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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发财,有人看笑话,有人纳妾


  老太君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好,高贵的世子妃娘娘,你如今攀了高枝了,娘家人也不敢动你,那好,来人,去请豫郡王府的人来,让他们把世子妃给请回去。我方家可要不起这样的姑娘。”

  如情一听,偷偷低下头来笑开了。果然是姜还是老得辣呀,如善在娘家对亲妹子行凶,这要是传到豫郡王府,可就是一场好戏呢。

  玲珑爬了起来,自靠奋勇,“老太君,我虽个儿小,但腿跑得快,我去通知豫郡王府。”

  众人瞧着她一身的狼狈,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好些被抓出的血印子,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样。老太郡铁青着脸,沉重点头,“好,你去……”

  “不许去。”如善尖叫。她冲老太君道:“老太君,您可得仔细想想,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当然,她会更惨,本来豫郡王妃就不喜她,如今刚好有个正当理由了。

  沉香怒目而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敢如此拿捏自己的娘家。

  老太君却是面无表情,也不动怒,只是冷声喝道:“说得好。这事儿闹大对谁都没好处。所以,咱们就私了吧。世子妃,你可同意?”

  如善脸色变了数变,心头电转,私了就私了吧,反正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她们也不敢把自己怎样的。

  于是,一行人去了松鹤堂,如情被留下来上药。玲珑顶着满脸满身的伤,却不住地抓耳搔腮,如情知道她的心思,道:“去吧,总要知道二姐姐这回究竟发了什么疯吧。”无缘无故跑来呛声,并且还是这么大的怨气,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玲珑双眼一亮,立马兴高采烈地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姑娘也。姑娘放心,我绝不会让二姑奶奶暗地里说您的坏话的。”说着一溜烟地直奔松鹤院。沉香叫她都不听,不由跺脚,“这死蹄子,顶着这么一身伤,也敢跑出去丢人现眼?”

  如情淡淡地笑着,“随她去吧,让她打听些消息,也不是坏事。”她从来不会低估如善的三寸不烂之舌及颠倒是非的本领。必要时,就算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六月的飞雪也还有可能飞在她身上,她必须得防着。知此知彼嘛。

  松鹤堂内,外头的门窗俱被心腹婆子堵得严严实实,一些低级别的下人全被赶出了松鹤院,而闻得消息而来的方敬澜则脸色铁青,先去瞧了如情及玲珑满身的伤痕,而如情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哀哀地哭道:“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惹得二姐姐这般生气?口口声声要我抵命。”

  先前如善做了一系列反骨又极让家族蒙羞的事,方敬澜心里早已冷淡这个二女儿,如今又见小女儿被伤成这样,气得头发直竖。安慰如情一番后,一路飞奔至松鹤堂里,对如善一声厉吼:“你个孽障!仗着世子妃的名头居然跑到娘家欺负自己的妹妹。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如善尖叫,“你们只知道指责我,骂我,可谁又知道我心里的委屈?爹爹,你的好女儿,她居然背着我勾引自己的姐夫。”如善不笨,她也不过是想着来教训一下如情,让她识相些,不许打姐夫的主意,可是话不投机,双方便动起了手,如情主仆也是个恶心不要脸的,居然当着一套背着又做另一套。偏讲证据她又举证不足,反被处处受制,还不如来个恶人先告状。说明自己打人的原由。这样才能反败为胜。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忍不住摇头。

  如善见他们不肯信自己的话,忍不住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不肯相信。连我自己都不愿相信,可是,可是,如情确实勾引了我的丈夫。若不然,他也不会对我说,想纳如情为平妻了。”说着捂着脸伤心地哭了,她一向视为靠山的枕边人,如今却这般打她的脸,这让她情何以堪?

