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大福晋过世了,活人的日子还是得过。大阿哥继续顶着半秃的脑袋跟全秃的道友们神神叨叨地说话。太子继续跟各种政务死磕,间或要注意一下人际关系,继续为这些事情愁得头发要发白。三阿哥向陈梦雷请教学问,期间还要商讨一下如何在皇父那里扳回印象分……
等等等等。
因皇太子还要过生日,大家必得在四月末回到紫禁城。皇太子的生日,受贺前必得拜仁孝皇后的牌位,而仁孝皇后的牌位放在奉先殿里。无逸斋地方虽不算小,却摆不开受贺的大排场。两个原因叠加的结果,就是淑嘉又回了毓庆宫。
唔,心里舒服多了!
五月初三日,胤礽拜过康熙、皇太后,然后去隔壁奉先殿看妈妈,回来再板着脸受大家朝贺。场面上的宴席结了,回来跟老婆清点贺礼。
过生日的心理阴影……他这辈子是很难有机会摆脱了。脸上不见喜色,对于清点礼物倒是出奇的有耐心。
淑嘉看他的脸色略有不妥,挥手让闲杂人等退开,自己也翻弄着柄象牙扇子缩在一边。
人少了,胤礽心里舒服了点儿,年年如此,没老婆前,他都会想醉上一醉,说几句梦话叫几声额娘。有了老婆,有个人默默陪着,也不很搭话。心里不舒服的意思,说过一回就行了,年年跟老婆重复着,他会看不起自己。
现在,他不能醉,不能做出格的事情,不能留下不好的名声。他得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不然脑筋清楚的时候胡思乱想,他会把自己逼疯。
翻着手上的礼单,哼道:“老大家里没了管事的人,居然还没错了礼。”
淑嘉默,估计是大福晋去世前就准备好了的,真是到死都在为丈夫操心。口上却道:“他们家大格格也不小了,我在她那个年纪,也差不多晓事儿了。”
胤礽接着翻:“老三?唔,他倒是有心了。”想升回郡王了吧?这么努力表现。可惜了,汗阿玛不会这么快改主意的,得再冷冷你。
“佟国维?”依旧不冷不热的让人恼火。
“张师傅、熊师傅,唉~李光地?这个滑头,”嘀咕着,“依旧不温不火。”亏他还是我老师!
淑嘉:你这是在通过礼单分析各人态度么?靠!谁说他不通人情世故了?
淑嘉:……这家伙在这些事情上完全不用担心了。就目前观察来看,他要是再被废了,一定是老天爷瞧我不顺眼。
悄悄对门外打了个手势,让外面的人准备好小胖子和二胖,等胤礽出来的时候好卖个萌,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这倒是做对了,皇太子头顶的黑气在看到自家软绵绵的白胖包子之后瞬间散去。
“去瞧瞧弘暘阿哥和弘晰阿哥他们准备好了没有,今儿咱们自家开个小宴,不用叫他们来闹。”
胤礽正在拿下巴蹭得二胖扭着脖子四下躲,二胖:‘阿玛’太坏了,扎人,疼!咦?不疼了?
(那是太子啊,必须整洁,你当太子天天都COS颓废男啊?扎你的时候都是清晨胡茬刚出来的时候,扎完你他就刮脸去了。)
“小厨房备了席面?”百‘忙’之中抽空问话的皇太子。
“是啊,这五六年不是年年如此么?都是家常小事,那一回你说喜欢就一直这样儿了。”围观儿子被欺负还不救援的太子妃。
“多添两份子,看看……汗阿玛与皇太后祖母有没有空来,就说,什么繁文缛节都没有,就是一家子人吃顿饭,”放下儿子,“我亲自去请汗阿玛……”
“我去宁寿宫。”看这配合。
胤礽深知,每年的这一天,康熙必是独处的,不必担心打扰到某个妃子的好事,然后被吹枕头风什么的。康熙一听胤礽说:“儿子生日,外头热闹我也提不起精神来,就想着一家人聚聚,有心叫兄弟们,大哥那里又,旁的兄弟再劳顿着过来,动静又太大了,”配合着盯着靴子尖的动作,口气带着犹豫,“汗阿玛,过来么?”
