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光漫长(1)
她洗完澡下楼,在一楼没有见到人。
开放式厨房里只有两个中年的女佣在备菜。其中较为年长的一位告诉她少爷小姐们都在地下游戏室,又恭敬地问她晚餐有没有要求或事忌口,她说不饿,于是她招了招手招来一个在客厅收拾的年轻女仆,让她带江蔚去找其他人。
周家的这些常年在澳的女佣们都是眼睛不乱看嘴巴不说话的类型,这让江蔚对周家的情况有了大致的概念。
到了楼下,地下一楼是工业风的设计,没什么隔断,就是一个巨型的游戏室。巨型投影仪方便沉浸式体验,vr,手柄游戏,八人桌游桌,飞镖,气垫曲棍球,裸眼3d游戏台,特别炫酷的pc电脑舱一体座有四台,甚至有一个投篮机等等。几乎是把游戏厅和专业电竞网吧照搬在这。
徐雨浓已经把麻将桌子给支了起来,沈忱在帮她弄牌,得全部翻过来找东南西北摸风头,再把麻将牌全部翻回去准备等会儿洗牌垒长城。周择言和凌云在玩airhocky,凌云打得嗷嗷怪叫,兴奋到不行,周择言也挺认真的,头发扎起来梳成一个小丸子,有两缕头发掉在眼前,他伏在桌上认真击球,男生奇怪的胜负欲在此刻显现出来,谁都不肯认输。
双胞胎坐在一旁的沙发里,谢凛川在按手机,谢吉川在打游戏,同队有个女声很活泼也很嗲气,一直在“阿吉阿吉”地叫他。
江蔚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女声,是贺莱,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原来她还跟以前一样,不管谢吉川到哪都必须在手机里粘着他。
贺莱在那头一叫“阿吉快过来!!”,那边打球的凌云就在那分心学她嗲声嗲气地叫“阿吉~”气得她冲着凌云大叫,“你再学我小心被揍哦!!!”
然后凌云破功爆笑,没接到周择言打来的球。他是那种肢体很夸张的男生,几乎笑到球桌下面去,坐在地上笑到捶地。贺莱真的蛮不经逗的,讲话又很嗲,哼哼唧唧地在那要挟凌云他死定了,连沈忱周择言和谢凛川都没忍住笑了一下。
真的是可爱。
江蔚一出现在楼梯,底下六个人齐刷刷看向她——谢吉川在打游戏,再说他对江蔚是真的没兴趣,这会儿还得安抚炸毛的贺莱。
她穿了一条藏青色的字母卫衣裙,随意抓了一个高马尾,两条细腿又长又白到明晃晃。
“哇——”徐雨浓跑到楼梯附近去接她,抓住她的手前前后后把她看了一遍,“为什么你随便套件衣服都这么好看!”
江蔚被她夸得有点无奈,捏了捏她的手换了个话题,“你们开始了?”
“阿言、阿凛、我和沈忱要打!”
“蔚蔚,你会打吗?你想玩吗?”
“会倒是会,你们怎么玩?”
“简单,就是无锡麻将,但是可以抛也可以飘,四花翻倍,上不封顶。旁边的人也可以押注。”
“玩这么大?”江蔚拿起麻将牌看了看,“这放国内都能算非法赌博了。”
“10块10块,还行啦。”
“人民币?”
“啊哈哈在澳洲当然是澳元啦!”
“那你们居然允许他们夫妻档上?”江蔚看向那边的男生们。
“我也说嘛!阿忱雨浓,你们俩就能上一个!”凌云周择言那边笑完了贺莱又开球了。他依旧一心二用,一边接着球,也没耽误他耳听八方。
沈忱是个好脾气的,立即说,“好吧,那我不玩,我在雨浓旁边下注。江蔚你会玩的话你来玩吧。”
“摸风头摸风头。”徐雨浓看大家都到位了,招呼着上桌的大家选位。正好周择言用力过猛,把凌云打过来的塑料片给打飞了。
最后周择言坐东,谢凛川坐南,江蔚坐西,徐雨浓坐北。
“哇蔚蔚你是我上家,你要喂我吃牌哦!”
“雨浓,牌桌上讲究的是六亲不认。”江蔚对她眨了眨眼。
周择言坐定后,随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朋友圈,发现谢凛川刚刚给自己点了个赞。
内容是他下午刚发的江蔚在海边的侧脸,他的配文是「夏天的尾巴和吹过来的风」,底下已经有眼尖的同学炸了,在玩队形回了四五十条「靠这是那个江蔚吗我言哥牛逼」
周择言看向谢凛川。
双胞胎不太玩朋友圈,这还是认识这么久谢凛川给自己点的第一个赞。
也是因为他若有所思,正抓到谢凛川问女佣要了一条薄毯,趁江蔚跟徐雨浓说话的时候,在牌桌底下盖在了她的腿上。
江蔚也没有声张,连转头的幅度都很小,看嘴型是在说自己不冷。
谢凛川三根手指碰了碰她的大腿,挑了挑眉,用眼神在说话。
他们的眉眼官司周择言没看懂,但江蔚这会儿竟然很听话地没再挡。
除了偷偷观察他们的周择言,谁都没发现他们俩牌桌底下的官司。
周择言在心里转了一圈。
所以谢凛川和江蔚关系很近。
是近到江蔚这种油盐不进我行我素的酷妞能让谢凛川碰大腿并且听他话的关系。
合着下午是装给他看呢?
