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足能将君修染死死打压的事情,却因为端木王府和凤王府的先后表态而趋于平静,尽管朝中依然有着一些对君修染不利的言论事情,但那已经算是小风小浪,在他将手掌的禁卫军交出去之后,就又平息了部分。
如果说敌人算计,他们算计得其实挺好,但却没有想到凤王府竟会站到了三殿下的那边,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也让二皇子和五皇子不禁越发的胆寒。
凤家世代镇守西域边关,无数的男人战死在那个修罗场上,直至今日只剩下凤楼一人,却还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照理来说,凤家,该是举大炎全国上下,最最厌恶仇恨扶风国的家族,也是最有能力抗击扶风进犯的家族。
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凤老王妃进宫拜访贤妃?凤楼与君修染饮酒作乐气氛和睦?
这算什么?他们这莫不是忘了凤家的无数男儿都是被扶风国的人所杀?莫非忘记了她的夫君,他的父亲就是被扶风国所杀?不然为何竟会与出身扶风国皇室公主的贤妃娘娘,与拥有着一半扶风皇室血脉的三殿下如此交好?
凤家的态度,才是让其他派系的人最最出乎意料,也是最致命的。
本来所想的凤家与尧王府对抗,变成了凤家与尧王府一如既往的交好,这带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而对二皇子和五皇子来说,这件事还有着另一层意义。
君修染娶了端木王府的郡主为妃,已是等于将端木家拉入到了他的阵营之中,而现在观凤家的举止,竟也是支持君修染的姿态,这如何能不让也对那个位置觊觎非常的二皇子和五皇子心惊、焦虑和惶恐?
自大炎开国以来,端木家就一直掌控着从龙军镇守北疆,抗击连岳进犯,凤家则掌控着虎跃军镇守西域,与扶风国相抗,两家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几百年,甚至是隐隐的与皇室鼎立,这其中在他们忠心不二,一心为国征战,连皇帝都近乎诡异的一直信任他们之余,也足可见他们的势力滔天。
历史上,曾不止一次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但凡是得到了这两家共同支持的皇子,没有任何意外的最后都登临了九五尊位。
这如何能不让对手惶恐?
本来,凤楼虽与端木恬走得比较近,但也只是与端木恬而已,那是属于私下里的事情,对于朝党之事却从不表态,始终含糊。本来,他们想着君修染乃是贤妃的儿子这件事宣告天下之后,凤家必然与尧王府远离。
可这都只是本来,事实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某些人的预料,凤家不但不与尧王府疏离,反而更清晰的表明的立场,凤楼也好像与君修染更亲近了些。
以前可从不曾见他们两个一起跑去酒楼里喝酒。
话说,这两个人的关系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好了?
雨波亭内,凤楼津津有味的喝着茶,似乎这一刻,寡淡无味的茶水也被他喝出了千万滋味,目光落在端木恬的肚子上面转了两圈,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端木恬正巧转头看他,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不禁一愣。
是她看错了吧?
她想再探究竟,他的眼中却再无异样的神情,眼珠溜溜的转着,一副正想着坏主意的模样。
然后他施施然站了起来,伸个懒腰都是那么的风情万种,间或朝端木恬抛个勾魂的媚眼,说道:“今日品尝了郡主亲手泡制的香茗,真乃是人间极品,奴才此生都未曾品尝过的香甜,真是多谢郡主的厚爱了。”
端木恬看着他,一脸的不置可否,淡然说道:“你要走了?”
“郡主莫非是舍不得人家这么早就离去?”
“你想多了,这不过是客套着随口问一句而已,你若多想,反倒是不美。”
凤楼不由轻笑出声,又朝她抛了个千娇百媚的媚眼之后,也没有再多啰嗦什么,转身便出了雨波亭,迈着婀娜的步子,袅袅婷婷的远去。
端木恬目送着他离开,神情淡淡,似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忽然眉心一蹙,不着痕迹的朝周围附近扫视了一眼。
有人匆匆走来,禀告道:“王妃,璟世子和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前来拜访。”
她闻言神情一振,不由得坐直了些身子,忙说道:“快请!”
