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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手准备,如善嫁人,姐妹谈谈话


  向家母子虽然没有见着如情,略有失望,但与老太君表明了心意后,便起身告辞,李氏本想挽留下,但见老太君反应冷淡,便也作罢,亲自送了向夫人母子出了仪门后,又急吼吼地折了回来,以行动表示她对如情的热爱与关心,“老太君,这下子可好了,晴丫头这回不必再憋闷了,咦,老太君,您,您怎么了?”

  老太君淡淡瞟她一眼,“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待三年守孝期一过,到那时候再让表姑娘进门,咱家还有何话可说?”

  李氏呆了呆,吃吃地道:“这……不是说表姑娘会尽快完婚么?为何还要待三年?”

  老太君白她一眼,轻轻地哼道:“这向家表姑娘可是自带十万嫁妆呢。若是嫁给别人,向家岂不鸡飞蛋打?”对于向夫人,老太君已有了初步的了解,那就是十分爱财,为了侄女的十万嫁妆,无论如何也要把侄女给留下来。现在因为得罪不起方家所以不敢明张目胆把表姑娘娶进门,一旦如情嫁进去,表姑娘守孝期一过,到时候以表姑娘因守孝而耽搁了婚事,向家出于道义把表姑娘纳进屋里,如情还能说一个不字?

  待李氏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也是一脸震惊,“若真这样,那如情可怎么办?”

  老太君哼道:“还能怎么办?只能趁着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逼着向家把表姑娘嫁人。”

  李氏呆呆地道:“可是,老太君刚才也说了,表姑娘自带十万嫁妆,向家舍得让她嫁人吗?”就算明着给表姑娘物色对像,恐怕暗地里也会搞破坏吧。十万嫁妆呀,多么诱人的数字。她当初出嫁时也才不到三万的嫁妆,如今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估计全加起来,也还赶不过三万。

  老太君冷笑一声:“所以,咱们一定要给那姑娘找个门户高的,只要表姑娘同意了,心动了,向家还能有戏唱不成?”

  如情的担心和老太君的担忧撞到一块儿了,不过,姜还是老得辣,老太君把她的对策一说出来,得到方府女着一致同意。何氏也立刻回了娘家一趟,准备出动娘家的势力,给那表姑娘找个比向家门弟还要高的婆家,到那时候,活生生的上好条件摆在那,不愁对方不动心。

  何家人的办事效率还是挺不错的,不多久,便真的物色了个各方面都优秀的人选,是何氏三叔的庶长子,年方十九,庆元三年的举人,虽只是庶出,但一向得父亲重视,如今已捞了个外放的差事,去通州做一七品县令。县令虽然官儿不高,但总也是官儿呀,只要在任上不出差错,任期一满,升官是肯定的。再加上何家百年基业流传下来的根深势固的仕林影响力,这位何家三房的庶子,也是大有作为的。

  再来,这位何家公子虽只是三房庶子,但总归是名门之后,又有功名在身,童青雯区区一个商户之女,完全是大大高攀了的,只要那童青雯不太笨,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何氏把这个好消息带回方家后,老太君分析了下,觉得可行,便命李氏与何氏去向家探点口风,何氏很是厉害,当着向夫人的面,把童青雯也叫了出来,把她的堂弟夸到天边去,功名在身,又即将外放,屋子里只一个通房,并且卖身契都还在何家手里的,是遣是留,全由她说了算。最重要的是,这何家公子下月初就要出发,所以,家里人也正想着给他物色妻子,好一并去任上,这样,夫唱妇随,又无长辈管束,多么美好的未来……

  何氏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童青雯说得两眼放光,心肝儿乱颤,最后已经是蠢蠢欲动了,向夫人面色不佳,但聪明阴险卑鄙无耻的何氏先前一进门就给了她好大一顶高帽子,直把她夸成史上超五好姑母,何家公子各方面条件也都不差,配商户之女的童青雯,那绝对是够格的,她也找不着何家公子的致命缺点,又不敢太过得罪何氏,是以也不敢当着何氏的面大说何家公子的不是,只能很是和谒地问侄女的意见……

  当天,李氏何氏回到方府后,进入仪门不远,如美便一个箭步撺了过来,问事情怎样。

  李氏假装埋怨地骂了她两句,如美理所当然道:“如情是我妹妹,身为姐姐的,当然要关心啦。娘,快与我说嘛,事情办得怎样了?”