  老太君及方敬澜李氏等人都大惊,李氏一脸惊异,“此话当真?”如果真这样,那就太好了,让她们两姐妹窝里斗,岂不更好。

  而老太君及何氏则一脸深思,方敬澜则拂袖道:“一派胡言,乱七八糟,才刚娶了妻子,就要纳妻妹为平妻,简直是天下奇谈。我活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听到。”就算当年高祖皇帝一心肖想小姨妹,也是等皇后妻子过逝后,才敢提出来。

  林氏也冷笑一声,对如善幸灾乐祸道:“这就是你一心一意想嫁的夫婿,原来是如此的品性低劣。”

  如善气得双颊通红,忍不住恨道:“夫君还不是被勾引才会如此奇想。追根结底,还不是如情故意勾引所致。”也就是现在,她才隐约猜到,那天三朝回门时,李掠又是特意替她赶制华服衣裳,又替她准备名贵头面,还在娘家面前诸多维护,与她大秀恩爱,她心里如加了蜜的幸福,却不料到,这一切全是假的,全是做给如情看的。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还在姐妹里大加炫耀,到头来,却是怎一场笑话了得……

  老太君幽幽道:“这么说来,当年你爹与张姨娘的事,也是张姨娘心存勾引所至?当年的大李夫人也完全可以凭借这个理由,把张氏给发落了,而不是抬为姨娘了。”

  如善滞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李夫人心胸宽阔,贤慧豁达。”

  “哦,你男人想纳你妹子为平妻,你却是喊打喊杀的做出极尽恶毒之事。这又算什么?善妒,心胸狭隘,不容人?”

  “……”如善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死命瞪着老太君,忽然想到,怪不得如情也是那么卑劣无耻恶劣,原来是受了这老虔婆的影响。

  “可再怎么说,身为妹妹的,哪能在已有婚约的情况,还要勾引姐夫?这岂不是打我的脸么?”如善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了,最终只得三十六字,哭为妙计。

  在场诸人全都嫌恶地望着她,连话都懒得说了。

  方敬澜也是失望透项,他坐在椅子里,缓缓道:“若不是你那个胆大包天的姨娘,咱家也不会糟此劫难。向家也不会借此理由拿表姑娘打方家的脸。你妹妹的婚事,也不会糟此变故。与向家退婚,是老太君和为父的意思,你的三位兄嫂也是举双手赞成的。自从此事发生后,你妹妹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敢问世子妃,你妹妹在这种状况下,在自己的闺房里,又如何能勾引姐夫?难不成,你那枕边人还能躲过王府的众多护院,飞到我方府来与妻妹私会不成?”

  如善咬唇,心中暗恨,她当然知道如情什么都没做,可就因为她什么都不必做却得到夫君的喜欢,这才是她心中火烧的原因呀。可为什么没有人理解她呢?还全都站在如情那边呢?

  “如情究竟有什么好?凭家世,凭相貌,凭才学,她哪一样及得上我?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维护她?”最终,如善忍不住,哭着吼了出来。她真的不服呀,在前世,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富家千金,而前世的如情,也不过是她公司里的一小小职员。后来发生地震后,她们双双抬胎到方府。也确如判官所说,她一直受父亲宠爱,将来也有富贵姻缘。

  小时候,她确实过得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日子,就算李氏有时候也得看她母亲的脸色,可从何时起,自己的娘便渐渐失宠了,她也跟着不被放眼里,反倒是如情,越发受到重视,她什么都不必做,就让兄长喜欢,而她,不管送什么名贵礼物出去,不管如何的削尖了脑袋,两位兄长就是不喜她,甚至都不多看一眼。尤其如情居然还脸皮厚地跑去大同,在知义那呆了足足两年,她原以来凭知义的脾气,她肯定会呆得面黄肌瘦,神色萎顿,却不料却比以往更加姿色研丽。不应该是这样的呀,判官不是说了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如情都不及她呀,可如今,怎么还演变成这样呢?