对有些人来说,凤家不仅没有任何过激的行动,反而似乎与尧王府的关系更加亲近了实在是见匪夷所思的时间,也是一件让他们深觉得惶恐绝望的事情。
可对君修染来说,他的身份昭然也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朝中官员大都狐狸,却也有不少迂腐顽固之徒,这些人从不敢对他有不敬,因为他毕竟是皇子,可却也对他的某些行为指指点点唧唧歪歪,因为他的母亲是扶风的公主。
这世上总有些人,自以为是,酸腐不堪,以自己所谓的那一腔酸水喷溅着别人,还一副老子不怕死的贱样,你杀了他,他反而还乐意,什么能名传千古,什么悍不畏死,什么气结大如天……说到底,就是一群欲要以自己的思想去标榜世人的混账玩意儿。
可就是这群玩意儿,对付起来也是颇为头疼。
打不得杀不得还骂不得,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是有一个让他们介怀的前提在,那就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会被他们的那张嘴他们的那根笔杆子攻击的。
君修染目前就陷入到了这么一个怪圈之中,翰林御史台,天天就他与贤妃娘娘的事情吵嚷不休,似乎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是贤妃娘娘的儿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贤妃娘娘乃扶风公主似的。
对此,无论凤家甚至是端木家,竟都保持了沉默,似乎在观望着君修染的举措。
至于对那些整天不干正事就会到处喷口水撒笔墨的家伙,其实真的是很让人讨厌的,就像是那赶不走拍不死的苍蝇,而他们自己却还偏偏不自知,自以为是这天地的监护者,他们的思想,就是真理!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及其擅长煽动群众百姓的情绪,就如上次救宁清回来的这件事。
君修染坐在书桌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忽然侧首看向了坐在身旁看书的恬恬身上,似在征求着她的意见,又似乎不过他自己在喃喃自语,说着:“恬恬上次的那个办法倒是不错,要不也试试?”
端木恬闻言从书上转移目光,抬头看向他,说道:“我觉得,你跟那群文士们斗了这么几天,是不是也在不小心的情况下沾染了些许他们的气息?我倒是觉得你们斗了这么久,好像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君修染顿时一呆,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托腮,凝眉,沉思,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仔细的回想了一遍,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却总也抓不住。
“恬恬,请提示一下。”他眼巴巴的看着亲亲娘子,如此说道。
端木恬嘴角一勾,觉得他如此刻的这个表情很是可爱,很是赏心悦目,于是也就心情大好的开口,道:“父皇还健壮得很,且看他的模样,少说也能再活个几十年。”
君修染闻言不禁眉梢一挑,眼中的光彩逐渐亮堂,忽然跳起冲到她面前便俯身低头在她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欣然道:“恬恬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中了此事的关键!”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那群苍蝇……哦不,是那群人大人们整日里唧唧歪歪的,不就是因为觉得君修染身负扶风皇室的血脉,不能为我大炎的君主吗?而对那些死板的人来说,君修染身为大炎皇子,他们也是必须要尊敬恭敬的。
可是亲,皇上还健在呢,你们整天一副要为我大炎选定新主的模样,是想要哪样?真正是大逆不道,目无君王,狼心狗肺,混账之极!
再说,咱三殿下可从来也没说过什么要登临那个位置的话,他不过是做着身为皇子该做的事情,为国效命为民操劳,并且比任何人都要做得好,难道这也有错?或者你们觉得三殿下既然身负了扶风的皇室血脉,那就即便身为大炎皇子也不该做些为国为民的事情免得惹人误会了?
哎呦呦,你们自诩清白正气盎然,原来竟也会如此的不分好歹,肆意无理的攻击咱英明神武,风正勤勉的三殿下?
如此算来,你们真是应该死上无数次了!
什么什么?还想死后落个清白美名?
