一心一意爱慕我家王爷,既然爱情的力量是如此的伟大,为何还要计较区区名份呢?你这样一来,岂不让本王妃质疑你这份爱,究竟又渗了多少水份?”
杨启宁滞住,几乎双眼一黑……
杨太夫人也是气得出气多,进气少,指着如情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按照如情的逻辑,她现在连死不敢死了,若真死了就是被女儿给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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