  众人目光厌恶又怜悯地望着如善,齐齐把头别向一边。

  方敬澜被这么多双目光盯视,也是满面讪色,他深深叹口气,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今日之事,本就是你无理在先。就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跑到娘家对亲妹子喊打喊杀的。为父平时候是如何教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不成?罢罢罢,看你一脸怨怼,再多的道理恐也听不进去了,回你的王府吧。让豫郡王府来调教你吧。”

  如善目光怨怼,哑着声音道:“爹爹。连你也不替我主持公道么?”

  方敬澜漠然道:“我能主持什么公道?拜你姨娘所赐,为父已是闲赋在家,再也不是原先的三品盐运使司了。你在婆家的日子是好是歹……当初为父就提醒过你,王府门弟高贵,就算为父撑到一二品大员,恐也无法帮衬你,一切得靠你自己。更何况,为父如今已是一介白丁了。”最后一句话说得讥诮且愤懑。

  如善深吸口气,道:“爹爹说得对,女儿受教了。”双拳紧紧握紧,早在先前,她就知道,嫁入王府这条路是带着荆棘的,她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她不会认输的,因为她是方如善。从来不会被命运打垮的。夫君喜欢妹妹又如何,凭她的本事,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的。

  方敬澜又道,“你都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以后没事少往娘家跑。今日之事,我也不予追究。但若再有下次,我方府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李氏听得极为不满,忍不住道:“老爷,情丫头都被伤成这样……”

  方敬澜淡淡瞥她一眼,李氏立马噤声,然后坐正身子,反正如情也不是她亲生的,他怎样处置关她鸟事。

  如善离去后,老太君问方敬澜,“善丫头就这样离开了,毫发无损,那情丫头那,老爷如何交代?”

  方敬澜深吸口气,道:“如情确是受委屈了。可是这事儿还能弄得召告天下不成?再则,如善已经嫁了人,若是带着伤回了王府,也是不好的。”方敬澜顾忌的也不无道理,姐妹争闹打斗,按理都应该当惩罚失理的那位,可如善却是出嫁的女儿,除了骂却不能打。不然传到婆家去,就算方家有理也变成没理。

  而当玲珑告之如情这则消息时,如情并不吃惊,只是拿着沉香从井水里沾湿的毛巾捂脸。反倒是沉香气得满面通红,忍不住埋怨:“老太爷也太偏心了。二姑奶奶那样对您,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不管再如何,总要给几个巴掌泄愤吧。

  沉香也一脸不满,“老太爷,也太偏心了些。”

  如情苦笑,“这也不能怪爹爹。二姐姐总归是出嫁的女儿,若是顶着一身的伤痕回到婆家,豫郡王府会如何想?豫郡王府又会如何想?”不管如善如何的可恶可恨,但在方府所干下的事,还坚决不能让个人知道了,若是方府的姑娘无家教无涵养,并姐妹不和的传言传扬开去,对方府也将是不小的打击。

  所以,方敬澜这样处置,虽然便宜了如善,却也是没法子的。

  尽管如情理解自家老爹的良苦用心,心里仍是乱不爽一把的,但在面对方敬澜过来慰问“伤员”时,还得表现出大度宽容的一面。

  “爹爹不必过于责罚二姐姐,二姐姐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方敬澜见着小女儿脸上的巴掌印及手臂上的白色布条,很是愧疚,“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如善做出这等到令人发指的事,为父真恨不得抽她几巴掌。可为父却只是略作斥责,就让她回婆家了。”

  如情乖巧道:“爹爹这样处置是再好不过了。二姐姐再如何的不是,总归嫁作他人妇。这嫁到了别家,一言一行,无不干系着方府的颜面。若是带着一身的伤回到婆家,到那时候,岂不连累方府?”