做梦呢吧!你们大逆不道罔顾君王不忠不义,你们不分好歹肆意攻击谩骂皇子,目中无人,诋毁皇室宗亲,还想死得清白名传青史美名远播?
你们的诗书礼义全部都扔进到茅坑里去了吧?
如此对峙,效果真是响当当的好,那些不甘寂寞的叫嚣在几位叫嚣得最凶的同僚被以忤逆罪抓起入狱,并在游街时遭受了来自百姓的无数臭鸡蛋烂菜叶和无边叫骂,发现他们就算现在死了也不过能得到几声拍手称快而决计也不会有什么名传千古青史留美名的好事之后,不禁发出了一句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然后终于闭上了嘴。
且不管他们是真的闭了嘴,还是暂且沉默以寻找更好的反击,至少对君修染来说,甚至是对整个朝堂来说,都是一下子耳根清净了,连带的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特别清新。
至于二皇子他们,此次事件让他们从君修染的手中夺得了禁卫军,真正是最大的收获。尽管还有更多的事情让他们惊惧,可似乎也不必太过焦急,往后还有的是时间跟君修染慢慢斗。
他们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君修染娶了端木王府的郡主,这实在是一件太英明的事情!
首先就是直接将端木王府拉入到了阵营之中,随后又因为凤楼与端木恬的关系好而将他也一点点的拉拢了过去,不就是丑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真的是不丑,反而美极了。
在君修源抓耳挠心肝般的羡慕嫉妒恨时,尧王府内,君修染正抱着他家亲亲娘子在耳厮鬓摩,轻声说着:“现在想起来,自再遇到你之后,就一直好运伴随,恬恬真是我的福星。”
可不就是福星吗?
十一年前,是她救他出囚笼,召回了他最后一点即将泯灭的人性,未经过他同意的就强行霸道穿透他心里的层层浓雾,给他的黑暗时间带来了一抹阳光和温暖,随后的相伴相护已成为他最珍藏和温暖的记忆。
一年前,再相遇的惊喜,往后的相伴,也是一路坎坷,变故不断,到得现在她已嫁他为妻,还孕育了属于他们的孩子,他真心觉得这一路过来的所有艰辛和荆棘都无关紧要,只要有她在身边,再大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她坐在他的腿上,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喃着说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好歹也算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娶了我可不就是等于得了端木家的支持?而且还帮你一起将凤楼也给拉了过来,你真是占了个大便宜。”
君修染不禁轻笑出声,捏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嗯,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如何能有如此成就?不知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表达对你的感激敬仰爱慕之情?”
“这可得看你自己的表现,岂能询问他人?”
他还真沉吟了起来,半饷说道:“不如以身相许?”
“不是早已经许了吗?况且,怎么好像是我许了你呢?”
“这又没区别的。”
“怎么没区别?难道你入赘了我端木家?”
“其实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就怕父皇承受不住这般刺激。”
端木恬听着,不禁一乐,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发现这看上去光洁润泽看不出半点瑕疵的脸,其实脸皮真是挺厚,且又厚又硬,堪比城墙,刀枪不入。
抬头,看到他眸含浅笑,面上的神色却幽幽楚楚,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表现出如此高难度的神态。
他由着她的手在他脸上揉捏,分明眼睛在笑,脸色却可怜,声音更楚楚,说道:“恬恬,你在调戏我。”
白他一眼,道:“我调戏自己的夫君,有何不可?”
“可以可以,恬恬你只管调戏便是,不过只摸摸脸哪里够啊?需要我宽衣解带,好方便你更深入的调戏吗?”
他双目放光,跃跃欲试,一副甚是期待亲亲娘子的调戏的急切模样,见娘子斜眉搭眼神色不善,他不禁嘴角一撇,瞬间转换成楚楚可怜的神态,低头垂目看着她那越发滚圆的肚子,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叹息这说道:“小家伙你要到何时才能出来啊?你爹我都快要憋坏身子了。”
端木恬的脸上有无数的黑线绕啊绕,可转瞬间却又忽然神色一缓,松开了捏着他脸的手,反手一勾,送上香吻一枚。
“呃,恬恬……”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她莫非不知道他的意志力有多薄弱,只需稍微一点点的火花就能引燃了滔天大火?那她为何还要如此勾引他?
