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怎么弄的？”郝川问。
林婉坐了起来，用手覆盖住那片印记的位置，低声解释说：“我高中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场火灾，我经过客厅时肚子撞到了滚烫的桌角，这片痕迹一直没消掉。”
郝川听后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房间照片里那个穿着消防服的男人，当初救了你？”
林婉一惊，觉得他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嗯。”她点点头。
林婉和秦森第一次见面，是在充满火光和浓烟的出租屋里。
高三时，林婉还和爸爸一起住，半夜里她被烟呛醒，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门房外全是火光和黑乎乎的浓烟。
她吓坏了，想去叫醒主卧的爸爸和继母还有弟弟，路过客厅时腹部狠狠撞到了桌角。
顾不上疼痛，等她冒着危险、身上还被灼伤了几块匆匆赶到主卧门口后，才发现里面的三人早就不在了。
她又被丢下了。
爸爸那边一家都重男轻女，所以林婉生下来后连带着她的妈妈也不受待见，受不了长期冷暴力的妈妈在她初一时丢下她离家出走了。
林婉一直很懂事，在爸爸重组家庭又生下弟弟后还时常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帮继母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即使她做得已经这样好了，可是没有人会在乎她，她依旧会被丢下。
被伤透心的林婉放弃了求生，坐在滚烫的地板上，闭着眼睛静静等待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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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秦森第一次出任务，他在楼下问逃出来的一家三口：“五楼还有人吗？”
这对夫妻支支吾吾的，他们怀里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却对他说：“姐姐，姐姐还在睡觉。”
男人这才像刚想起来似的，尴尬地说自己女儿好像还在里面。
秦森一听便猜到了几分情况，冷冷瞪了一眼这对夫妻就冲了进去。
一个瘦弱的女孩儿环抱住自己的双腿倒在地上，已经被烟呛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秦森连忙抱起她往外冲，怀里的人轻得和羽毛一样。
等把女孩儿抱到了楼下，那个自称是爸爸的男人才姗姗来迟地关心起自己的女儿，结结巴巴地问：“婉婉，你没事儿吧？”
秦森低下头，发现女孩子已经醒过来了，但望向那个男人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女孩儿转头埋进了秦森的怀里。
两人再次相见时，已是七年后，林婉已经成为了一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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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人呢？你们还没有结婚？”郝川问开始愣神的林婉。
林婉低下了头。
秦森比她大六岁，两人重逢时秦森年级已经不小了，却一直没有成家的打算，他父母双亡，所以也没有人催他。
和林婉在一起后，他终于有了想娶的女人。
但是他却永远停留在了三十三岁。
林婉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因为意外过世了。”
“哦。”郝川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所以你就是因为他死掉了所以一直这么郁郁寡欢？”
死字有些刺耳，林婉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嘴唇。
郝川嗤笑了一声，仿佛并不理解她的难过，“天下男人这么多，再找一个不就得了？”
他不屑一顾的表情激怒了林婉。
她抬起头，语气有些冷，“是啊，我可不像你，可以一会儿和一个男人在酒吧里约会，一会儿又在ktv里亲另一个男人。”
周遭的气压瞬间有些低沉。
良久，久到林婉以为郝川会就此跟她绝交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却轻笑了一声。
“没错，我会一直往前走，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两人一直冷战到了晚上。
林婉睡在地上的棉被里，咕噜睡在她脚边，她悄悄侧头看向床上安静的郝川。
他背对着她，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林婉开始有些内疚起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过分了些。
郝川并不了解她和秦森之间的感情，所以那样说很正常。
“喂，郝川。”她轻轻喊了一声。
床上的男人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却懒懒地应了一声。
听到他没睡，林婉望着天花板上圆圆的灯，小声说：“我妈妈在我初中时离开了我，爸爸一直对我不好，所有的爱都给了后来的弟弟，所以我高中毕业后就自己出去住了。”
“嗯。”
“等我当上了医生后，有一次在医院里又碰到了秦森，他竟然认出了我，后来还经常出现在我面前。”
林婉回忆着过去的画面，声音也带上了温柔。
“那时候我性格很坏，不相信他，总是对他冷冰冰的，嘴里让他离我远一点，但是他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他了。”
林婉苦涩地笑了，“可是我怕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他会厌烦我，然后丢下我。”
“那他厌烦你了吗？”
黑暗里，林婉摇了摇头，“曾经我以为我会一直孤单的活着，日复一日地救着病人，看着他们痊愈或者死亡。”
她接着说：“可是和秦森在一起的两年里，他对我太好了，好到我觉得前二十多年的难过都算不上什么。”
空气里，只听得见两人一狗的呼吸声。
郝川翻了个身，声音好似有令人平静的魔力，“他能对你那么好，说明你值得他对你那么好。”
林婉笑了。
“谢谢你。”不想把气氛弄得太伤感，她声音故意带上了一丝俏皮，“这些话我连珍珍都没有说过哦。”
“呵。”郝川轻笑了一声，“意思是我是你最好的‘姐妹’咯？”
林婉没有吱声，却无声地咧开了嘴角。
外面已经没有了下雨声，屋内的温度很舒适，咕噜睡熟了，开始发出规律的呼噜声。
良久。