他们几个打麻将都属于劲头大,实战一群半生不熟的新手,一开始连撒骰子看从哪里摸牌都弄不清。
只有江蔚在余家那两年却总是陪女眷们打牌,这些顺口溜一样的规则她早就烂熟于心。
不过打牌这事老手靠经验,新手靠运气,而往往有时候不讲套路随心所欲地打法很容易乱拳打死老师傅。
十几圈下来,三个人都有开张,只有江蔚门庭冷清。她的牌东一张西一张,连不到一块不说,摸上来的都是废牌。还点了好几次炮,连一向并不在意输赢的她都难得在牌桌上无奈了。
凌云看了一会儿谢吉川打游戏差点把贺莱真给逗冒火了,被谢吉川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赶紧识趣地换到牌桌上来起哄,他看了一圈就开始念叨江蔚是假把式,行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其实一副牌都糊不了。
连谢吉川这种看起来不可能留心牌桌战况的冰山听完这话都笑得哼了一声,他是个著名的低音炮,这种喉咙里的哼笑真的超级苏。
游戏那边的贺莱听到不熟悉的名字,立刻发问,“江蔚?谁是江蔚啊?是女生吗?阿吉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女生吗?”
她刚说完就被谢吉川静音了,然后他戴上耳机,再也没听到游戏音效。
沈忱帮徐雨浓摸了张牌,也掺了一脚,“江蔚,你今天霉的,我都不敢压你了。倒不是不给你面子,散财童子你一个人做就行了。”
正被他们集中火力调侃着,江蔚也有点好笑自己,怎么回事今天晚上,看来周择言的别墅真不旺她。
这时上家的谢凛川随手扔了张五条到河里,江蔚眼睛一亮,独钓胡了!
“我的爷啊,手好臭啊!”凌云大声嘘他。
谢凛川歪靠在椅背上,脚腕搁在膝盖上二五八万一样翘着二郎腿,用手背把眼前的十三张牌随变一摊,仔细看的话他不仅听牌了,还听得特别好,三六□□筒都能糊,他懒声懒调,“臭个屁,这叫天意懂吗?谁能猜到她独钓五条啊。”
没错,这圈牌徐雨浓已经碰过一次五条了,谁能知道江蔚就这么固执这么孤注一掷呢。
“我这算是真服了我们二爷,还真是全世界的美女都会被二公子钓,哦?”
如果凌云说的别人,平时谢凛川只会哼一声懒得理他这个油嘴滑舌的痞子。
但他不喜欢凌云这样说江蔚,讲得她好像是随男人心可得可抛的物件。
他没接茬,搞得凌云有点惴惴。
不是吧,刚刚才不小心惹到谢吉川眼神警告,他才来牌桌这躲一躲,屁股还没坐热呢他难不成又得罪了谢凛川?
他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沈忱也感受到了稍微有点掉下去的气氛,正想说点什么让气氛回暖,谁知道徐雨浓这个不会读空气的可爱鬼一点都没察觉到男生之间的小尴尬,江蔚开胡她居然是那个最开心的人,她夸张地海豹式疯狂鼓掌,“耶——蔚蔚你终于开张啦!”
再后来谢凛川连点江蔚三次炮,期间更是让江蔚碰吃停不下来,气得徐雨浓嚷嚷着不能这样偏心赖皮。但她又不敢命令谢凛川下牌桌,只能意有所指地撒娇说换人换人。
“行,凌云你来。”谢凛川倒爽快,不让他打他就痛快地站起来,在江蔚身后拖了张圆凳大马金刀地坐下,一副垂帘听政要大杀四方的架势。
凌云搓了搓手,在江蔚左边坐下来,“让我沾沾谢二公子的贵气,今天起码赢他一套滑雪服。”他刚刚吃了一次瘪,感觉摸到点门道了。想着这会儿起哄得注意分寸,他暧昧地看了眼谢凛川又冲江蔚捏起嗓子逗她,“蔚蔚,我可不会给你喂牌哦。”
“用不着。”谢凛川坐着的姿势侧过去一点,挡住了凌云作怪的视线。从周择言的角度看,谢凛川几乎就是把江蔚半圈在他身前。
别人有没有留意到他们之间流动的暧昧周择言不知道,但他觉得,欲盖弥彰就是证据确凿。
“干嘛?”