  方敬澜大为感动,这个小女儿,果真善解人意,还特为人着想呀,于是,又是好一通的夸奖安慰,见屋子里陡然空出了许多,又道:“你这儿打碎的器具为父让下人给你补来。想要什么尽管向帐房开口。”

  如情低声道:“反正都是身外之物,就补些简单耐用的吧。方府如今比不得从前,可也不能太过浪费了。”

  方敬澜越发感动,道:“我儿放心。虽然方府是比不得以前,但置办器具的钱还是有的。”然后又从怀里掏了一叠银票递到如情手中,“拿着,不要与任何人讲。”

  “爹爹上次已经给了那么多钱了,不能再给了。爹爹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待明天开了春,爹爹就要赴襄阳就任,到时候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爹爹还是省着花吧。”

  方敬澜哈哈一笑,又把银票塞到她手里,“傻丫头,你那两个姐姐,想尽办法从我身上抠钱,你倒好,给你反而不要。你不要,为父偏要给。拿着,日后作嫁妆用。”

  如情一脸感动,这回是真的感动的。虽然也有爱钱的成份。她半推半就地接过,她知道父亲前些年做盐运使司发了不少财,再来海宁族亲每月里的约的红例银子也全是进了他的私人腰包里的,。这些年积攒下来,也是极可观的数目。偏李氏居然从来没有发现,直觉以为自己的枕边人成穷光蛋,一味的抠钱一味的算计。

  当一身是伤满脸明显血印子的玲珑出现在方敬澜面前,方敬澜很是褒奖了一番,夸她舍身护主,又夸她伶俐能干,又破例赏了二十两现银与她,纯作赏赐。

  待方敬澜离去后,玲珑一脸的懊恼,“早知道老太爷还会另置器具,奴婢应该把这美人觚也给弄碎,瞧,这儿都裂了道口子了,实在不耐观赏了。”

  如情几乎仰倒在床,在心里咆哮,老天爷,这丫头打哪来的呀?如此的天雷滚滚。

  夜里,待所有丫头们都歇下后,沉香玉琴关严了如情的寝居的门窗,外头不再传出任何声响时,玲珑这才忿忿不平地道:“姑娘,您猜,二姑奶奶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疯?”

  如晴淡道,“哦,你听到了?”

  玲珑点头,握着拳头,咬牙道:“二姑奶奶说,是因为二姑爷想纳姑娘您为平妻。然后,二姑奶奶就……就很不要脸的把这事怪罪在姑娘您头上,这才胡乱发疯。”

  如情木住,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说不出的滋味。她方如情今年究竟过了什么霉运,怎么接二连三被人算计,还被无辜怨恨?

  沉香也木住,过了好一会才恨声道:“这豫郡王府里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如情脑袋无比沉重,只觉如吞了苍蝇那样难受。李掠,那个王八糕子,其他人不去招惹,偏来招惹她?当真以为她好欺负,还是以为她与向家退了婚事,就再也嫁不出去了,只能屈就与他?这个恶心八叽的王八糕子。

  再来是如善……如情忍不住咬牙切齿,就为了这事,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她脑子进水了,还是锈豆了?不过,如情从来不会指责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大多时候,甚至千百年来,女人从来就只会为难女人,否则,古代就不会有那么多妻妾争斗,在现代也不会有那么多正室打小三,小三找上门挑衅的事儿了。

  不过,如善就因为李掠那么一句话就气这样,还跑到她这儿来撒野,这女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先前与李掠不是还很恩爱么?

  玲珑仍在忿忿不平地大骂如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脑子有病,肯定还被疯狗咬了才会如此乱咬人,正骂得起劲,如情却制止了她,“好了啦,别骂了,瞧你全身都是伤,快让沉香给你上药吧。”

  沉香唬着一张脸,把玲珑拉到一边坐下,玉琴帮忙一并上药,见玲珑脸上坑坑哇哇的指甲印,心头惊骇,“这二姑奶奶,下手可真狠?”好些皮都破了,渗出浓浓的血印子。

  玲珑呲着嘴,露出森森白牙,道:“可是她也很惨呢。”因为她专门掐如善的胸部。想着接下来的好戏,玲珑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今晚二姑奶奶若是与二姑爷同睡一张床,可就好玩了。”