呃,恬恬你的手摸哪里呢?
要死了!
两人正亲吻厮摩,热火朝天之时,他忽然浑身一僵,瞬间调转了身形将恬恬护在身下,并挥手,衣袖翩飞宛如华光潋滟,有什么从远处飞来,与他飞起的袖子相触,竟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仿似他的袖子是铜墙铁壁。
她双手攀附在他肩膀上,忽然探出了脑袋,目光晶亮让嘴角轻勾,轻声说道:“终于出现了。”
一枚银针从他的袖子上滑下,掉落地上,他尚未收手,因为就在前一枚银针落地的时候,竟有第二枚在空中转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嗤”的一声轻响,刺入到了君修染的袖子里面。
君修染顿时眉梢一挑,先将她的脑袋按回到了胸前,颇为无奈的说了一句,“安分些,别忘了你是个孕妇。”
然后才又伸手将刺入到他袖子上的银针轻轻的捏了出来,仔细查看。
话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四面空旷无遮无拦,若有人想要躲在暗中做那暗杀之事,真是多方位无死角想怎么射就怎么射。
只可惜那两人真不是人,都已经那般火热缠绵就差最后宽衣解带了,本该是最好的时机,却为何他们竟还能如此敏锐的察觉到一枚银针的悄然接近?是不是人啊?
当然那个人似乎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研究他们是人不是人这个问题,只因为几乎就在他有动作的同时,忽然有八道身影突然从隐蔽处窜起,朝他直扑了过来。
糟,中计了!
不是说三殿下对他的王妃甚是情深意重,连半点危险也舍不得她去面临的吗?怎么竟会用她做饵?
可惜他只知道三殿下宠爱在意他的王妃,却不知道只要是恬恬所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是连他都改变不了的。
自几天前察觉到府内有暗人潜入开始,端木恬便在不动声色的查探着,这几天她格外的喜欢到屋外来,到这个四面无遮挡的雨波亭里来,就是在等着那个人自动现身呢。
只是那个人好像十分谨慎,在食物中一次下毒却被端木恬察觉了之后便再没有出手,甚至连厨房里都再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人物,前两天凤楼来的时候,她便察觉到有异样气息,却无法确认具体方向,可惜一直到凤楼离开之后,那人还是毫无动静。
今天给他上演那么精彩的一出好戏,他若再不趁机出手,端木恬都要怀疑他潜入尧王府的目的了。
他的隐身能力似乎很好,即便以端木恬和君修染的本事,也无法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查探出他的位置,不过在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之后,却马上将他的藏身位置给暴露了出来。
不过,可千万别以为只有你一人有着诡秘的隐身功夫哦!找不到你并不代表连隐身功夫也一定比你差啊!
端木恬又从君修染的怀里冒出了头,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吟吟看那边情况,看到在八道身影同时朝那边扑过去的时候,有暗绿色身影忽然从花丛里冲天而起,转身就想要逃。
见此,端木恬不禁轻“咦”了一声,喃喃说道:“竟是藏在花丛中,怎么没发现那边的绿叶有什么奇怪的?”
“若被发现,岂不是也发现了他这个人?”
“有点儿意思,他的隐身功夫似乎真的很不错,轻功也极好,要不抓了之后问问他是怎么练成的?哎,他要跑了,该不会八个人都围堵不住他一人吧?”那也太失败了,若传了出去,尧王府的脸面也丢尽了,白枫他们那群下属也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他将目光从手中的银针上转移,落到雨波亭外的那一场逃窜与围堵之上,微眯了眯眼。
八个人围堵都被那一人跑了?开什么玩笑!若真发生了这种事,他就先扒了这八人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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