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柳如意伸了伸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阻拦。
韬儿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弟弟，想必他应该不会为了个冲喜丫头和他亲弟弟计较吧。
这边沐然也没了去找诸葛老头的兴致，转身钻回西厢房准备去写大师父布置下的《太公六韬》。
五百遍的东西想想就头大，可今日难得好心情。
那个柳如意没恶心到自己，反而薅走了一身羊毛，想想都觉得解气。
就连一旁平日里话很少的冷月都靥红展笑起来。
可当院门被再次敲响时，就让人有些厌烦了。
“小弟颜景韬，特来拜见哥哥嫂嫂！”好在此次外面来的听声音就觉得是个颇为有礼的人。
正在给沐然研磨的冷月正要放下墨条开门去，被沐然阻拦道：“别去，咱们出面不合适。”
冷月颔首，拿起墨条继续。
冷枫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不消片刻，方才还怒火中烧、盛气凌人的颜景韬此时便规规矩矩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今日没去学院？”颜景珩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着手里的书卷，神色淡然。
颜景韬心里咯噔一下，急促的咳了两声，“没……近日偶安风寒，夫子让我在家休养几日。”
“嗯。”颜景珩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颜景韬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自打儿时曾悄悄跟着前往大理寺，亲眼瞧见他这位哥哥面不改色的剥人皮刮人骨之后，每次见他都忍不住打心底里害怕。
刚刚只想着给亲娘出气了，怎么就忘了这还住了樽阎王，颜景珩欲哭无泪，“那个，小弟听闻兄长自大婚后身子有所康健，故今日特来探望，顺便给嫂嫂敬杯茶聊表谢意……聊表谢意……”
一番话说的磕磕巴巴，但颜景珩还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冷枫，去把夫人请来。”
沐然一页都未写完，冷枫就带着一脸的意味深长前来传话了，“夫人，二公子特意给您敬茶来了，您看……”
沐然休笔起身，“好！”
待她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那日在花园中的轻浮浪子，此刻正满头大汗颇为拘谨的缩在椅子里。
“是你？”沐然有些惊讶却不意外，毕竟能在侯府中穿着锦衣吊儿郎当的调戏丫鬟的人着实也没几个。
她只是有些好奇，那日一副肆意张狂模样的他，今日怎乖的像只鹌鹑？
颜景韬顺着声音望去，这一望彻底浑身僵住了，“嫂……嫂子？”
找了这么久的辣椒美人儿竟然是自己的嫂子！
沐然莞尔一笑，来到窗边斟了杯茶捧到颜景珩的手边，声音软糯，“侯爷，歇歇吧，今日看了许久了。”
颜景珩凤眸一挑，还真就放下书卷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有劳夫人。”
看着窗边郎才女貌温情脉脉的两人，颜景韬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女子眉眼含笑，“小叔可是有疾在身？大冷的天怎除了如此多的汗……”
颜景韬吞了吞，“没……没有！”但看着颜景珩瞥过来眸子却又忽然想起方才对他说下的未去学院的原因，口中顿时一阵涩苦。
慌里慌张的拿起桌上的茶壶斟茶，洒了一桌后终于斟满。
赶忙起身，双手哆哆嗦嗦的捧起茶盏来到颜景珩和沐然面前，“嫂……嫂请喝茶。”
沐然偷揶着笑，似乎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连忙接过被抖的只剩半杯的茶盏顺带清了清嗓，“小叔那日打扇的手可比现在要稳得多……”
颜景韬很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嫂子说笑了，那日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这样啊。”沐然端着茶盏示意了下，“那就多谢小叔了！”
手中的茶盏终于脱手，颜景韬赶忙拱手请辞，“兄长，那小弟我就先退下了，明日还得晨起去书院呢。”
在颜景珩依旧冷然的应声后，颜景韬终于如释重负逃命一样的狂奔而出。
他发誓，以后一定不要再进这院子，太吓人了……
屋内沐然定定地看了颜景珩半晌，终于大笑出声，“侯爷，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他在你面前居然会被吓成这幅鬼样子！”