  松鹤堂里,老太君与方敬澜齐坐到厅堂上,方敬澜食指轻扣桌面,“那童家姑娘已经心动,就是向夫人一昧的阻拦,是吧?”

  不待何氏说话,李氏已急吼吼地道:“可不是,那向家夫人虽没明着说出来,但明眼人都瞧出来了她压根不愿让侄女外嫁。我想,待咱们离开后,定要给她侄女洗脑了。老爷,这事儿可怎么办?”

  古代女子是没有婚配自主权的,父母死了,一切监护权都由近亲长辈安排,人身自由包括婚配都得由长辈作主,如果向夫人不同意这门婚事,一切都免谈。

  方敬澜沉吟了会,道:“向家夫人打的主意不外乎是,阻碍侄女在百日内成亲,无法在百日内出嫁,那么就要守孝三年,三年后,也会想方设法找各种由头把侄女揽到自家儿子房里头,他们向家占据着道义上的优势,到那时候,晴丫头若是反对童家姑娘进门,可就是善嫉,犯了七出罪名。这向家夫人,果真打的好主意。”说完不由冷笑一声。

  何氏也道:“公爹说得极是。向家夫人,也算得太精了。如今想给童家姑娘说亲事估计也是不成了,唯今之计,只有从向家父子处下手。”

  何氏想法很是通透,向夫人一心一意要把侄女的财产占为已有,但向家父子毕竟是男人,又身在仕途,钱财虽然重要,但读书人的面子更要顾及,相信只要说服了向家父子,向夫人就好办多了。

  而这事儿嘛,女眷是不好出面了。

  松鹤堂里五个女人齐刷刷地望向在场的唯一男性兼当家人。

  方敬澜摸了摸鼻子,望着母亲妻子及儿媳妇和女儿,捋着胡子呵呵一笑,夸赞道:“难为你们同舟共济为晴丫头的婚事操心。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其实潜台词便是:为着小女儿的婚事,母亲妻子媳妇女儿齐上阵,这是多么难得的家庭和睦呀!京里那么多名家能臣,后院里有他的方府如此平静详和么?

  只是高兴过后,又想着如善的事儿,老太君痛骂,妻子不屑,两个儿媳妇冷脸以待,几个儿子也是不理不问,又叹起了气,这个二女儿,真的太令他失望了。

  方敬澜办事效率还是满不错的,第二日下了衙后,携知礼一道直奔上林苑把向家父子齐齐拉到外边吃酒去,然后发挥他的超高口才,再说足了大道理,向家夫子都是老实型的人物,论嘴才,不及方敬澜,论学识,也要差一射之地,论见识多广,向家父子更是不及从海宁到齐州,从齐州到京城,再从京城到江浙过区转了几圈世面回来的方敬澜,所以,一场酒喝下来,方敬澜已占据了主动权,向家父子只有点头附和的份,并且还深深检讨,深深自责,深深愧疚,他们对不住方家呀……

  向云翰虽然也是科举出身,知识渊博,但为人一向老实,被方敬澜一番话说下来,早已面红耳赤,几乎把头埋地下去,深深不耻自己。

  而知礼,虽然没有方敬澜那般能说会道,但从来都是说到点子上,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已把忠孝仁爱礼义廉耻统统搬了出来,向家父子一听,自己若真要纳表妹进门,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毫无廉耻之徒,直惊得目瞪口呆。但人家知礼很有说话水平,他说出来的话却也是有根有据,向云翰一个字都反驳不得,最终只能把一张白晰的脸渐渐胀成茄子,再由茄子胀成红暑。

