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绕指柔
云子安看着潭水中的景象，心都揪在了一起，他有着远超常人的共情能力。而那泉潭景象也并不是什么预知，而是《与君》这本书的结局。
从前看书时不觉得什么，如今身在其中，只觉得心口隐不住的疼。云清痴守一生，心上人却始终不曾正眼瞧过他。而他死后，瑾离才明白自己终是负了云清，虽是明晓心意却始终无法相守。
所幸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还可以替云清达一个完满的结局。
潭水重归平静，只映着云子安的脸庞，眸子已是湿润了，泪珠落在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你这是？”是瑾离的声音，云清望了望那人。
而这边瑾离也有些疑惑，本想散散心，哪想到刚一出门就看见那道身影蹲在泉潭边，回头看着自己时还红了眼眶。瑾离活了几万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看着那人蹙着眉落泪，委屈的样子看的他心头直发软。
“怎么了？迷路了？”瑾离的声音放轻了些许。
云清摇了摇头又点头，瑾离走近了几分，也没摆什么架子，就那样蹲在了云清身边。
两人视线相对着，云清眸子晕红，长睫被眼中水雾打湿，衬得额间痣愈发红的妖异。瑾离指腹抚上云清额间，这颗痣，竟比长乐的还要像上几分
“瑾离你还记得我吗？”云清声音有些颤抖，眼中泛出泪花氤氲着雾气。
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瑾离神君，头一遭在这个小小的人儿面前折了心智，绕指柔情萦绕心头。不知怎的，他对于云清总有种熟悉的情感。只是没有回话，伸臂轻轻揽过云清，由着那人倚在自己肩头轻轻抽泣。
云子安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受了云清的影响，还是想起了与陆沉从前的那些往事。只是如今靠在瑾离身上，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奔涌。
“恭喜宿主达成【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成就，奖励10心愿点。”
小七的声音唤醒了云子安，是啊，自己是在书里。怎么会因为一个故事，对其中的人物产生感情。只是后劲太大，他一时半会还不想挣脱出来。
“心愿点是什么？”云子安还靠在瑾离肩上，分出一缕心思问小七。
“每获得成就宿主可以积攒成就点，两千成就点可获得一次改变现实的机会。”
听着小七这样说，云子安觉得自己应该是没什么需要改变的了，他的现实已经够糟了。
就算改变又能改得了什么呢，除非他从不曾与陆沉认识过，那样或许自己还在安心当云家少爷。只是，他真的甘心不曾与陆沉相识吗？
理不清的思绪一股脑压上心头，一直以来，他都被困了太久。瑾离的肩膀似乎能带来抚慰人心的效果，云子安哭的更凶了些。
被压抑到极致的人，即使是哭，也是隐忍着抽泣。而这对于云子安，或者是云清来说，仅仅是窝在心上人怀里发泄情绪都成了奢望。
泪水濡湿了瑾离的衣衫，手掌摩挲着云清的背，感受着那人微微颤抖的身躯。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儿情绪似乎稳定了些，瑾离轻轻扶正了云清的身子，望着那人的眸子，道。
“你方才问我还记不记得你，我活了几万年，见过的人看过的事真的数不清。但是云清，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一定会记起的。”
云清没答话，他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人可以一脸深情的说出最渣的话。
瑾离牵过云清的手，云清望了眼那人，眸中划过一丝失望，垂着眸看着被瑾离手托起的掌心。
掌心隐隐有些异样，云清握了下拳，等手掌再摊开时，一缕银白色的神力自掌心浮动。云子安看了没什么反应，本来就是修仙文，会点法术很正常吧。
瑾离的神色却为之一动，这是，自己的神力。
“这是谁教你的么？”
“从见了你，便会了。”
瑾离有些哑然，是啊，这是自己的神力，除了自己，又有谁会呢？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认错了人，误把长乐当作九百年前那只小狐狸。
“你原身是什么？”
“九尾白狐。”
“修炼了多久？”
“九百年。”
“那”
他本想再问些什么，只是叫云清开口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愿意认我，你若认为长乐是，那便是吧。”云清话里夹着落寞，抽回了手掌，起身离开。
瑾离还愣在原地，他不是不愿意认云清，他只是没法说服自己。从前误以为长乐便是云清，还以为那只小狐狸回来寻自己了。只是错付了感情，被那人骗了心口龙鳞。