  如情:“……”

  玉琴:“……”

  唯独沉香拧了她一把,怒声道:“这么阴毒下流的法子,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也敢使?也不怕被人笑话。”

  玲珑望着如情,很是认真地道:“这法子是姑娘教我的。”

  沉香:“……”

  如情尽量不去在意脸上的烧辣感,板着俏脸,一本正经道:“只要能对付敌人,管他用什么法子。”

  玲珑立马附和,“对对对,所以这也是咱们能够战胜靼鞑而沉香姐姐和玉琴妹妹却只能跪地求饶的主要原因。”

  沉香哑口无言,一旁的玉琴也深深低下头去。

  如情则侧目,这丫头越来越有王婆卖瓜的架式。

  末了,如情见玲珑确实被抓得不成样,便打算给她十两银子作压惊费。哪知玲珑却连连摆手,就戏法似地拿出一根通体碧透的簪子及一个用赤金打造的金脚坠,一个翡翠镶宝石的玉梳,及一个绞金银丝的澄金镯子,“虽然被二姑奶奶打得是很惨,可也收获颇丰呀。这些全是从二姑奶奶身上抠来的,拿这些去当了,也足够我吃穿不愁一辈子了。姑娘实在没必要再赏赐我。”见如晴瞬间石化的脸,又加了句,“其实,若不是姑娘把这份差事留给奴婢,奴婢也不可能发这么一笔大财。姑娘,干脆分您一个镯子。”说着把手头的绞金银丝的赤金镯子递给如情。

  “我记得如善总共戴了两款镯子,你怎不也一并给撸了?”总算习惯了这个婢女的惊人之语及惊人之举,如情也有样学样地举一反三。

  玲珑回答:“那镯子刻有凤纹的,撸了来也不敢佩戴呀。”佩戴越制之物,可是要治大罪的。她可不想因小失大。

  这下子,如情总算心服口服了。把玩着这几款首饰,果然天家的东东就是不一样,全身上下透着金贵,做工也精致,虽稍嫌刻板了,但并不影响它的价值。

  沉香拿过镯子仔细翻看,不得不另眼相看,“平时候瞧你做事笨手笨脚的,想不到紧要关头,还这么的机伶。”

  玲珑嘿嘿地笑道:“过奖过奖,还不是跟二老爷学的。”

  如情几乎喷笑,堪堪忍了下来,方府的才老爷方知义,在大同永远一副廉洁正直的高大形像,但只要与之处久了,便会发现,此人简直就是个刮地皮的角色,与靼鞑打仗过后,在打扫战场时,会物尽其用,把凡是敌人身上能卖成银子的东西统统给拾起来。在与马贼作战时,就把人家的老巢也一并给巢了,还把人家辛苦存起来的金银珠宝全搜刮一空。更绝的是,有好些本土商人借着他在战场上的威名,请他派军队护送出境商队,他会心安理得地收取“好处费”,顺便还把自己来不及“销脏”的物品也一并让车队带出去销掉。

  如情乐呵呵地从回忆中恢复过来,一脸佩服地望着玲珑,“不错,果真儒子可教耶。那,这些首饰,你打算如何处置?”