  最后,总算明白自己已经犯下读书人所犯下的严重的错误……娶表妹进门就是对方家不仁。娶了方家姑娘,又让亲亲表妹伏低作小,此为不义。既想得方家的好处,又想得表姑娘的十万嫁妆,此为不知廉耻。娶了嫡妻还想纳平妻,此为对妻子不忠,表姑娘清白姑娘家却只能伏低作小,是对已亡舅母的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寡无廉耻之徒,枉读十年圣人书,枉负朝庭对他的期许,枉称为读书人……云云……

  最后的最后,向家父子只差没指天发毒誓:保证坚决不纳表妹进门,一定给表姑娘寻门妥当的亲事。

  方敬澜见收到成效,很是欣慰,一番翁婿友好的模样。

  然知礼却面无表情地问了如下几个点子:“万一表妹寻死觅活,非要嫁与你呢,你又当如何?”

  向云翰面色发窘,期期艾艾地道:“表妹骤失双亲,已是悲痛万分。如今已把我列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表妹誓死不嫁,我自会好生开导,并与她寻门妥当的婆家。”

  知义盯了他半晌,又问:“若令堂也站在令表妹一边呢?”

  向云翰想到母亲的疾言厉色,心头骤惊,但架不过知礼逼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自会好生开解母亲。决不让情妹妹失望。”

  知义以手轻扣桌面,沉默半晌,冷不丁来一句:“若是令堂以死相逼呢?”

  向云翰立马冷汗直流,直觉认定这位未来大舅哥是如此的厉害,日后与之结亲,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向父见着儿子被逼问得如此狼狈,心有不忍,于是便道:“亲家舅兄但请放心,在我在,绝不让我内人有使泼撒野的机会。”

  知礼一双剑眉仍是深深隆起,但却没再说什么,又与向家父子惮明了大道理后,又得到指天发誓的保证,方敬澜这才携着知礼带着得意爽笑凯旋方府。

  方敬澜父子走后,向云翰立马散了架似的摊软在坐位上,他一边抹着额上冒着的冷汗,一边心有余悸地道:“父亲,这位未来大舅兄,想不到是如此的厉害。”

  向父捋着寸短的胡须,“此人能成为何家的得意女婿,肯定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则,依何家老爷子的眼界,又岂能把嫡女嫁与他?翰儿要往好的一面想,有这般厉害的舅兄,日后在官场上岂不多一份助力?”

  向云翰若有所思。

  向父又道:“若你能好生双待人家妹子,相信这位舅兄也不吝提拨你。”

  向云翰忍不住皱眉,道:“父亲言之过早了,此人也不过从五品的侍讲,又能厉害到哪儿去?”京中五品官儿的人随便一抓就一大把呀。

  向父忍不住横眉倒竖,拍了桌子喝道:“妇人之见,鼠目寸光。要你少听你那短浅的娘的话,你就是偏不听。我听闻方家大公子已深受何家老爷子的器重,连今上都赏识他,此人又是胸有点墨的,想必日后自是成就不可限量。与他家结为亲家,日后定有更大助益。你娘的那一套少拿到我面前讲,多听听为父的话准没错。就算你不听为父的,也要听你姑姑的,你姑姑什么眼界,又岂会害你?”

  向云翰低头,连声道:“父亲说得极是,是儿子一时没想那么多。”

  向父又冷哼一声,“不用猜,你那目光短浅的娘也灌输你一堆的只要手头有了银钱何愁打不通各路关节的屁话。我可告诉你,人在官场,并不是手头有银钱就可以打点一切。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人脉,你懂吗?不管你银子再多,没有人脉,照样混不过人家。就像当初方家庶出的三公子,屡考不中,他父亲去何家走上一趟,第二年春闱便给通过了。这就是人脉,你懂吗?”

  身为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的,但方敬澜可就郁闷了。

  他身为一家之主,又是堂堂正三品的盐动使司,外头多少人巴结呀,家里他说了算,可是,他再摆老爷长辈的威风也只能在知廉如善等人面前摆,在如情面前他也只能摆出温柔慈父面孔,生怕一个厉眼把玲珑柔弱的小女儿给吓着了。

  在长子面前,方敬澜也想摆为人父的威严,但总是反被训了一顿。

  “这向家父子倒也是通情达理的。亲家公不必说了,那可是极明白的。女婿也是不错的,还算识大体。”然后等着儿子夸赞他。

  哪知知礼却不买账,只是一板一眼答道:“我看不见得。亲家公还算正直,然这未来妹婿,却有些拧不清。”

  方敬澜恼怒,却不敢任意发火,只能压着怒气沉声问道:“何以见得?”

