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顾熙坐在宿舍的床上，打游戏打得天昏地暗。
等他感觉到肚子饿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写检查——那个高一的赵主任要求他写的检查。
他爬下床，套上外套，出门吃了个饭，然后在网上找了一篇检查，抄了一下。
周一，顾熙早上刚到教室，就被老班喊走了。
“关于你打架的事，周末的时候，高一的赵主任和我说了——”老班看了一眼顾熙，表情严肃。
顾熙把检查从兜里掏出来。那张纸因为装在兜里，所以被折了几折，此刻顾熙将它展开，倒显得它像个垂暮的老人，边角卷起，纸面皱巴，有些丑陋。
顾熙把检查递给老班。
老班皱着眉看了几眼，“网上抄的？”
顾熙点了点头，“抄的。”
老班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他看了眼顾熙，然后叹气，“我一直觉得你这孩子挺乖的，虽然成绩一般，但是也不惹事。怎么这次和高一的打架了。”
“我看到他们欺负女生，上去说了一下，然后被打了，然后就打回去了。”顾熙低下头，说。
“算了，回去吧。以后不要这样。”老班最后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让顾熙离开了办公室。
晨会上，顾熙果然被点名批评了。
“以下是本周通报：1高一9班张小言和高二12班顾熙，在上周六下午的课间，于高一楼道内打架，性质恶劣，予以通报批评……”
顾熙站在班级的队伍里，感受到四周传来的目光。他面无表情，满不在乎。
顾熙这种对于外界的看法满不在乎的心态，是他自己经过刻意训练而得到的。之所以要对自己进行这样的训练，是因为陈歌瑶。
也许你还记得陈歌瑶——那个在顾熙初中时，死于流言和欺凌的女孩。
在陈歌瑶死后，顾熙慢慢疏远了班里的同学。他厌恶他们作为旁观者的冷漠，以及在事后毫无愧疚之心的坦然。
自觉的疏远，意味着某种程度上放弃了社交。而放弃社交的边缘人物，总是难免受到周遭人群或多或少的指指点点。
“自命清高。”
“一个男的这么能装。”
那时，顾熙总是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人。如果有机会，他会离开教室，自己找个无人的角落，独自待着。
他慢慢习惯了这样，直到旁人的不解和指指点点完全无法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后来，他发觉，放弃一些对于外界的言论和看法的执着，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让自己内心更轻松一点。但这种放弃也有副作用，因为与此同时，顾熙发觉自己丧失了一种生命力。
这种生命力可以被理解为上进心，欲望，追求，动力，等等。顾熙意识到，在自己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同时，自己同时开始不在乎成绩，人际交往，乃至于自己的未来。
他失去了目标。他可以按部就班的生活，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偶尔替他人出头，陪朋友解决一些困境。但当他想到未来这个字眼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有些人习惯借用当下的生活，去麻痹自己对于未来的茫然和无知。
顾熙叹了口气。
晨会结束后，回到教室里，顾熙看到迟然趴在桌子上，头发乱糟糟的，而后他突然想到，刚才的晨会上，似乎没有在班级的队伍里看到迟然。
他走过去，轻轻敲了敲迟然的桌子。
迟然在桌子上趴了一会，然后磨磨蹭蹭的微微抬起了头，看到是顾熙，他把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红。
“怎么了？”顾熙看到迟然这样，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奶奶——”迟然话没说完，眼窝子里突然湿了湿。然后他把整个头又埋回胳膊里。
迟然的奶奶进了icu。
迟然昨天回家后，午饭也没吃，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多。刚睡醒，他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说事。”他没好气的开口。
“来医院。”父亲说完这句话，直接挂了电话。
迟然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随便抓了件衣服，然后飞奔出门。
他在重症监护室看到了奶奶。
“怎么回事？！”他猛推了一把他的父亲。
“下午说话说着说着，突然就不对劲了，然后从床上摔下来了，就……”父亲似乎有些理亏，他踉跄了两步，目光看向一边。
“你们说什么了啊？看不惯我冲我吼！她是你妈！她和你说话你能不能顺着点她？非要气她吗？我在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打我，我回去了还要气她！”迟然对着父母大吼。
“我也是你爸！那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顺着点我？整天说自己喜欢男的，你还是不是个男的？”迟然的父亲像是被触了逆鳞，他猛地看向迟然，吼到。
迟然愣了一下。他直直地盯着父亲，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几步，又原地转了一圈。然后他坐在了重症监护室外的椅子上，双手抱住头。
“她是我奶奶啊。”最后，他低声说。
他在病房外坐了一宿，直到今天早上快要迟到时，才离开了医院。
顾熙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迟然，又看了眼表。
“快上课了，去五楼吗？”他问完后，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从抽屉里掏出一顶帽子，又走向迟然，压在他头上，“去的话你先上去。”
迟然把那顶帽子向下压了压，然后点点头，走出教室。
他不想以现在这种红着眼睛、一脸憔悴的样子上课。
顾熙跟在迟然身后走出教室，他看着迟然向五楼走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向了1班。
顾熙站在1班后门口，正向里望着，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找我？”是薛有年。
“你有饼干么？”顾熙问。
薛有年愣了一下，然后说，“你等下。”
顾熙盯着薛有年的背影，看着他走进教室，停在一个座位前，然后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最后，薛有年抱着一包饼干，一块面包和一袋薯片向顾熙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巧克力。
“给，都拿走吧。”
顾熙接过这些零食，愣了一下。他其实有点好奇薛有年怎么会有这么多零食，不过没等他开口问，上课铃就响了。
“谢了。”他于是暂且把这份好奇抛在脑后，抱着零食跑上了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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