  玲珑抓抓头皮,憨憨地笑着,“既然能学二老爷挣钱的本领,当然也学会了分赃呀。这些还是请姑娘找个名目拿到外头当了,咱们再一并分赃得了。不过,我可是最高功劳者,我要得大头。”

  如情乐不可支,几乎笑倒在床上。甚至连沉香玉琴也忍无可忍,一边笑骂一边揉着肚子。

  沉香轻轻推了如情一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姑娘呀,您打哪找来这么个泼辣货?当真是笑死我了。”

  玉琴也跟着道:“现在,我总算明白玲珑这么笨的丫头居然还能被留在姑娘身边的原因了。”

  如情听了这话,侧目望着她,意有所指,“周妈妈曾与我讲过,你是个有心的,也是勤奋的。这些年来,你确是很用心了。先前实是不该顾忌你从太太那过来就一直防着你。”

  玉琴双眼陡地湿润了。朝如情诚恳地道:“先前奴婢确是三心二意的,可自从见识了姑娘您的真本事后,奴婢这才死心踏地跟随姑娘您的。”她原先是李氏身边的人,来到如情这边先前也是消极懒惰,后来她看清了如情不动声色处置几个不忠心的丫头后,才陡然惊觉这个姑娘看着老实本份,实则无比厉害,并且心思是极明亮的。打那以后,她才总算收了心,安安份份地跟在写意居。但见沉香玲珑一直占据着大丫头的位置,并且位列如情的左右手,在姑娘面前说是极说得上话,心里也隐约心动了。后来还是周妈妈看出了她的心思,私下与她提点过:“姑娘其实并不难侍候,只要一心向着她,忠心不二,姑娘身边大丫环的位置,也不多你一个。”

  周妈妈这话狠狠敲打着她,从那以后,她一直努力,勤勤恳恳做事,尤其是山西那段日子里,自从遇上马贼差点遇险后,如情便开始有意无意把自己留在身边了。如今,回了京城,如情已让她着手整理她的私密衣物,及可以任意出入她的闺房。

  如情轻轻地笑着,“良禽择木而栖。承蒙你这般瞧得起我,认为我是块良木。”

  玉琴沉默了会,又吱唔着道:“今儿个,姑娘为何只留下玲珑一人来?”

  如情飞快地瞟了玲珑一眼,“论打架,你确定你打得过玲珑?”

  玉琴果然不再吱声,玲珑则一脸的光荣,并且撸了袖子,比试自己虽然人小,但力气却无穷大。惹来沉香的啐弃……

  如情被她们几人逗乐了,又笑倒在床上,主仆四人一边巴着指头数着手头的银子,一边乐不可支。如情捂着红肿的左颊,这一巴掌,挨得妙呀……

  第二日一大早,老太君果真让人套了马车,直奔永庆伯府,方府离永庆伯府也不算远,单驾马车大半个时辰就到了,相信老太君吃了午饭回来睡个午觉应该没问题的。

  但,还没过午饭,老太君就回来了,如情大吃了一惊,连忙起身问道:“奶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最起码午饭要吃吧。那永庆伯夫人再是如何的不满,总要留下客人吃午饭吧。

  老太君哼了声:“有啥好吃的,人家忙着呢,哪有闲功夫招待我一个老婆子。”

  如情歪头,打量老太君唇边可疑的笑意,“奶奶,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吗?”

  老太君打了她一下,轻斥:“你这丫头,说话一点也不含蓄。你表姐生了嫡子,母子均安,这是天大的喜事呀。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么?还巴不得人家出事似的。”

  如情吐舌,轻轻摇着老太君的手臂:“是是,孙女说错话了。奶奶千万别与我计较才是。只是为何奶奶会这么早就回来?再怎么说也得吃过饭才走吧?”

  老太君又哼道:“碰到了永宁伯府的人,你说这顿饭还要如何吃得下去?”

  如情沉默着,轻声问:“那江夫人也去了?”

  老太君撇唇,“永宁伯,永庆伯两家一向交好。不过,这回好像都带了些怨气吧。”

  如情问又发生了什么怨气。

  “那永宁伯夫人有一个娘家侄女,几年前你也见过的。很是小家碧玉,却脾气老大的那个。”如情努力想了想,有点印像了,好像叫云平儿吧,与她差不多同年纪,大家也是初次见面,此人便以敌意的目光盯视自己。

  如情大胆猜测,“是不是那云氏想把侄女嫁进永庆伯府?”