康熙马上就答应了,反正他也没事儿干。
皇太后这里,很快乐地答应去毓庆宫加餐:“你昨儿进的那道茉莉花好吃,今儿还有么?难得花儿也能吃。”
“那是小时候在杭州吃过一回,您要喜欢吃,叫他们再做就是了。”
两尊大神到了毓庆宫,一看,果然是小宴,太子一家,再添上他们俩。
用的是团桌,男女各一桌。阳盛阴衰,加上侧室都是站着的,桌子上只有两个人了。淑嘉笑道:“老祖宗,咱们这么坐着也怪没趣儿的,叫她们下首坐下伺候罢。”尤其是李甲氏,可是两个孩子的妈。
皇太后道:“这样才热闹。”
康熙看着一儿四孙围在左右,儿子左边陪坐,大孙子执壶、二孙子捧杯,小胖子在他右边看着弟弟,如此和乐的一家。歪头对胤礽叹道:“见你如此,我也纵见了你的母亲,也无愧憾之意了。”
胤礽一哆嗦:“汗阿玛说什么呢?”瞪眼,“儿子少了一份子天伦,还指望您多多给补上呢。”凶悍的样子,让康熙很受用。这一天,父子俩受的刺激侧重点不同,倒也有相通之处,眼下的相处让两人都有点失态了。
小胖子:揣摩中。
康熙再次带着一干人等进驻畅春园,时间已经进入了五月。庶吉士已经选定,前面所提的未来大将军年羹尧,也在其中,正好,他还将洞房小登科。不过现在,因有大福晋的丧事,他的这件喜事暂被冷了下来。还好,已经放过了小定,只等再过些时候,择个吉日,成其好事。
皇帝在的地方,那就是朝廷。大学士、各部大臣等回事,外官进京晋见,都在这里进行。
畅春园与紫禁城不同,取的是清凉消夏,十来年林木花草郁郁葱葱,比较适合‘幽会’。
雅尔江阿最近忙得一塌糊涂。河工上的事情,因为大阿哥有事,就落在他们几个副手的头上了,这其中他不是最年长的,却是身份最高的,亲王世子位比郡王,他还是铁帽子亲王的世子。虽说如此,可僖郡王岳希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老、辈分也比他高此人是安亲王岳乐的另一个儿子。
有这样的下属,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老安亲王府的人,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雅尔江阿也是有傲气的,尤其是他父亲简亲王雅布如今身体不太好,简亲王府他已经是顶梁柱的存在。现在是捞政绩、混资历,使以后简王府不被人小瞧的时候。更得咬牙撑着!
他又与胤禔同在镶蓝旗,于情于理,还得去吊唁。吊唁过了,还记得他跟胤禔依旧是仇家,他还跟太子密谋着去玩无间!有了些进展呢,又要过来跟胤礽说一说。
“自打直王福晋故去,直王府就跟个筛子似的,四下都是眼儿。”雅尔江阿毫不客气地批评现在的直王府漏洞百出。
“刚死了当家主母,乱些也是应有之义。”
雅尔江阿冷笑:“这回可不一样。他那后院儿里的女人,就没个顶用的。大格格倒是有些见识,可惜还小,又年轻脸嫩。小姑娘家家的,没那个底气管到前头去。”
胤礽感兴趣地一挑眉:“这么说,你是有所斩获了?”
“那是,”雅尔江阿不谦虚地承认,“那一位,如今整天与僧徒泡在一起,自己府里的事情倒是少管了,里头交给闺女和太监,外头就交给长史、明珠还有些倒三不着两的小人。直王福晋在时,还会问一问:书房里当差的都有谁?如今……”摇头,那完全就是官场晋升模式了。
管事的看,提拔谁对我有利,那就提拔谁。大福晋会想,这人是哪里的人,对我丈夫忠不忠心、对我和我儿子有没有不满。这就是差距了。
胤礽会意:“家里没个能干的女人就是不行。”
“谁说不是呢。”雅尔江阿赞同,不由想起自家老婆还是挺能干的。
胤礽说完也觉得自己运气不坏,意识到自己无意只地勾起唇角笑容猥琐了,连忙整肃表情,嘱咐雅尔江阿:“他既整天不着家,你这几个钉子,只怕眼下用处不大。却又不可动作太大,弄进去的人多了,反使其生疑就不好了。”
“难不成我还真把直王府当成筛子了?四处的眼儿等着插。也就这么几个,可位置是真顶用,”雅尔江阿也是心里有数的,“不过,他们传过来的消息看,老八每到老大那里……言语间有点儿怪。”
“怎么说?”