如今寻回了云清，他不知道这是否又是一个被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只觉得自己活了万年，还不如云清活得通透，想他瑾离神君，神光无限、风光何等。如今却在云清身上栽了跟头。
瑾离终是没有追出去，云子安本着绝不回头问路的心态，硬是自己摸索着走了出去。只是行在神道上时，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渣攻悔恨度＋15，当前总悔恨值为30。”小七欢欣的声音并没有感染云子安。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改变结局，可以改变瑾离的心意，可渣攻就是渣攻。饶是已经知晓自己错了，却硬是噎着也不愿承认。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这么容易就令人改了性子，那这就不是狗血文了，而是玄幻文，还是下蛊的那种。
想到这，云子安一下就纾解了，这才穿书第一天，时间还久，来日方长。
仙界的天不似凡间，在这里，凡间所仰望的银河星斗皆在手边。九重天之上琼楼玉宇，寰宇天际，却独独失了那分烟火气。
遥遥的划过一行仙鹤，啼声百转，云子安看着眼前美景，心中却没来由的觉得虚浮，他总感觉这偌大仙庭不过一念间，亦真亦假。
云子安在神道漫无目的的闲逛，在脑海唤小七。
“小七，这云清总不会在天庭混的连个房子都没有吧。”
“有的宿主，直走右拐就是。”
“我就说，好歹也是个事业单位，总不能不分配住房吧。”云子安道。
“是右边这间吗？嚯，好气派。”
“不是的宿主，是后面那间”
云子安打量着面前的小院，虽然比他在江城住的好多了，但这一路上看了不少仙家府邸，怎么到了云清这就只有一寒酸小院了。
“哎呦~清清！你可算回来了!”
还没进院门，大老远就听见有人喊，声音的主人着一身艳俗的大粉色衣裳。看见云子安，甩着手帕就扑过来了。
仙界有神职，把掌管凡界男子间情感之神，唤做兔儿神。而面前这位，云子安有些印象，正是兔儿神辛雁。
若是究起云清与辛雁的过往，便要从云清飞升那天讲起。仙界人人皆知兔儿神辛雁与瑾离神君关系冷淡，瑾离重回天界那天，一向爱热闹的辛雁不仅没去，连句喜也没道。
不过也正因没去，在升仙门捡回了被人遗忘的云清。两人相谈甚欢，辛雁知晓了云清的难处，恨不得把云清当作接班人培养。辛雁也是云清在这偌大仙界，难得能说得上话的体己人。
而关于瑾离的事，辛雁自然也是知道的。
“死清清，怎么才回来！听闻你昨天去了瑾离那？”辛雁捏着手绢敲云清的脑袋，面上有些许不满。
“嗯。”云清道。
“好啊你，还真去了那个劳什子神君那！”
辛雁听着云清回应，一时气急，原本清秀五官的都纠结在一起。
一把扯过云清的手腕，拉着人进了屋。
两人并肩坐在榻上，房内摆设不多，正如云清的性子，规矩的甚至有些死板。
辛雁一脸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神情，望着云清，几次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手上的帕子都拧成了结。
“有什么话便说吧，怎么跟我还藏着掖着了。”云清道。
辛雁长叹一口气“唉我早该知道你与瑾离有这一遭，只是那瑾离，我认识他多久了，一万年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种性子，朝三暮四的。”
辛雁说到这，话稍顿了顿，牵过云清的手，继续说。
“我看遍人间感情，自认为甚是了解，却独独看不懂你。”
“凡是男子间情感，无一不是难以善终的。或是千夫所指，抑或是被世俗牵制，你若是倾慕寻常男子，我不仅不会劝你，还会助你。”
“只是云清，你的命数中，注定要经一次情劫，或许会因此殒命。”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从前我不懂什么是感情，是因为遇到瑾离，才知晓了何为情感。”
“瑾离与我而言，不仅仅是神君，更是心上人。”云清道。
云清这样说，便是认定了瑾离一人。辛雁虽是不忍，但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九百年苦修只为换得与心上人相伴，云清的痴，他一直是知道的。
“长乐陪了瑾离多久？短短几个月而已，取走了瑾离的心口龙鳞，瑾离元气大伤，你觉得他还会那么容易的接纳你吗？”
辛雁话里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正是因为看遍为情所困的人，才会舍不得云清为情所伤。
云清笑了笑，倒像是安慰辛雁似的“正是因为长乐的出现，我才知道瑾离一直都没有忘了我。”
至痴至傻，却得不来心上人的垂怜，云清或许被瑾离迷了心智，但他没法忘了那人的满目柔情。不论结局如何，至少，他曾真的在瑾离身旁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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