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红泪二
店小二面露苦涩，道：“怎么可能没有，那可是自家唯一的独苗，全家的珍宝，但凡有一丝希望，陈家都不可能放弃。但我们商昌是个很小的边境城市，又不是什么灵力珍宝汇聚之地，根本就没有修真家族、修真门派驻扎，最近的仙门也是在千里之外的金水赵管事的家族赵家。”
听沈玲玲讲到此处，谢眠心里沉吟：‘又是金水！’
沈玲玲继续讲述。
“路途遥远又凶险，陈家下定决心变卖家产，托付镖局请镖师把他们夫妻两一起送到金水寻找赵家。可事情并没有那么幸运，陈家仿佛是被上天厌弃一般，途中遇到山贼，镖师和陈夫人全都被杀死，只留陈老板侥幸活了下来。有路过的认识他的商队把他救了回来。因受不住打击，陈老板疯了。我家老板因为与陈老板感情好，一直照顾着他。”
沈玲玲微微停顿，眼中泛出酸意，即使过去了一年，那一天对于她来说依然记忆犹新，那天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有些刺眼，温度比平时高些。
她还在打坐修炼，哥哥冲了进来。
谢眠安静地等沈玲玲梳理语言。
沈玲玲添添发干的嘴唇，湿了双眸，道：“当时我们没觉得这件事有多大，毕竟已经过去十五年，那名女子恐怕也早就殒命。只是我们想着官府让他家去找仙门，万一是魔修掳掠呢，于是我和哥哥找到官府表明身份要求查看失踪人口卷宗。书记官很是恭敬地为我们找来了一本特别的卷宗，这是六册专门记录近五十年商昌阴时出生女子失踪的卷宗。”
“这一看，我们才知道事情重大。商昌是一个小城，人口不足百万，但每年疑似被魔修掳掠的阴时出生女子就有十人左右。从五十年前开始，不，应是从五十三年前开始，就从无间断。三十年前有一名王姓书记官细心地发现了这个现象，把之前疑似案件整理成册，自此，阴时出生女子失踪案就专门成册。直到开元二年，已经写满了整整六册。”
谢眠的心沉甸甸地，回身去看黑暗中只能听到声音的，已经哭累了的女子们。五十年，仅仅商昌一城那就是五六百人，这间牢房是第十八号，除此之外，往右走，至少还有五十间牢房，假设每间牢房二十人，那就是一千四百人。
因此绝不止商昌一个地方遭难。
谢眠忍不住问道：“为何会如此？五十三年，不是几年也不是十几年，已经到了官府人员专门誊写组合卷宗的程度，为何没有上报仙门？”
“呵~”沈玲玲嗤笑一声。
“你以为没有上报吗？”
谢眠吸一口气，压下愤怒，“可我从没听过此事。”
沈玲玲冷冷地道：“我也没听过。若不是那天路过，听到茶客议论，好奇之下询问店小二，再一时兴起去官府一趟。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谢眠忍不住反驳：“既然上报了仙门，为何此事还没在修行家族、门派中传开？”
沈玲玲看着天真的谢眠，心下无奈，“谢公子，你可知，凡人要将消息传递到仙门里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谢眠愣了愣，想到古时候告御状，这时候的普通人要见到仙人，或许就和告御状一般呢？
谢眠低下头道：“抱歉。是我想当然了。”
沈玲玲没有介意，她继续道：“很多仙门是不把凡人的生死当一回事的。更何况近百万人口每年只失踪十个左右的人呢。不是屠村屠城的惨案，就算上报仙门也很少引起重视。不说赵家，就是报到我们沈家，怕是也会被仍在一边，毕竟，修士也是很忙的。这种事耗时耗力，还不一定能找到失踪的女子，而且，就算解决了也不会引来多少仙门的赞誉。更加不会有人认真的查找了。”
谢眠沉默了。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价值观，仿佛在仙门修士的眼中，普通人就只是蝼蚁一般，明明每十年仙门世家都会派人到各个城池测算灵根，这些几乎是所有仙门补充弟子最重要的途径。
也就是说，除了那些很少数的修二代，绝大多数修士都是从普通人中出来的。
可为什么修士之中还会有这么浅薄的主流认知呢？
谢眠不能接受。
沈玲玲言归正传，“那天我哥哥只匆匆给我留了一句话，让我回宗门报信，他去追人，就离开了。我回家叫了人，等我们追到哥哥消失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那里只有他留下的最后一道印记，方圆百里全都是树木花草，没有任何其他印记，就连打斗痕迹都没有。找了一个月，师兄弟们放弃了。”
“那是我相依为命的哥哥，无论我如何哀求，大家都一个个离开了。只剩我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半年前我突然想到那些失踪的少女，于是找到了户籍官，让登记户籍的人给我造了一个身份。又暗中通过坊间把消息传了出去，阴时出生，父母亲人失踪的失踪，死的死，就剩我一人，这是最好的人选了。”
“在我等得不耐烦之迹，月前，我被撸来了这里。”
谢眠强制自己放下不舒服的情绪，专注解决现在的困局，问道：“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沈玲玲摇摇头，然后意识到现在是黑暗对方看不到，想要说活，又听谢眠问道：“那你是如何被撸来这里的？”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摇头带起的微风，谢眠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沈玲玲皱眉：“那时候，为了不暴露自己，我把自己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戴着梁钰，就是我耳朵上戴着的看起来像是银制的耳环。它能完完全全封锁我体内的灵力，再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只要我戴上它也不可能发觉我是一个修士。缺点也是同样的，我戴上了它就成了凡人，不能动用丝毫灵力。那天晚上，我突然睡得很沉很沉，我知道自己肯定是着了道，但根本醒不过来。像是在黑水河里飘荡。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谢眠思忖片刻，道：“也就是说，你除了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之外，你连外面是什么样的也都不知道？”