“挺怪的,我只道老八人不坏,待谁都和气,口碑又好,急人所难,难为他跟老大这样的人相处这么些年还恭恭敬敬的……”止不住夸了胤禩好几句,雅尔江阿皱起了眉头,“不瞒你说,我一直道老八是个好人,可如今看来,他也不是个呆子。”
胤礽听雅尔江阿夸了老八这许多,心里略有不适,也没出声阻拦,他得收集情报,听到最后果断发问:“你就直说他怎么了罢。”
“没一句实的!”雅尔江阿干脆地回答,“听着都像是表白,一句瓷实的都没有。不满您说,我原是不在意这些的,后因与太子相交,自己也略办些事情。真要做了什么,就像咱们方才这样,我会回说,事情办得如何了,弄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话。”
两人头顶,现在湖边伪作钓鱼斗笠,还不在树荫下,谨防树后有人。坐得久了,起身活动一下筋骨,雅尔江阿还顺势四下打量了一下,再次确认。
转了一圈脖子,胤礽也起身了,把钓竿放在一边,听雅尔江阿接着说:“老八这里,只管说:‘请大哥放心,我与安王那里一切都好。’再没别的了。最傻的是老大,他……也真当一切都好了。”
比较起来,眼下这个会追问细节的太子,倒是比较靠谱一点。
其实人家胤禔不是没有计划,大方向是早就定了的:一、给自己加分,二、给太子减分。等两样做到了一定程度,开始发难,先谋求废了太子,再为自己谋求太子之位。不过如今正在丧期,胤禔还没心谈论这个。先前有心情谈论的时候,雅尔江阿的人还没有混进核心地带。
胤礽大概能猜得出来胤禔的想法,不就是想上位么?想混上来……你先给我多生俩侄子行不行?冷笑一声:“他还是多念念经文,去去戾气罢。”
说得雅尔江阿也是一笑。
胤禔到底有没有多念经文,由于雅尔江阿那个混进书房的眼线资历还浅,目前还没有达到心腹级别话说,混到了心腹一级还乐不乐意再当眼线就是两说了混不到跟着出门的美差(直郡王的跟班,少不了有人塞红包),雅尔江阿是不知道的。
但是,大阿哥常与僧徒相处又听喇嘛讲经,这件事一传到康熙耳朵里,马上就赢得了老爷子的好感。在康熙看来,会念经信佛的人,心境应该是日趋平和的,再往深了说,是追求个往生啊什么的,在现实生活中就会少生事儿。大阿哥刚死了老婆,又很可怜,康熙对大阿哥的同情怜悯之心涨了起来。
赐衣、赏贡果、与直王子女增添供奉……一条一条的措施下来,连胤礽都要产生错觉了!
人,紧张的时候就需要有个纾解的渠道,如果条件允许,去打个人啊、掐个架啊、K个歌啊……发泄完了,情绪好了,冷静下来就能处理事务。以往胤礽的发泄渠道里比较著名的一个就是打人,管你是谁,遇上爷心情不好算你倒霉。打死之人不知凡几。
现在他意识到这样不好,得克制。改成在老婆房里悄悄地转圈儿不能叫外人见了,不然还不定说什么呢。“太子不稳重。”、“太子着急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了。”、“太子……”
转完了圈儿,情绪稍微好一点儿,还能跟老婆聊聊天,听她开解开解。说实话,每次听淑嘉用那种‘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如此,你就平和着办’的语气说话的时候,太子不是没有挫败感的。
次数多了,淑嘉就摸着了门道。不过,自打前回‘原来是这样,你差什么急呢?他挖河,你就帮他看着。’话一出口,发现胤礽脸上麻木的表情,淑嘉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太淡定了。
今天,她改了方式:“怎么了?”
胤礽没绷住:“汗阿玛又赏他了。”不但赏了,还各种安慰。
淑嘉诧异道:“又?这总有三、四回了罢?”
胤礽比划了个手势:“两个三、四回,第六趟了!外头疯传着呢。我今儿还在澹宁居又见到他被汗阿玛留了一留。”他还撒娇!他还卖萌!人家卖笑他卖哭!
淑嘉皱眉,康熙对儿子其实挺感性的,容忍度奇高:“他刚逢大丧,汗阿玛多慰抚两句也是应有之义吧?”
“哼。”
“你脸上叫弘曈给挠了两道印子,汗阿玛不是也问了好几回?”说到这个,淑嘉就郁闷了,坊间差点传出来太子家的葡萄架倒了这样的传闻!她还没养猫,不能让胤礽抱着去遮一遮,真是他@~|¥……#
看到淑嘉郁闷的脸,胤礽的心情好了不少,指着颊上:“瞧已经消了。谁不知道你疼我?定不会以为是你干的……”
靠!
“再说我可真挠了啊!”
胤礽笑得狡猾:“孩子小的时候,你才不留指甲呢,从你到毓庆宫第二天我就知道了。”老大得意一会儿又如何?有个贤惠懂事的老婆的好处他是得不到了!我一家和乐,上下一心,难道还会因为这一事,让你翻了身去?
淑嘉五指成爪,低头一看,还真叫他说着了!闷闷地道:“怎么我不痛快了,你倒好了?合着这不痛快到我这儿来了?”
胤礽笑而不语。
淑嘉有些泄气地说:“十三弟丧母,汗阿玛还行动把他带上呢,他又能如何?”恹恹的语气,虽然说话的内容本质上与以前的淡定没什么两样,因为语气不同,胤礽今天倒是能接受了:“说的也是。他在外头逼死人命的事儿还没闹到御前呢,我给压了……”
笑得极是阴险。
“?”
“你道买卖是那么好做的?赚钱的生意都有了主儿了,他要插手,只好强夺了。被夺了生计的人……”可怜哟。
“……”居然没有借题发挥?
“放心,我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太下作了!我叫底下的人不要闹,我还会给他求情。不过再心疼大哥,也不能欺瞒阿玛……案卷我倒是存了下来,过两天再徐徐告诉汗阿玛。”
你真的黑了!快回想一下,我没得罪过这货吧?淑嘉很惊悚地翻拣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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