  老太君赞赏地望了她,“你猜的很对。”

  如情笑了起来,“我曾听太太提起过,那云氏的娘家,真的不怎样的。想必永庆伯夫人给拒绝了吧。”然后,云氏就觉自己被瞧不起了,再然后,就与永庆伯夫人把关系搞拧了。

  老太君呵呵一笑,“可不是,那云氏还妄想着永庆伯夫人看在她的面上,把侄女嫁给他家的嫡长子。这位表姑娘模样还算不错,可身家跟基太浅,人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人家拒绝她也是常理。可叹她心中就是不服呀,总觉得自己是根葱。这不,两家关系弄拧了,偏又抹不下脸,仍是维持表面的热络,两个年纪加起来快百岁的女人当着宾客的面在那一团和气地掐架,可把我给憋坏了。”实在是想笑,又不敢笑,确实憋得很难受。

  如情想像着那个场面,也确实够火爆的。

  老太君又叹息道:“那云氏早先年不是这样的人呀,怎么如今越来越让人恶心了。”

  如情嘿嘿直笑,却不言语,但在心里却腹诽着,“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更年期吧。”

  其实,以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一句至理名言“大哥不说二哥”来讲,老太君祖孙二人还在幸灾乐祸地议论永宁伯夫人云氏,而云氏,在回到伯府后,也同样在议论人家。

  云氏在逗弄了小孙子后,便故作闲话家常地提及了方府的老太君祖孙二人。

  “那方府的老太君,先前仗着继子得势,拽得活像太后似的。如今可好,今日在永庆伯府,哪还有先前的气焰?”

  江允然立在一旁,并不言语。

  云氏观察了儿子的神色,又道:“你最近不常外出,肯定还不知道,向家不但与如情退了婚事,还另娶了向夫人的侄女为妻。虽说外头都在传言是向家的人欺人太甚。可是苍蝇不叮无逢的蛋,若是如情真有千般好,向家也断不会这般打方家的脸。你心心念念的姑娘,也不过如此。如今倒好,自从与向家退了婚事,至今无人问津。”对于如情的糟遇,云氏是有理由高兴且幸灾乐祸的。堂堂世袭伯府,那可是超越朝堂一品大员的勋爵之家,基于负责的理由,给个贵妾名份也算是看得起她了,偏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眼生头顶。现在可好,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向家也都瞧不上。什么叫报应,这就是了。

  江允然低垂着头,声音淡淡,“母亲与我说这些做甚?何苦把这些闺私锁事说与儿子听?传扬出去,没的让人笑话。”

  云氏滞了好一会,仔细打量儿子的神情,但江允然始终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笃不定心思,在肚子里转了遍想法后,这才斟酌着语言,道:“反正出了这档子事,如情想嫁个好的,也是难了。也只能低嫁到低等的人户,或是找个年纪大的有嫡子女一堆的鳏夫,要不也只能做权贵里的偏房。与其这样,还不如,咱们去求了来,替你做妾,可好?”

  云氏说完,便一直盯着儿子的反应,而江允然身形摇晃了数下,又回归到平静症状,身形动也不动,声音却低如闷雷,“就知道母亲会这般行事。不过,母亲的好意,儿子心领了。既与如情做不成夫妻,又何必伤口上撒盐呢?方府虽失了势,但几个公子哥儿却是大有作为的。让妹子屈就他人之下做妾,也是万万不可的。更何况,”江允然总算抬起了头,一张清俊隽秀的脸宠带着浓浓的讥诮,“母亲也太小瞧了书香门弟家的骨气了。就算嫁给凡夫走卒,也断不会瞧上你这没用的儿子。”

  云氏气堵得厉害,忍不住怫然道:“你是如此的优秀,又即将承袭你父亲的爵位,何苦这般贬低自己?”