  “妇人之仁。”

  方敬澜顿住,忽然怫然道:“男人有妇人之仁也不是坏事,总比铁石心肠好吧?”然后又忍不住郁闷,他这个大儿子就是一副铁石心肠呀。

  知礼却正色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男人的妇人之仁那要看用在什么地方。连个区区家务事都处理不好的,还能指望他在仕途上能有多少出息?依儿子之见,父亲还是作好两手准备吧。”

  方敬澜讶异,“两手准备?”

  知礼道:“此人除了性子绵软外,倒也无多大过失。配上滑溜……呃……配上柔弱的四妹妹倒也般配。但凡事也不能尽往好处想,咱们得防着向夫人,此人目光短浅,却又顽固,我担心向云翰迟早会被左右心思。”

  方敬澜木了会,望着长子冷淡却又正直的面孔,暗道一声惭愧,却又忍不住悲从中来……长子所说的妇人之仁,会不会也包括他?

  过了两日,何氏领着自家三婶娘,再一次登进向府,向夫人面色青白,疲态略显,何氏很不厚道地想:估计是受到向大人一番排头了。

  今天的向夫人态度软化许多,而童青雯也是不胜娇羞之状……何氏很是欣慰,觉得她总算为如情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了。

  何家三夫人也很高兴,庶子娶了个商户女,这个庶媳妇父母又亡去,无娘家可依靠,正好,正好。

  童青雯也很高兴,她总算可以大摇大摆穿绫罗绸缎,并且也不会再像湖州那样,出门只能穿粗麻衣物了。

  至于向夫人,得了,童青雯出嫁了,她也折腾不起来了。至于未来的婆媳相处问题,知礼大哥与如情说了,到时候他会与父亲替未来妹夫活动一下,争取弄个外放的差事,至于外放年限,则要视向夫人表现而定。

  天启四年六月,天气开始暴热,好些有条件的大富早已拉拉杂杂地领着奴仆去外地避暑。方家在京城虽然已站稳了脚跟,但并没有学那些大富家那样还设有冰窖可供大热天里取冰出来消暑,而方家,咳咳……方敬澜这个本来已让人眼红的肥差事,还是低调些好,避暑山庄不是买不起,而是京城有钱人家太多了,京城周边稍微凉爽的地盘早被买得精光,如今想顶个锅盖去买都买不到了。至于冰窖,方家倒是有这个钱弄个三十丈宽的冰窖都不成问题,可也太招摇了,还是,清廉点好!

  今年的夏天还真有些霸道,在没了电风扇空调的古代,又不能穿短袖,再热的天还得穿亵衣,罩长衫,有时候还得穿个比甲在外头,如情只差热到恨不得埋进水池里永不出来了。

  其实方府地势还是不错的,座西朝东,上午门前会晒太阳,但到了下午就凉快了,只是,这个时代衣服穿的太多了,就热得受不了的,不过,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各个窗子都开启,凉风徐徐,院子里那颗大梧桐树彻底充分地传递凉意,倒也是舒服且惬意的。但前提条件,必须是呆在屋子里。

  可是,自从豫郡王妃登门后,方府就不大平静了。

  豫郡王妃,也就是方家姑老太君方敬澜的小姑子,想提前给儿子李掠办理婚事。原因,给豫郡王爷冲喜。

  豫郡王妃身份高贵,她每每到来,方家女眷都要全面到齐,而如情的写意居离李氏的院子又有好些距离,虽然打着伞,一路扇子不停地扇着,来到李氏的院子后,仍是一身的汗。

  豫郡王妃排场老大,每次来方府,都是带足了人马,如情又是小辈,坐不得,反而还得处处侍候在跟前,每次累得人仰马翻。但累虽累,如情仍是听了不少豫郡王府鲜为人知的秘密。

  豫郡王世子李掠病了,也不知是啥子病,一直因病不起,如今已缠绵病榻足足三月有余,请了无数太医,仍是不见好转,她六神无主之下,便拜请了宏源寺的圆善大师,圆善大师只一句冲喜二字与她,然后,豫郡王妃便准备提前给儿子办理婚事。虽然不喜如善,但这个时候,也无别的法子。

