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低到尘埃里
跳得累了,她晃荡到后面赵岩的屋子,那是一个从酒吧独立出来的后院,隔音效果十分好,被赵岩布置得有股书卷气。她曾取笑他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读,现在来装什么知识分子,他一笑而过,将地方保留成这般格格不入。
林向晚找到赵岩,他正专心致志地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着字,似乎在忙。抬头看到林向晚进来了,用下巴指指沙发,又埋下头去。林向晚识趣地坐到沙发上,无聊地拿过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翻开一看,吴莉莉穿着一袭艳丽拖尾晚礼服,笑得一脸骄傲。标题写着:著名舞美师专访。林向晚正仔细看得入迷,看到“关于感情生活,吴设计师表示……”几个字时,完事过来的赵岩神速地抽走杂志丢在一边。
“怎么没回家?”他漫不经心地坐下来。
林向晚偷偷瞄一下被他扔到角落的杂志后又缩回脖子,虽想开口问问,但还是没说。本来他和莉莉欺负他们三个都成了习惯,可自从长大之后,好像男孩子都一下成熟了。特别是赵岩,都没有以前可爱了,整天端着一副大哥大的架子,弄得林向晚都有些怵他。也不知道关于莉莉他心里怎么想的,也不好贸然开口,随他去吧,只要不再彼此折磨。
“想什么呢?”看她不搭话神游的样子,赵岩敲了敲她的脑袋。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还是开口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得从一诺那里搬出来,可实在没钱了,你帮帮我吧。”她说完鼓着腮帮可怜兮兮地看着赵岩。
“不是住的好好的?怎么,吵架了?”他好奇地问。
“没有。”她顺其自然地否认之后才察觉他的话有多不怀好意,于是憎恨地嚷,“别说得我跟他老夫老妻的样子好不好?”
赵岩了解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又问:“跟一诺说过要搬走吗?”
“没,你先帮我再说。”
“行,交给我吧。不过你怎么不找周晨和莉莉,这么喜欢我?”他打趣。
“你少自恋。”她对他翻了翻白眼,小声道,“因为我们俩最像,你会明白我的。”
赵岩听到这话没了语言。
他们俩都是同一类人,爱上了像星星般遥不可及的人,所以,在这段感情中,注定要低到尘埃里。
“知道了,我尽快找房子。但一诺那边,你还是得先跟他说一声……有时候我觉得,其实他……挺可怜的。”
“嗯。”她闷闷地回答。
“赵岩。”她忽然喊他。
“嗯?”
“我是不是特别坏?”她的语调那么悲戚。
赵岩看着她那布满忧容的脸庞重重的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这个一向阳光得令人羡慕的女孩变成今天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了呢?她那不能说的秘密到底把自己弄得有多辛苦。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肯定与一诺有关,难道他们真的有缘无分?成长,真的是一件不堪重负的事。
“对啊,坏到骨子里去了。”他点点她的额头,“不如你做回好人,早点回去吧,要不我担心等会儿某人要杀到这里了。”赵岩坏笑。
“再乱说我割了你舌头!”林向晚挥着拳头作势要打架,但又没心情跟他闹,草草打招呼,“那我走了。”
她背了包就要走,又想到什么就转过头来:“对了,尽量挑间便宜的吧,要不我可还不起你的债了。”
“知道了。”
林向晚感激地笑笑,转身出了房间。
回到华首别墅时,整栋房子乌漆墨黑的,方一诺没回来。一看时间,晚上十点多了。林向晚拿出手机把电池板装回去,拨通了方一诺的号码,没几声就接通了。
“你去哪了?”还没等她出声,方一诺的质问就先来了。
“赵岩那。”
“手机怎么不通?”
“没电了。”她又扯谎。
“你能不能以后多看看它什么时候需要充电,别关键时候老给我关机。”他的话有些激动。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听他这么说,林向晚担心地问。
“没事,你回家了吗?”
“回了,看到没人所以来问问。”
“我在外面有点事,你回家了就行,现在先这样吧。”
方一诺挂了手机,舒了口气。转身,方原那锋利的眼神直直盯着他。
“怎么样?她是少了胳膊还是缺了腿呢?”方原讽刺他。
方一诺转过头不看方原,心里有些别扭,对方原的话默默不语。方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沙发上坐着去了
今晚原本自己悠闲地喝着茶,结果方一诺慌慌张张闯了进来。看到儿子过来,方原还高兴了一下,这小子从不会主动到自己住的地方的。没想到他张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林向晚呢?你把她怎么了?”