他看到江蔚压低声音故意不动嘴唇地问谢凛川。周择言分析,江蔚应该是不太喜欢谢凛川这样在众人面前哪怕只是稍显亲近和偏心,生怕被人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
“我飘我的,你打你的。”那位祖宗还是那样懒散调头,还伸手替江蔚推了两把牌,“洗牌。”
说着手伸到桌下,帮她把腿上的毯子拉了一下。
周择言收回了视线。
凌云洗牌时哟哟哟起来,打趣他们,“人家是情侣档,你凭什么独飘江蔚啊凛川。”
“我们是黄金矿工档,你们等着付钱吧。”
不知道是不是江蔚今天实在是印堂发黑霉运当头,连谢凛川这种运气超旺的主儿都没办法逆天改命。打了一晚上牌,最后谢凛川输到真的应了凌云当时在机场跟他电话开玩笑的那句“全场由谢公子买单”。
凌云和徐雨浓开心到脸都快笑烂了,连一贯温和的沈忱都没忍住调侃了江蔚两句,不过他是最有分寸的人,还是说不如今天晚上算了,不要算钱了。江蔚也太霉了,吃不到牌摸不到牌就算了,频繁点炮还一炮三响。
再加上谢凛川没有理智可言地拼命押她的注,江蔚把他们一行八个人这周在澳大利亚的花销全输进去了。
一听不算钱,徐雨浓不干了,娇憨地嚷着愿赌服输嘛。
凌云也学着徐雨浓撒娇,捏着嗓子说说不行不行做爷的不能跟他们耍赖。
谢凛川看着这俩人,一个是真傻一个是装傻,拽得二五八万地嗤笑了一句,“急什么。爷输得起,说好了真金白银,还能赖你们?”
结果就是每人上楼前都对江蔚拱了拱手,特别是凌云,脸都笑烂了,“感谢财神爷。”
哦不是,除了谢吉川。
他看了谢凛川一眼,兄弟俩眼里暗流涌动,大概只有他俩彼此知道谢吉川的眼神在说什么吧。
谢吉川从来就没待见过自己,她门清。
晚上过得很热闹,徐雨浓是最开心的,回了房间还在八个人的群里嚷嚷着明天继续。
凌云也凑热闹,他问谢凛川明天还能继续做财神爷吗。
两个人又在群里各种复盘今天的精彩牌局,小群热闹地江蔚不得不给设置成免打扰。
夜深人静,江蔚毫无困意,溜下楼去水吧喝水。
谢凛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来找水喝,在楼梯上只知道一楼黑黢黢的,凑近了才发现原来他也站在水吧前,手里一杯水。
他随便找了个用装威士忌的玻璃杯到了点水,大概还有半公分的样子。
男孩子的手很大,修长白皙,只用三根手指捏着杯底。
“对不起啊,今天手气太差了。”
她难得先开口,两只手捏着自己的玻璃杯,不太好意思看他。
他穿着棉质的睡衣,扣子只扣到第三颗,露出v字的一路胸膛。大概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半湿。
谢凛川完全没在意她的抱歉,借着月光,看到她又没穿鞋,皱眉问,“光脚踩瓷砖不冷?怎么老是不穿鞋?”
说着就把自己的拖鞋踢下来给她。
江蔚被他说的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脚,她跺了两下脚,“还好。”
“输掉的钱……会补给你的。”她并不是一个抱歉的熟手,一句话说得自己先尴尬到不行。
他看到她还是光脚站在那,也不勉强,又重新穿进去。
“我不要输掉的钱。”
他仿佛意有所指。
江蔚头疼起来。
为什么他总是能把话题拐到奇怪的地方去。
她不想跟他讲清楚。
讲不清。
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是怎么样。
她头一次生硬地转变话题没话找话,“你住哪个房间?”
“三楼你头顶上那间。”谢凛川从善如流,然后又危险地笑了下,突然凑近她,近得能让她看清他刚刚洗完澡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小心我翻下你阳台哦。”
还是这样逗人的谢凛川比较正常。
她嫌弃地一巴掌推开他的头,“摔不死你。”
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下午刚见面时,周择言问江蔚要不要背她上楼,吃醋的心情突然膨胀。
她看他脸色莫名其妙地冷下来,刚刚稍微正常了一点的气氛消失殆尽,莫名觉得烦躁,那点什么尴尬一瞬间飞了,还是呛人她拿手,“怎么?我怕你摔还关心错了?”
谢凛川突然背朝她蹲下来,“我背你上楼,别光脚踩瓷砖了。”
“我不要……”
他蹲着不动。
最后磨蹭了大约两三分钟,她拗不过他,把手里的水一口喝完,趴上他的背。
余子龄和谢凛川之间,往事纷杂。
身体接触已经不存在会感到扭捏了。
谢凛川的手臂穿过余子龄的大腿和膝盖,稳稳地站了起来。
好轻。
他早不是那个逞能却抱她会吃力的小孩了。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从月光走进黑暗。
而她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看不见的背面,偷偷趴在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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