  提前举办婚事,方府也无异议,虽然天气热了点,不适合办婚事,但未免夜长梦多,提前办了也好。而方敬澜,也确实是寒透了心的,一切从简他也无任何异议。只是苦了如情了,姐姐出嫁,按理,身为妹妹的得出一份份子钱。

  如情也很是不喜如善的作为,不愿送太贵重的出去,但又不能太寒碜了,最后思来想去,从私房里称了块九两九钱的黄金拿到外头打了盏鸳鸯茶杯与如善送了过去。

  为了表达自己对如善的不满,如情只是让丫头蓝茵把东西送了过去。

  一会儿,蓝茵回来,带着一脸的气愤,凛告如情:“姑娘,二姑娘说,姑娘太没诚意了。”

  沉香立即冷笑一声道:“那你立及过去告诉她。咱们姑娘怎么没个诚意?咱们姑娘在山西两年,送了多少礼物回来了?让二姑娘仔细数上一数。然后再摸摸自己的良心,究竟是谁没够诚意。”

  当然,沉香也只是嘴上嚷嚷而已,真要把这话拿到如善面前说去,她也没那个胆子。

  如情听沉香这么一说,心中一动,想了想,说:“可能是二姐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玲珑道:“姑娘想去见她一面么?这,二姑娘正禁足呢,这样不妥吧?”

  如情扬眉,吩咐蓝茵,让她再跑一躺,把她的话传过去。

  而如善在珑月居左等不见如情来,右等只等到一些蓝茵进来,向如善简洁说了句话后就快速离去了,如善听得这话,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二姑娘,我家姑娘让奴婢传句话给您。先前顾着姐妹情份,把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已劝了,二姑娘仍是一意孤行,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实是怨不得别人。”

  如善气得摔了几个盘子,冷笑一声:“好好好,你们都来嫌弃我了。我不会认输的。总有一天,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蓝茵很是怜悯的望着她,越发佩服起自家姑娘了,甚至连如善的动作与要说的话都预料了。

  想到这儿,蓝茵微微一笑:“我家姑娘早就知道二姑娘会这么说的。所以又让奴婢带句话给二姑娘,二姑娘处心结虑觅得好夫婿,定定用心经营自己的婚姻。只是希望姑娘将来不要后悔才是。”

  如善怔住,想着为了这个目标,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她也不知,嫁进豫郡王府,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过,事情已到如此田地,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她可是未来的王妃呀,只要她努力,没有她方如善做不到的事。

  想到这里,如善昂着头与蓝茵道:“那你回去转告她,就说我多谢她的关心,但我绝不后悔。我要她让瞧着,我定会活出一番名堂的。”

  待后来如情听了蓝茵的话后,半晌无语,只一句话总结陈词,“但愿二姐姐,能活出一番名堂来。”最近知礼极受皇子们的喜爱,大皇子二皇子同母所出,感情极好,又是贵妃所出,又受皇太后及皇帝疼爱,有好几次无意中与知礼透露了番王的未来待遇……京里的王爷太多了,一个罗卜一个坑,几乎把京城的地盘都占干净了,而番王们一个比一个能生能吃,国库都已吃受不住了,皇帝准备把那些无甚作为的番王统统赶出京城去,另劈地盘。

