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冬月
连忙将琴收了起来，我立刻奔到了殿门口垂首恭候。身旁忽地传来人走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冷冷的哼气之声，这声音我熟悉，赫然便是慕容辙。
“母后不在自己宫中颐养天年，怎的想到跑到儿臣这僻静的长信殿来了。”只是清冷的一句，我却轻易的听出了其中的疏远漠离，心下，只是迷惑。
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实在不寻常，莫非，这之间还有什么隐秘么？
只听太后说话了，那柔柔的声音却是那般的熟悉。
“皇儿从不在身边安插宫女，如今却是破天荒的封了个尚仪，这等大事，哀家怎能不前来瞧个仔细，看看究竟是哪位宫人有本事让皇儿你舍了惯来的坚持。”
这声音……这声音……
这声音赫然便是月映宫中那白衣女人的声音！
直觉他们说的可能是私事，我也无谓去凑热闹，施了宫礼便要退了出去。明目张胆的探听别人的隐私，尤其是皇家的，极有可能惹上祸患。只是，我虽有摒退之心，奈何只走出一步，手腕便被人拉住了。
“别走。”身后，传来的是慕容辙那不容拒绝的声音。我抬眼瞧了瞧太后，却见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别样的光芒。
“皇儿这是做什么？”太后的眼眯了起来，一抹厉光从其间一闪而过。
慕容辙冷冷一哼：“儿臣不做什么，只是儿臣想我们母子间的时并不足为外人道，也就没那个必要摒退旁人。”
那声音之中，竟是全然的挑衅。
我低下头，也不敢看他二人，就怕一个波及，反倒将我扯了下去，到时只怕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如此形势，我若多有动作，无疑是自掘坟墓，也就只能垂下头去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般，不发一言一语，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当今太后，无论哪一方都不是得罪得起的，如此形势，明哲保身为第一要务。
久久，室内只是沉寂，就连皇后也不敢多做声响。我正想着不知这份沉默要多久才能打破之时，忽地听到太后说话了，只是语调放柔了许多。
“皇儿，我们母子间非得如此说话么？”这一声，宛似叹息，宛如苦诉，竟是那般凄凉无奈。我听着，却也是由心底不由得泛起了同情之念。
一个母亲，一国太后，居然如此说话，内心的伤痛可见一斑。也正因为如此，我却是更难以理解慕容辙那强硬的态度所为何来。但同情毕竟是一回事，我也不觉得慕容辙如此作为不孝。
他是个懂分寸的人，但凡这样必有其原因，而我，只是个局外人，又有何面目去斥责？毕竟，这之间的真相，却是我从来不知的。我没理由，也没立场去指责慕容辙当下的态度。
相对于太后的软化，慕容辙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冷静了点。
“夜深了，母后是否应该回宫休息？夜深露重的，只怕容易着了风寒。况且，母后如没忘记的话，今日，可是父皇的忌日。”
只一句，我却听到太后倒抽咯一口冷气，不禁好奇的略略抬头看了看她，却见她一张脸早已是惨白。失了血色的容颜，不再俏丽，反倒如幽深鬼殿中的那些罗刹一般阴森可怖。
皇后这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也是战战兢兢了：“母后，我们还是回去吧。皇上说得对，这夜深露重的，您的身子素来又不甚好，不如早早回去歇了。”虽然极尽克制想要平静的说出口，但奈何那话语中却仍少不了些许颤抖。
太后不语，只是深深一阵叹气。
“既如此，本宫便回去了。皇儿龙体要紧，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还有朝事呢。”只留下一句话，便又皇后搀扶着走了出去。快到门口之时，慕容辙忽地又发了话。
“皇后！”
皇后转过头来，只是一脸的不解。
“皇上有何吩咐？”
慕容辙笑了一笑，眼中却闪过诡异的光芒：“朕记得朕曾经说过，这长信殿不是你能踏足的地方。”
平静的一句话，却是字字森冷。皇后一惊，满脸尽是慌乱之色：“皇上恕罪，臣妾一时间忘了，往后决计不会再违圣喻！”
“不敢最好。这长信殿中有些物事你若见了怕会吓惨了你，母后，您说是么。”
仍是冷冷的逼问着太后。
太后原本就惨白的容色更哀戚了几分，却仍是镇定了下来，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皇儿说的有理。天晚了，哀家先回宫。尚仪，好生伺候皇上，不得有丝毫的怠慢。”
“是。”我恭身应了，直到太后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这才回过神来，却是瞧见慕容辙瘫软的坐在了地上，一脸的尽是疲惫。
“皇上。”我只上前轻轻一唤，“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天也晚了，还是早些睡了吧。”
他抬起头来，唇角竟有苦涩，一双眼中早已是满布血丝。
“没什么好奇的想要问的么？”
我笑，只是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细细的理顺了衣服，只是云淡风轻的回话：“月儿没有追问他人隐私的习惯。只是皇上若是想找个人倾诉心中烦事，月儿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他看着我，似乎想要瞧进我的心里去，好瞧瞧我是否口是心非。而我，却是如前一般的回视着他，不闪也不避，终于换来他释怀的一笑。
“世间女子口是心非的很多，但你却是平静的出奇。”
我笑着回到：“月儿不是平静，只是不想沾惹是非。除非皇上想要找个人倾诉，否则月儿永远不会过问。”
“你真的不一样。”这话，是对我的评注，也是他今晚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末了，便靠着柱子闭上了眼。我知他累，也不唤他更不挪动他，只是取过软被来轻轻的盖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主子既然如此睡了，我也不得回房去，只能一并在这长信殿中陪着她，虽然难过，最终却还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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