  江允然自嘲一笑,“我除了有个世袭爵位的身份,还能有什么?文不如子言,武不如子成,就连所生孩子也是病秧秧的,相信再过三五年,比之方府,那便是三十年何东,三十年何西了。”(注,子言子成分别是知礼及知义的字。早先在齐州时,江允然曾与方家兄弟一同读过书的。与方家兄弟关系还是满不错。可惜后来因如情的事,双方才淡了关系。)

  云氏被他哀凉颓丧的语气弄得心头火烧似的难受,忍不住厉声道:“住口。成天这副死气沉沉的鬼样子,做给谁看呀?男儿生于世,当顶天立地,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般为沉迷于儿女私情,又岂是大丈夫所为?从现在起,立即给我振作起来。好好想想你的身份,江家未来可得靠你支撑门户,我不许你般颓落。”云氏的话吓着小婴儿,立马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云氏又赶忙抱着左右来回走着轻声哄着,但小婴儿仍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更是来气,又朝门外的奶娘喝道:“都在外头挺尸了不成?没听到小少爷在哭么?还不滚进来侍候小少爷。”

  外头的奶妈子及丫头们这才火速奔了进来,接过哭泣不休的小婴儿,见云氏虎着脸,不敢多呆,又抱着孩子出去了。

  待屋子里清静后,云氏又对儿子道:“既然你不愿纳如情为妾,我也不勉强。可你膝下就只有这么个孩子,这孩子又身体赢弱,恐将来无法撑起江家的门面。而你媳妇已无法再生养,干脆再纳个妾好了。”

  见儿子没表示,也没反对,心下一松,又道:“你屋子里只两个通房也太单调了。再则,那两个通房身份低贱,实在不配生下江家的子嗣。”顿了下,见儿子仍是不言语,又道:“还是再另行纳个正儿经八的良家女子为妾,你看如何?”

  江允然漠然道:“一切就由母亲做主。”

  云氏欣喜不已,儿子的漠然也不放在心里,又赶紧道:“娘想过了,一般稍微有些家底的官宦人家是不愿让嫡女做妾的,也只能娶个庶女回来。可庶女哪能上台面呢?而庄户人家的姑娘又太小家子气了些,就算生下孩子,也无法教育好孩子。我觉得,你表妹平儿是最适合不过了。”

  云氏顿了下,道:“平儿自从大前年来到咱家后,一直谨守规矩,人又贤慧善良,又落落大方,更难得的是,她又不是外人,这知根知底的,总比从外头纳来的强?然儿,你觉得呢?”

  江允然神色略带讥嘲,“平儿表妹不是一直想做永庆伯府的世子夫人吗?如何肯屈就区区一个妾室?”

  云氏半晌无语,脸色烧辣的红,其实早在先前,她答应兄长把平儿接到京里来给她找门好的婆家,可是没料到这平儿眼界奇高,非世袭爵位的不嫁,非瞧得上的不嫁。她伤透了脑筋都找不着适合她的来,后来才发现,这丫头居然时常往儿子的屋子里跑,这才令她惊觉不对劲了。为了打消平儿对儿子的痴想,她这才急急地给儿子物色对像。可是,这位开阳郡县的妹妹,先前都还好好的,可嫁进江家,自从有了身子后,身体就开始赢弱起来,甚至在生产时还弄得几乎一尸两命,虽然母子均安,但开安郡县已无法再生养,而这个孩子也身体潺弱,仿佛随时都会丢命似的,这令她无比担忧,万一这孩子将来活不过娶妻生子,那江家敢不败落?

  云氏生振了精神,涩涩道:“先前我也认为平儿眼界奇高,非一般人家不嫁,可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孩子,居然一直暗地里喜欢你。然儿,平儿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姑娘,她可是你二舅的亲生女儿,又乖巧又活泼,又正喜欢你,也不介意做妾,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呀。”

  江允然仍是一脸的漠然,“既然母亲觉得好,那就按母亲的意思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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