  如情总结了京城里十一位一字王,二十六位二字王,及十九处公主府,也觉得皇帝这个措施是得尽早施行才好。

  而如善所嫁的豫郡王府,听说就在外遣的番王名单里。

  如善的婚事已订了下来,本月十五号,诸事大吉的日子。豫郡王府也按着礼数送了聘礼,全由李氏接手,张姨娘想插手都被李氏骂了回去。按理,姑娘出嫁,是要受宠受疼的,但如善却仍是被禁足,就算如善想见上父亲一面都不被允许。实在闹得凶了,方敬澜便让李氏传话与她:“若再闹下去,先前的一百二十抬八抬嫁妆减为八十八抬。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豫郡王府这门亲事是你自己去揽的,没有嫁妆想必豫郡王府也不会埋怨你的。省下来倒也可以给另外两个妹妹多添些嫁妆。”

  如善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

  如今,她在方府的唯一靠山都不再理她,银牙暗咬,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他们后悔今日所做之事。

  豫郡王府本来就不愿娶如善为世子妃,只不过为了负责,不得不忍下怨言与方家结亲。若嫁妆寒碜了,日后在婆家的日子可想而知。如善见方敬澜来真格了,也就真的消停了。又说要见张姨娘一面都没有被允许。李氏的回答也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你是待嫁的姑娘她一个奴才,你去见她做甚?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好好安心待嫁。”

  李氏一手负责如善的嫁妆事宜,何氏林氏共同负责酒席等宴客锁事,忙得脚不点地。这时候,老太君便让如情在一旁学着管事,好为将来嫁到婆家去打好理家基础。

  林氏也不藏私,每每有重大决策都把如情带在身边。难得林氏与她合得来,双方虽然有相左的意见,倒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议。何氏端庄而处事圆滑,一切都按理仪规矩行事,从不得罪人,也从落下半点错处。而林氏直来直往,脾气较泼辣,但为人还算公道,说话行事却也直白有趣,做事勤快爽利,颇得长辈们喜欢。当然,李氏除外。

  李氏最近脾气也不算很好。

  先前方家什么家底她再是清楚不过了,当初如真高嫁,方府为了面子,如真又是长女,为了底下三个姑娘,如真也算是高规格准备嫁妆的。而如善只是庶出,又没有记到她名下,也未养在她身边,身为嫡母的她也乐得轻松。原想着到时候给她准备一份不算丰厚也不太寒碜的嫁妆,但如善却大大高嫁了一回,未来的世子妃呀,嫁妆敢寒酸么?

  虽然一切都是由官中所出,但李氏仍是肉痛不已,不过幸好张姨娘已经失了宠,如今因如善的事,早被束在院子里,为怕张氏窜缀如善,一直严加看守,不许踏出院门一步。

  所以,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李氏倒也随心所欲,不在话下。

  如善婚礼的头一天晚上,差了小丫头来请如情,说有话要与如情说。

  如情沉吟了会,觉得大家姐妹一场,又同是穿越女,于情于理也得过去一下,以表姐妹爱嘛。

  来到玲月居,只见屋子里冷冷清清,好些贵重家具都已搬走,只剩下一张松花钱绣夏草虫的大床,如善正坐在床前,身着粉黄里衣,头上朱叉也无,素颜素发木然坐在墩子上。

  跟前也就两个上了年纪的媳妇子在收拾,外头守着两个婆子,院子里进出两三个丫头,见此情形,如情心中不知什么感受。

  那天在靖王府出了事后,如善身边的四个丫头全被打得半死不活被撵出了府去,如今,如善屋子里就剩下些粗役及三等小丫头,而如善高嫁进王府,老太君与李氏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各自出了份不薄不厚的嫁妆,从前院里拨了两个还算伶俐的丫头作陪嫁了事。

  实际上,如善身边已无心腹丫头了,这样嫁去夫家,确实艰难了。

  虽然老太君眼光不错,自己挑选的两个陪嫁大丫头也实属伶俐的,就怕如善无法驾驭人家。

  如情进得屋里去,打量了屋子一圈,“听丫头们讲,二姐姐有话要与我说?”