“什么?”方原感到莫名其妙。
“今天你去找她了是吧?”方一诺开门见山,“我不管你们认不认识,也不管你们瞒了我什么,只要你动她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下午回到家,半天没等到林向晚回来,手机也打不通,等到晚上都还不见人影。这时他想起今天刘晓薇来公司找他时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方原一大早就出去见朋友了。刘晓薇是被方原看着长大的,方原在国内的朋友她怎么会不知道,而她确实说不知道,方一诺就断定他去找林向晚了。一想到这点,再想到方原的手段,他就什么都顾不得,忧心忡忡地直接奔到这里。
“方一诺,是我太纵容你了吗?就算不把我当父亲,难道就可以跟长辈这么讲话?”方原的声音已经带了警告。
“如果你想让我拿你当长辈,就请你做出长辈的样子。她不过一个女人,你为难她干什么。”
“一个女人?一诺,记住我的话,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能力,那只会让你吃尽苦头。林向晚,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方原意味深长地提出。
“……当初,你也是这么看我母亲的?”方一诺盯着他,眼里带了悲伤。
“现在我们讨论的是那个女人。你现在是怀疑我把她怎么了吗?”方原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难道不是吗?”
“为了一个女人来怀疑自己的父亲?方一诺,你够出息的!”方原狠狠地说道。
听他说话的语气,林向晚真不在他那里。方一诺正想着,手机响起,她终于来电话了。
经过这一场误会,方一诺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但对方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道歉的话。
方原也不指望一向对他仇人模样的方一诺能有什么表示,只是提醒道:“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我是你父亲,难道还会害了你?还有,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方一诺不解地看着他:“所以说,你们是认识的。曾经因为我找过她吗?”他把想了很久的可能提出来,“十年前,你威胁过她,让她离开我?”
十年前当他失去母亲后,只剩下林向晚一个牵绊,方原为了让自己放下一切回到美国。威胁她,让她跟自己分手的事他是干得出来的。这也是自方一诺回国后发现林向晚骗了他,加上叶子昊的调查结果推测的,再者昨晚他们俩见面时的奇怪反应,方原今早去找林向晚的行为就更加确定了他的怀疑。
方原听后冷笑了一声,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卑鄙的形象,还真是悲哀啊。
“不管是不是,尽快让林向晚搬走,那个女人待在你身边我不放心。”他不允许一个曾经卖过他儿子的女人留在方一诺身边,这是在养虎为患。
方一诺看他没有否认,当他是默认了,一时悲痛,说出的话都带了火药味:“不放心?不放心有了她就控制不了我了是吗?担心因为她我就不会再回美国,你那该死的家产就落入外人手里。所以,如果我坚持要把她留在身边,你就会像十年前一样,把她逼走,更甚至,像对待我母亲那样,逼死她?”
“方一诺!”终究是被惹怒了,他提高了声,“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现在是为你好,回美国是要你继承方家的事业。不要被一个女人迷得没了理智!”
“继承方家的事业?”方一诺忽然就笑了,“呵呵……不用说得那么好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公司出什么问题了吗?董事局要换人,你的地位岌岌可危,我进了公司,刚好能保住留在董事长位置的人姓方,是这样的吧?”
“原来你知道?”方原只觉得可笑。
自方一诺从美国商学院毕业以来,他就希望儿子能进自己的公司,然后继承自己一手打拼下来的事业。可方一诺宁愿在金筠担一个小小的职位,从非洲到大洋洲的分部满世界跑,就是不愿留在自家的公司。他本以为方一诺是因为他母亲的事在惩罚自己,也就不勉强他,心里想着在金筠虽是大材小用但也可以锻炼锻炼。真到公司不得不需要他回来的时候,毕竟血浓于水,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也会回来的。可现在……他明明知道公司的境况,就这么冷眼旁观?
“方董事长,当初我毕业的时候就说过,绝不会进您的公司。现在,也一样。但是,请您不要因为这个原因,为难我爱的人。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们还能像此时此刻一样,平静地讲话。”算是拜托,也算是警告,方一诺严肃地把话说完,向他鞠了个躬,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
方原在他身后握紧了拳头,因为气急,身体都微微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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