颜景珩凉凉的朝她丢了个白眼，“只能怪他儿时太过闲散无聊。”
沐然眼中兴趣盎然，可颜景珩却没有多说下去的意思。
沐然兴意阑珊的砸了咂嘴，“那个，今晚我要去趟沐府。”
“让冷月跟着吧。”
沐然悄摸摸的来到颜景珩的身侧半蹲下，双手指节扒着桌面，软乎乎的小脸放在手指上，目光迥然的望着他，“侯爷，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把冷月让给我当护卫了么？”
“嗯”
沐然大喜，起身几步飞奔而出，“冷月，走，咱们去城西吃酱肉包！”
看着自家主子嘴角噙笑、舒眉展眼望着小夫人蹦跳出去的背影，冷枫一脸的不可置信。
“老李，四个酱肉包两碗馄饨！”沐然轻车熟路的带着冷月在小巷子里找到一个简陋的小摊。
老李抬头一看，笑着打趣道：“哟，这不然姐儿么，好长时间没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嫁人了呢！”
沐然嘿嘿一笑，难得带了几分羞涩，“是嫁人了呢。”
老李盛馄饨的手一顿，吃惊道：“啥？”
“可是中秋那日陪一起过来的那位小哥？”随后将手里的馄饨递给沐然，继而笑盈盈的道“那日我就看出苗头了，那小哥可不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你这丫头可是赚到了！”
冷月顿时神色一凛如临大敌，目光如剑般射向老李。
哪知老李手下动作不停同沐然聊得起劲，对这边根本没有留意。
沐然接过馄饨，没好气的假意嗔怒道：“不是他，老李你可不能瞎说啊！”
这回老李愣了，“不是那小哥？难不成是济世堂的张大夫？”
“不对，张大夫前年便已成家了呀！难不成是城南的……”
沐然看不下去了，从蒸笼里揣了两个包子赶紧叫停，“得得得，您就别猜了，都不是！”
沐然这边和冷月吃着，那边的老李仍旧好奇的紧，直接将大勺往案板上一扔，也来桌前坐下，“然姐儿，你这新嫁的夫君到底是谁啊！”
沐然不答话紧着劲的往嘴里塞，好在冬日寒凉，饭食也凉的快不觉烫口，三下五除二一概全下肚。
一旁的冷月看的那叫个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就被她家小夫人拽着起身就跑。
身后铜板落桌的声音清脆，沐然娇俏的声音渐行渐远，“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老李眼看着消失在小巷尽头的身影，伸了伸手只得怪喝一声，“嘿，你个臭丫头！”
冬日的夜色总是来的比较早，尤其今日的云彩分外厚重，就连月色都被遮的不剩几分。
身穿夜行衣的沐然带着冷月趁着夜色跳上了沐府的屋顶。
沐府不大，两进半的院子很好找，没多时沐然便在书房的窗上看见了沐修林的剪影，他手中似是拿着一方帕子正在烛下发呆。
二人悄悄掀开屋顶的瓦块，探头往下看去。
只一眼，沐然便定在了那处，屋内的烛火印在了那双妩媚的秋瞳里，顷刻间泪眼盈盈。
那张偌大的书桌上大大小小，横着的，竖着的，一卷卷，一层层的胡乱堆叠在一起，都是她娘亲的画像——楚白薇
而沐修林手中的那方青色帕子上也绣着娘亲生前最爱的木兰花，那是娘亲的帕子……
“哗啦”一声，心思不定的沐然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瓦片。
“谁!”屋内的沐修林大喝，抬头的一瞬目光冰冷满含杀意。
这哪里是一个文官能迸发出的眼神，犹如暗夜中一匹蓄势待发的幽狼。
沐然拽着冷月立即飞身撤走。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逃，只知道内心深处不想让沐修林发现自己来过，见过这样子的他。
自那夜回来，一连几日沐然都闷在自己得屋子里，不是默写《太公六韬》就是翻看从楚宅带出来的手札，就连诸葛老头那里都甚少进去。
颜景珩坐在窗前手里依旧捧着书，但那双凤眼却总是不自觉地借着窗子稍开的缝隙看向西厢。
“冷枫，这几日可有动静？”
冷枫微怔，沉思一瞬道，“梅大人说冯进的案子常青儒把着不放，不过他也在紧盯，目前除了发现冯进不是自缢之外还没有其他进展。”
颜景珩眸光微暗，修长的直接轻敲着桌面，“今晚把卓靖给梅子骁送过去，告诉他若是再没什么进展，本侯正好让官媒给他瞧了几个八字，不日便会着人送去梅府。”
冷枫暗暗咂舌，“那卓太医那边……”
“怎么，还让本侯教你如何扛人么？”
冷枫不敢做声，拱手退下。
此时，西厢房门正好打开，几日不见的沐然终于出了门。
小丫头眼下的乌青分外显眼，这么冷的天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踢踏着鞋子就往诸葛那边跑。
手里高举着一本泛黄的手札，惊喜的声音仿佛是刚刚冲破黎明的夜莺，“老头老头，我找着了！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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