  如善盯着如情,这还是如情从大同回来后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妹子。两年多不见,如情身段儿抽高了不少,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上尽是一派的恬静,黑白分明的大眼,毫无瑕疵如剥了鸡蛋壳的水煮蛋,粉嫩光滑,樱桃般的双唇闪动着自然的桃红色泽,总体说来,如情五官并不算特别亮丽,但比起她轮廊分明的五官,她就差了个档次。

  如善总打量如情后,得出结论。

  但是……

  如善继续打量下去,便心头隐有不舒服的感觉。

  这如情虽然五官不属特别出色,但组合在一起,却有着奇异的艳丽,乖巧粉嫩,如糯米饭那般软糯甜美,令人忍不住想呵护,不愿给丝毫委屈。

  目光继续往下,一身浅碧色锦纱百合如意单裳下,胸前绣百合花处微微的隆起,心头闪过某种不明滋味,讽道:“我还以为你真成了太平公主呢。原来,也还有些看头。”

  如情低头,嗯,不错,虽然算不得波滔汹涌,但至少不再是飞机场了。抬头又望着如情单裳下那高高的隆起,很奇异的,她不再有嫉妒,只是淡淡地笑着:“二姐姐叫我来,就是炫耀你那比我大么?”

  如善轻哼一声,瞟了沉香玲珑二人,“我有体已话要与你家姑娘说,她们下去吧。”

  二人望向如情,等待她的命令。

  如情呶呶了嘴,二人看了如善一眼,退下,顺便关上门,并一人立在窗口五步远的位置,一个守在门口不远处。

  天气炎热,如果把门窗俱关上,屋子里也会很闷热的。如善见此二人的动作,不由自嘲一笑,“你这丫头还真玲珑贴心。我自愧拂如。”

  如情拉了个墩子坐到她三步远的位置,道:“她们二人跟了我近十年了,之所以一心一意侍候我,也是因为我把她们当作自己人,不会因一已之私连累她们。”自从在山西因为自己私自下水,被知义发现无边震怒,扬言要杖毙她们后,如情便知道,她不是一个人而活的。

  如善心下黯然,想着自己贴身的几个丫头的下场,沉默了下。

  如情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双方无边的沉默中,打量了空旷的房间,道,“二姐姐不是有话要与我说么?”

  如善在心里转了遍心思,道:“你可知,当初在投胎之前,判官与你说的话么?”

  如情愣了一会儿,道:“时间久远,我早已记不得了。”实际上,她至多就听了几句,因为前世积了些阴德,所以这回让她投户好人家,但也得靠自己的努力,至于能否善终,终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如善冷笑一声,傲然道:“当初判官曾与我说过,我所投胎的方府将来会出两个诰命夫人,及一位内阁大学士,一位柱国大将军。我将来所嫁夫家也定是声名显赫……”忽然如善又有些后悔了,当初急于胎股,数次打断判官的话,如果再能问个清楚,岂不少走许弯路?

  如情喜笑颜开地拍手,“想必这个诰命夫人肯定有大嫂子二嫂子的份吧。内阁大学士应该是大哥哥不假了。至于柱国大将军,那定是二哥哥了。”所幸,她与这些人物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如善一个气堵,僵硬着声音道:“我所嫁夫婿也是声名显赫的人物。”

  如情点头,“所以说,妹子很是佩服二姐姐。”

  如善只觉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她低吼道:“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在怪我攀龙附风为了贪图富贵不顾名声,可是,如若我不去争,如何能觅得好夫婿?当初判官也曾对你我讲过,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你一心一意委屈求全,坚持顺其自然,只一味的讨好卖乖,也不过落得处处受人制肘的下场。咱方家的姐妹全都高嫁,就你一人,不过捡了个区区五品官的向家。这就是你不争的下场。”

  如情沉默了下,微微地笑着,“姐姐这是在说我,还是在替自己开脱?”

  如善滞住,忽然傲然道:“都有。随你怎么说吧,说我攀龙附凤也成,贪图富贵也罢,总之,我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那么妹妹恭喜姐姐心想事成。”

  如善瞪她,如情毫不为所动,只是冷静地平视她。

  蓦地,如善忽泄了气的皮球,低声道:“当年,我听得李骁那三十二字箴言时,便已心动。你是否听说过圆善大师与李骁批注的三十二字箴言?”

