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绢娘11
这可是我头一次被一个骷髅抓住，我感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是受你妻子所托，前来寻你。”说着，我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绢娘的那方丝巾，递到他的手中。
从他接过这方丝巾的那一刻起，仿佛一道火光掠过一般，我发现所有的骑士都恢复了本来的面貌，一群英武的骑士身着重铠，骑在高头骏马上。站在我面前的已经不再是一具残朽的骷髅，一个英俊的骑士正站在我面前，双手捧着这方丝巾，热泪长流。这是一张年轻的脸，淡淡的眉毛，眼睛很大。他头上戴着黑色的铁盔，穿着铁甲，披着红色的斗篷，腰间挂着一把佩剑。他身后的战马都戴着面甲，在马辔的两边，分别挂着长矛、长弓和一个大大的口袋。
“这确是我妻子的物件！先生！先生从我家乡来？不知我家中现在怎样？”
骑士们都收起了长矛。我松了一口气，又惊又喜：——我——竟然——这么顺利地——找到了田平。
“一言难尽。”
“请先生到小山上叙话！”
骑士们簇拥着我和机灵鬼向小山上走去，我们一路走，田平一路不断询问着家中的信息，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田平便道：“先生不必顾忌，两年多年啦，我知道家母和我妻子必然已死，只是不知先生如何认得我妻子？”
“说来话长啊。”
我一边走，一边将买画及其后家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机灵鬼在旁边不断的补充。当我讲到绢娘显身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小山顶，骑士们在地面上放了几个马鞍，我们就在马鞍上坐了下来。紧接着，这些骑士就团团聚在我们周围，静静地听着。
讲到田母自尽的时候，我几乎不忍心讲了，田平听到母亲惨死的过程后，痛嚎了一声“母亲大人”，便面向东南方跪在地上，号啕大哭。周围的骑士们个个切齿，或掩面而泣。我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讲不下去了。过了许久，我们劝住了田平，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先生别怪我失态……我那妻子后来怎样了……”
我实在是讲不下去了。机灵鬼接下了这个任务。他讲述了绢娘如何假作答应，使婆婆得以安葬；如何日夜织绢；如何撞死在墓碑之上。骑士们个个低头垂泪。当听到妻子撞死的那一刻，田平双目变得通红，几乎发了狂，拔出佩剑狂吼：“魏壹奸贼！吴狗儿！恨不能杀汝等！”
几名骑士慌忙抱住他，连声大喊：“田兄息怒！”我和机灵鬼对视了一眼，对这种伤痛，确实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
一名年轻的骑士站起来，大声说道：“弟兄们！我们是羽林郎啊！我们在前线这么卖命，朝廷对我们就这个样子吗？”
“前面卖命，后面催命，弟兄们，我们不值啊！我们死的不值啊！”
“皇上就是这样对待我们么？”
“我们拼死拼活的，难道就是为了这些坏蛋？”
“大家冷静点！”一个大胡子骑士大声吼道，“我们是为了皇上，也是为百姓！守土抗战，是我辈的职责！我们不去打仗，谁来抵御匈奴！到时候，千万百姓还不是敌人砧板上的鱼肉！一路哭，何如一家哭！”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我看着这位大胡子骑士，肃然起敬。机灵鬼叹了口气，说道：“田郎官请节哀。你的妻子还在远方等着你，夫妻虽在阴间，但相见之期不远，也算得上是团圆。成先生和我到这里来，也是希望能有所帮助。诸位品行高洁，我自愧不如。但是我和成先生有一事不明，——不知诸位因何而死于此？愿闻其详。”
大胡子骑士站起来，向我们抱拳说道：“两位先生高义，在下典军中郎将陈成代田兄弟谢谢了！先生若不嫌烦，我愿释先生之疑。”
“不敢，不敢。”我和机灵鬼急忙回礼。
陈成坐下，苦笑一声，说道：“先生可知，我大汉朝时常受匈奴滋扰，却苦于力量不足，不得不派公主前往和亲？”
“知道。”
“那先生可知，我大汉皇帝有一个姐姐，叫做南宫公主？”
“这个倒是不知。”
陈成微微笑道：“我等所来，就是为此。匈强汉弱，景皇帝下令休养生息，对匈奴采取和亲的策略，以避免战祸。虽然出嫁汉家公主，赠送大量财物，但匈奴并没有完全停止侵扰。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攻城屠邑，殴掠畜产。
“说实话，每次嫁出的公主，都不是真公主，汉家皇室总是选一位宫女，封为公主，前往和亲。一次两次还好说，久而久之，匈奴人就看出了道道。当时军臣单于派了个使节来要公主，要财帛，景皇帝刚刚打完七国之乱，没有力量再和匈奴动手，就如法炮制，选了个宫女封为公主，冒充皇室血脉，送给了匈奴人。不过这次不灵了，单于把假公主直接扔到火里烧死，转身又来要，说汉朝欺骗他，损害了他的威严，除了要真公主，还要再给财帛。”
我和机灵鬼对视一眼，——原来汉朝的时候，匈奴人就懂得要精神损失费了。
“景皇帝没有办法，只得把真公主嫁了过去。这就是南宫公主，也就是皇太子的亲姐姐。南宫公主嫁过去那天，太子哭得很凶，却也束手无策。这个皇太子，就是刘彻。我知道，后人称他为汉武帝。
“几年后景皇帝驾崩，太子继位，立刻就建立了羽林部队。我们这些人都出身于军人世家，多少都有家人死于与匈奴的作战，因此对匈奴的仇恨远较其他部队更为强烈，也对皇帝保持着绝对的忠诚。。皇上对我们的训练非常严格，在上林苑演练集团突击，小股奔袭，我们的战斗力无不以一当十。不客气地说，我们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代表了汉军最强的战斗力。”
大概是想到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所有的羽林骑士都显得神采飞扬，陈成说到这里，用佩剑敲击着马鞍，大声唱道：
“我曹本是羽林客，奔腾如虎急如风！”
所有的骑士一起拔出佩剑，齐声和道：“天子猎苑演军阵，大汉边关展英名！谁言汉家弱，看我手中刀！破匈奴，扬天威，奏凯歌还朝！”
这样的气势绝对逼人，我对这些军人更加崇敬。陈成歌罢，坐下笑道：“兴之所至，先生见笑了！待我继续说来。
“元光二年一月，皇上在上林苑召见了我们，总共召见了100人。我们这些人围坐在火旁，烧烤野味，与皇上共饮共食。正在大家兴致很高的时候，皇上突然掩面而泣。”
“我们这些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询问皇上因何事烦恼。皇上只不肯说。我等跪地求皇上明言。皇上沉默良久，叹道：‘非是朕要破坏众卿的雅兴，只是朕心中有苦，一时抑制不住，方有此哭。’”
“我们忙问详情。皇上道：‘朕昨日翻看本朝典籍，看到当年单于给吕太后的书信，又看到吕后的回复，我大汉有此奇耻大辱，怎能不哭？’说着，就取出两卷东西，我们传看后，个个愤怒不已。”
说到这里，陈成仍然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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