“睡吧。”郝川说。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照进房间里。
林婉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咕噜在舔她的脸。
刚一睁开眼睛，她就发现头顶上灯的位置变了，立刻惊吓地坐起身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位置竟然和郝川互换了，她此刻正睡在柔软的大床上，而郝川则在地上。
林婉摸了摸咕噜，又蹑手蹑脚地爬到了郝川旁边，刚伸出手想拍醒他询问床的事情，他就幽幽转醒了。
两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
郝川立马朝旁边挪动了几下，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嘛？想趁我睡觉占我便宜？”
林婉眼一斜，没好气地说：“是啊，没想到你醒这么快，不然这个豆腐我马上就吃到了。”
郝川挑眉，满意地笑了：“嗯，不错，越来越会接我的话了。”
“我是想问你，”林婉懒得和他贫嘴，“怎么我睡到床上去了？”
伸了个懒腰，郝川一边撸着咕噜的脑袋一边说：“某人昨晚睡在地上一直不舒服地哼哼唧唧，吵得我睡不着，只好把她扔床上去了。”
说罢，又狐疑地望向她，“难道你不是故意的？”
“……”
等林婉洗漱完出来，郝川把烘干过的昨天的衣服递给她，说：“你收拾好就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今天天气很好，适合看花。”
由于昨晚睡得很好，林婉现在精神十足，一听这话立马有些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把郝川推出了房间。
郝川在门外低笑一声，拿着车钥匙去车里了。
被雨洗刷过后的天空湛蓝得如海水一样澄澈，洁白蓬松的云随着轻柔的微风缓缓漂浮，明媚的阳光倾泻下来。
林婉坐在车上，大口呼吸着好似沾染上了花香的空气。
前方行走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还携带着专业的相机。
她侧头问郝川：“是不是就是这里了？”
郝川找位置停下了车，扬了扬唇说：“是的，走吧。”
两人一狗兴致盎然地拿着包跟随着人群往前走，通往花田的小路有些拥挤，林婉怕咕噜被踩到，弯腰把它抱在怀里。
一回头，她又发现郝川被人流挤到了后面，跟她们隔了几步距离。
郝川看到林婉在回头张望他，刚开口想告诉她两人待会在花田那边集合，林婉却朝他这边挤了过来。
然后——
纤细柔软的手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郝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又把目光移到林婉脸上。
明眸皓齿，清新脱俗。
他眯了一下眼睛，“就这么离不开我？”
林婉已经把他当成了好“姐妹”，也习惯了他的满嘴跑火车，便没有搭理他，拉着他一起往前走。
郝川没有再说什么，乖乖地跟着她。
随着视野越来越开阔，大片大片沐浴着阳光的金色向日葵映入眼帘，靓丽而壮观，美不胜收。
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三三两两一起跌入了这片金色海洋里。
微风掠过，向日葵轻轻摆动着，氤氲着淡淡的芳香。
咕噜已经彻底放飞了自我，在两边花朵簇拥着的田埂上疯狂奔跑，还交到了不少朋友。
林婉和郝川在小径上漫步着，目之所及皆是绝美的景色。
林婉觉得这半年多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和精神上沉重的那股疲惫感消失了。
她放空地望着这片向日葵花田。
郝川站在旁边凝视着她的侧颜，突然说：“我给你拍照吧。”
说完，他就退远了些，掏出手机对准了林婉。
林婉回过神来，有些错愕地看向镜头，表情变得有些羞涩和不自然。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摆什么姿势啊？”
这样不知所措的神情有些可爱，郝川不动声色地连按了几下拍摄键，然后歪头对她喊：“随便，反正一样难看。”
林婉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朝远处正和朋友交流感情的咕噜喊了声，咕噜立马屁颠屁颠地冲了过来。
林婉把咕噜抱在怀里，微笑着看向镜头，有了咕噜之后她手脚就不会僵硬得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灿烂明媚的向日葵前，楚楚动人浅笑的少女和吐着舌头异常可爱的小狗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突然一道身影冲到郝川旁边，兴奋地叫了句：“哥！”
郝川不紧不慢地收起手机，侧头一看，发现是昨天帮他一起抬人的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有些自来熟，看到他拍的人是对面的林婉后，十分八卦地一笑。
然后热情地对他说：“我带了拍立得，哥，我给你们两个拍一张吧！”
郝川闻言瞅了一眼他手里的相机，一脸的勉为其难，但脚下还是很诚实地走了过去。
小伙子一笑，心里想着：“嘿嘿，我把你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林婉并没有听清他们两人的对话，看到郝川挑着眉走到她身边，便问道：“怎么了？”
郝川面不改色地答：“他说他是专业摄影师，看到我长得帅，想给我拍张照。”
林婉哦了一声，想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他，却被他抓住了胳膊。
“一起吧，我一个人害怕。”
林婉看向他的脸，哪里有一分害怕的样子？
悄悄翻了个白眼，不过她还是没有选择走掉，抱着咕噜重新看向镜头。
小伙子很上道地冲他们喊：“近一点，站近一点！”
郝川嘴角的笑容加深，对犹豫着要不要靠近他的林婉一本正经地说：“特殊情况，我允许你吃一次我的豆腐。”
说罢就长臂一伸，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边一带。
林婉猝不及防地被拉过去，脚下一崴，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郝川。
这一刻被定格在相机里。
小伙子把照片递给郝川。
照片里，他表情懒散却笑得如沐春风；林婉上半身离他很近，像是要跌进他怀里，眼睛有些惊慌地侧脸看着他。
小伙子打量着郝川的脸，有些看不懂他是否满意，试探着问：“哥，要不再拍一张？”
郝川把照片放进包里，低低地说：“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小伙子了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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