沈玲玲有些愧疚，“我……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寻找哥哥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把自己变成鱼饵。测灵珠我是认识的，那样品质的测灵珠，我们沈家都没有。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次进来的地方非同寻常，并不是什么小魔修的巢穴。因此不敢妄动。”
“我发现，他们不是要直接杀害这些女子，而是豢养起来为他们源源不断提供精血。一个月来，我算了算时间，每天都有人前来取血肉，一天三顿送饭菜。还会有一组人不定时地带着测灵珠前来查看。因为刚刚取血肉的人才离开，按理来说巡查的人没那么快来，因此我才第一次冒险出去寻找出路。”
想到刚刚的凶险，沈玲玲感激地看向前方，“若不是谢公子，这一次，我恐怕小命不保。”
谢眠想到这里阵法的诡异之处，于是道：“我怀疑这里就在金水附近，你先按兵不动，我出去找帮手，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把这里所有的女子都救出去。”
居然有帮手？沈玲玲心下一喜，问道：“到时候我们如何联系？”
谢眠顿了顿，“我刚刚简单探查了一番，这里应该有隔绝阵法，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我带人过来时，这里必将大乱。当这里的守卫乱起来就是信号，到时候你尽量安抚住这些女子，不要让她们惊慌之下发生踩踏伤亡。”
谢眠魂魄钻过铁栅栏缝隙。
沈玲玲急忙提醒：“如果这里真是金水，那么不要去找赵家。”
谢眠回道：“我知道，若这里真是金水，赵家与这里必定脱不开干系，我有其他的帮手，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谢眠出了牢房就往左，这是那三人来时的方向，应该就是地牢出口的方向。
他速度极快，为了探查这个地牢的细节，在急速前进的时候把他的手贴着牢房的栅栏划过，在摸过一个间隙的时候，手下的棱角处并不是光滑的直角。谢眠当即停了下来，伸手仔细抚摸这一根四指宽两指厚的铁栅栏，又去摸另一侧的铁栅栏，这才发现那些看起来就像是铁栅栏的的精铁上居然有很浅很细的纹路，谢眠心念一转，蹲下身仔细摸地面，又飘起去摸头顶精铁。
上上下下摸了快十平方米的精铁表面，谢眠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全精铁打造的庞大地牢，居然刻上了大型阵法！
谢眠对于阵法并不精通，凭着手感只能摸出是一个覆盖整个地牢的大型阵法，再一联想先前沈玲玲走着走着就直接迷失在这狭窄的路上，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型的迷踪阵，或许还嵌套进了其他的阵法。
‘好大的首笔啊。’谢眠更加确定这里就是魔修的大本营。
也更加坚定要一举撕毁这个魔窟并全歼这些魔修的决心，而且，这么多人的命就在自己的手上，绝对不容有失。
谢眠站直身体继续前进。很快他就走到了入口处，他现在是魂魄状态，没有实体，完全不受迷踪阵的影响，谢眠第一次发觉魂魄状态居然也有好处。
前方有四人把守，看身上散发的气势，实力低于刚刚去巡逻的三人。
魔修一：“老大，你说为啥还要我们四个人守在这里？这些全是凡人，还被锁在牢里，怎么可能跑得掉，留一两个人得了，但杰哥非得每次都安排四个人守在这里，这不是浪费嘛。”
魔修二：“又想去南城花牌坊了？”
魔修三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看他那样儿，肯定是毒瘾犯了，老大你下次别排他，干脆就把他压在花牌坊得了，让他赌个够。”
魔修二急了：“诶诶诶，怎么说得就好像我一个人不想来这破地方守着似的。你、你，你们愿意来吗？”
魔修三呛声：“怎么就不愿意来了？这里的味道多美妙，尤其是……过后的那铁锈味。”
魔修一翻个白眼：“又发癫了。”
魔修三上前一步拉住魔修一衣领提起，扬起拳头：“你说什么？！”
魔修二呵斥道：“够了！三天换班后随你们打个昏天暗地、缺胳膊断腿。”
魔修三看着高扬着下巴一脸得意的脸，恨恨地放下了手，站了回去，别过头。魔修一刚想嘲笑两句，看到了魔修二的脸色，讪讪地闭了嘴。
贴在顶部的谢眠心下暗道：‘城南花牌坊，第一次听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修真界的勾栏院，后来听他们议论，居然是赌场。使得我至今对它印象深刻。这里果然是在金水。我出去之后还必须得避过赵家，麻烦了啊。’
谢眠把自己紧紧贴在屋顶，缓慢地从四人头顶滑了出去，小心地避过门口细如发丝的墨线，来到了一处石头堆砌出的台子上。
一抬头，当场震惊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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