  如情点头,其实,她还满幸运,躺在树林下偷吃酸辣粉便听到这么个劲暴的消息。

  如善道:“我仔细想了又想,算了又算,李骁命定的老婆应该出在咱们方府。那时候,如真嫁了人,如美永远是鼻孔朝天任性娇纵的模样。而你又痴呆憨傻,只有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李骁不选我,又会选谁呢?那时候我才一心一意努力奋斗的,可没料到,居然是方如燕半路截去……那个贱人,当真是气死我了。”如善紧握着拳头,一脸的气愤。

  如情低头,不发表任何言论。

  方如燕,大抵也是听说了这个三十二字箴言,所以这才费尽心力放手一搏吧。

  而李骁被此人设计后,依他的脾气,当场掐死她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也是被那算命箴言给震慑住了,以为如燕就是他命定的老婆,所以这才有了后来的乌龙娶妻事件。

  “不过,嫁给李掠,虽出乎我意料,但真正算起来,也还算符合当初圆善大师给他的算命批注。”

  如情奇道,“李掠也有算命箴言?”

  如善讽笑一声,“可不是,我也是前不久才得知的。就统共十二个字,阴差阳错,机关算尽,顺其自然。”

  如情仔细回味这三句话,咧唇笑道:“这么说来,二姐姐与李掠,倒是命中注定的天生一对了。”

  如善脸色一红,又是羞愤又是难堪。过了会,又低低地自嘲一笑:“可不是,还真是算得奇准。不过判官说得对,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如果我不去争取,说不定与李掠也只能擦肩而过了。”

  勾引李骁而阴差阳错把李掠给引了出来,如善再是脸皮厚,也是难堪的。更何况,又得知算命大师与李掠的批注,更是又窘又羞。这会子,倒也把判官的话当成辩解的最佳理由了。

  如情当然清楚她的想法,也不点破,只是道:“姐姐虽机关算尽,但总算觅得如意郎君。又是咱们姐妹里头,最是风光无限的。妹妹先在这恭喜姐姐了。”

  如善唇角微弯,“承妹子吉言。”她望着如情胸前吊着的纳吉福羊指玉的吊锁,诡异地笑着,“听闻向家夫人势利又爱财如命。你这般嫁过去,这些首饰头面的还是少穿戴在身上,免得被搜刮了去。”古往至今,媳妇嫁到婆家去,对于婆家来说,媳妇的财产也就是婆家了,婆婆想用就用。这个想法早已根深蒂固,不容更改。就算文明世纪的现代,农村里,包括好些城里的婆婆都是这认为的,媳妇进了自家门,媳妇的财产,甚至媳妇挣的钱都是自己儿子的了。如果媳妇是独生女,那么媳妇娘家的财产也要归自家儿子。

  向家夫人什么德性,直到如今方家人也略有了解了,如善拿这个来中伤如情,也算是戳了如情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

  如情呵呵一笑,扬眉,“姐姐提醒的是,我会省得。”向家夫人确实爱财,估计还真的会搜刮她的嫁妆,但那又如何,她再是爱财,总也要脸面吧?如果她真敢那么明张目胆,到时候看谁更能豁得出去。

  如善见刺不中她,眼珠子一转,又道:“我还听说向家来了个表妹,姐姐可得省着点儿哦。”

  如情纳闷,如善被禁足已有大半年时间了,向家表妹也是最近才入住向家,她是如何得知呢?

  不过如情才不会被她打垮,只是淡淡地道:“有劳姐姐挂心。姐姐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我听说,豫郡王府也有个千娇百媚的表姑娘呢,并且这个表姑娘来头还满大的,父亲是江浙二省的巡抚。咱们爹爹虽是三品官儿,可也比不得人家实权傍身呀。”

  如善脸色一僵,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人生在世,从来都离不开一个‘争’字。我就不信,凭我的本事,区区一个表姑娘能翻多大的天。”

  如情心头厌烦,道:“是呀,就像张姨娘一样,她也是因为这个‘争’字,弄到如今这副田地。”

  如善气得横眉倒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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