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话

　　料准了这番话是她闻所未闻的，怕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倒不如让她清净情景，指不定便能想通了。

　　只是，对于慕容辙，我却又是多了份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变故，才会让他改变至此？

　　冥冥之中，竟总是觉着，这原因，却不似容月影所说的这般简单……

　　大选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日一早，相爷夫人便出了门，说是要去寺庙祁福。

　　宫中的轿子，一早便到了。容月影穿戴一新，脸上一扫昨日的阴霾，看去清爽不少。临上轿时的那一回眸，让我放心不少。

　　看来，她是真正的想通了。这也好，想通了，便能做个决定了。

　　看着她一身清爽的上了轿，我不禁心怀欣慰。

　　今日是入宫待选之日，按宫规所定，待选的秀女必须入宫面圣，由皇上亲自择选，落选的，便发配回家，入选的，返回府中，等待三日之后的旨意，择日进宫。也正因为秀女候选，是不能带同随身侍女一道入宫的，因而，我也得以偷闲几日了。只是，这几日中，难免会担心起宫中的动静来。

　　好在，大选也只有三日的时间，三日后，结果便出来了。

　　正如众人所料的，容月影入了选，封了正三品贵嫔，赐号欣，是一同入选的秀女之中位分最高的，掌毓灵宫主位。一同入选的更有太常卿蒋正之女蒋玉柔，封了正五品的柔嫔，礼部尚书孟迎之女孟月兰，封了从四品的容华，安南县丞安臣之女安落梅，封了从七品的选侍。

　　这日傍晚，宫轿从常青门抬出，一路抬回了相府之中。

　　玉相府前，早已挂满了鞭炮。那宫轿刚抬进了府门，立时便响起了一阵喜庆的鞭炮声，吸引了过往的行人。

　　今日，是相府的大喜事。这一高兴之下，相爷竟然摆开了几十桌的流水宴，以供往来之人饮食。前来道喜的官员更是络绎不绝。只是，不知为何，我却总是高兴不起来。

　　为何今日入选的皆是与摄政王来往非常紧密的官员之女？

　　这疑问，困扰心间，让我反复思量，却仍是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外界传言，慕容辙与摄政王慕容湛形同父子，感情亲厚。但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是觉得有丝异样，算了，不想了，还是赶紧回毓水阁看看才是。

　　一进毓水阁，里头早已堆满了形形色色的首饰布匹。其中有些是皇上与太后赏赐的，还有一些则是前来道喜的官员们送上讨好的礼品。

　　果然，与前是有所不同了啊。

　　一进门，便瞧见容月影，华衣美服，头簪红芍，正坐了上首，底下跪了一众命妇，包括相爷夫人在内，正齐声请安：“妾妇向贵嫔娘娘请安！”

　　容月影只是略略看了她们一眼，脸上略显疲惫，只是淡淡回了句：“免。本宫有些乏了，夫人们若无他事，且先行退下吧。”

　　那群命妇们许是未料到容月影会说出这话来，皆是一愣，气氛有些僵滞，但后却也是一笑。只因，容月影的脸上确有乏色，并非蓄意看清众人，也就将适才的心减了下去，只是齐声告了退。

　　看着一众命妇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不知该喜该忧。容月影入了选，还封了如此高的品阶，本是该喜的，只是，由此一同而来的，更有日后断止不了的后宫争斗，却不知她是否能够应付得住了。

　　正想着，忽听里头一阵传唤：“是月儿么？快出来吧。”

　　我一听，连忙上前跪了下来：“奴婢给贵嫔娘娘请安。”

　　话音刚落，只见一双葱白小手扶起了我，抬头，正对上容月影温和的笑容：“她们与我见外了，难道，你也要这般见外么？”这一声，竟是我回答不出，只是隐隐欣喜。

　　却不知，这欣喜还能持续到何时？

　　容月影看着我的眼，一如当初未入宫时一般的澄澈清透，一般的真诚。只是，我却不免想起，从此以后深宫生活，她可还能保持如今这般的清透，这般的真诚？

　　宫门一入深似海，这似海的地方，却每每蕴藏了几多危机，勾心斗角。再单纯的人，进了那个染缸，怕也不能再保其单纯了吧？

　　不过起码，当下，她还是往常的那个我认识的容月影，这便够了。

　　扶着她的手，虽然明知此举颇不合时宜，却是不忍拂了她的意。毕竟，一直以来与她畅谈心事，竟不知不觉之间竟变得柔心柔肠起来，竟是见不得她有丝毫的失望。好在如今，她已将人全摈退了下去，如今这房中只我和她，到也没什么大碍了，便应着她的意思站了起来，一径笑着看她。

　　“小姐如今可比不得从前。现如今，你已是皇上亲封的贵嫔了，可再不能如从前一般的随性了。宫中，可毕竟比不得这府中。要知道，直接被封为贵嫔，这可是极其稀少的事。这固然是皇上龙恩浩荡，但却足以发展为祸患。如今当选的几人中，只有你一人册封了贵嫔，其他几人最高也只是嫔。这贵嫔与嫔之间，可是足足差了四个位分。”我慎言提醒道。

　　岂知，这一番提醒容月影瞧去却不见得如何接受得下去：“即便这样，但这是皇上的旨意，非我一人所能改变的。我就不信，连皇上的旨意他们还能违抗得了么？”

　　究竟是官家千金，养尊处优的，这人心的险陋之处，终究是不曾了解啊。闺阁中的沉默，毕竟也只是一时之气罢了，那皇宫之中的险恶，毕竟未曾领教过啊。

　　沏上一杯茶，递给了她，我不想再多言，日后，她自会领教，只是，这警醒却仍是不得不提：“无论如何，小姐在宫中要事事小心。这贵嫔也算是一宫之主，天晓得底下又有多少人眼红你这位置，想要取而代之呢。”

　　“你说的太过头了。”她仍是将信将疑的，我也不多辩解，只是心中略略起了感伤之情。

　　“月儿今后不能伺候小姐了，还望小姐自己能多多保重身体才是。”我说着，隐有告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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